第15章

林岫算羅普朗少數混得比較好的初中同學,在胸外科混得人模人樣。他慢條斯理擡了擡眼鏡架:“你這個問題……如果你爸你爺爺都有這個問題,我建議你盡快搜集他們的病歷病史。這個病吧……”

羅普朗雙手插着,轉了轉大拇指:“搜集病歷?”

林岫道:“說實話,這病沒治,而且遺傳幾率其實也不高。但如果你們家父系一直有這個問題那就得警惕了。起碼有個準備。”

羅普朗勉強一笑:“好建議。”

林岫拍拍他的肩。

窦龍溪遇到一個大麻煩。幾個月前D市路旁翻了一輛北京來的破馬自達。并沒有人員傷亡財産損失。同行兩男一女,開的都不是什麽好車。派出所錄了筆錄,就把馬自達拉去定點修車廠。正好就是窦龍溪的修車廠。仨北京人做了筆錄就離開了,馬自達放在修車廠三四個月沒人理。

派出所姓李的警察看上這輛馬自達,給了修車廠廠長兩千塊錢自己開回家去。本來屁大個事,沒想到這三個北京人時隔這麽久竟然找回來,要那輛車。

那警察打量這三個人一下。其中一個男的竟然穿着古舊的藍色的軍大衣。女的也有意思,中年人肥胖結實的身體,剃着平頭。姓李的沒放在欣賞,穩重地啜了半天茶,告訴他們:這輛車是嫌疑車輛,警方要調查取證,不能歸還。

藍軍大衣一直跟他交涉,有禮而客氣,李警官就愈發不拿他當個東西,端着保溫杯喝茶看報紙。

中年女人盯着李警官看,忽然笑了:“你信不信我現在馬上就能扒你這身皮?”

李警官自重身份,并沒有跟她一般見識:“那你試試。”

中年女人沒打手機,伸手用辦公室的座機打了個電話。一串數字按得飛快。對方接了,她忽而笑得滿臉橫紋都散開了:“蔣叔麽?小黎的車被D市的李警官扣了。對,明月派出所。嗯。謝謝蔣叔。”

她放下電話,沖李警官點點頭:“再會。”

三人離開辦公室,五分鐘之內,派出所的所長一疊聲跑過來大罵姓李的王八蛋。

羅普朗從醫院出來,聽窦龍溪火上房地解釋了半天。窦龍溪近乎哀求:“好兄弟,主事的女士好像不好哥哥這口,只能你上了!”

羅普朗冷笑:“你惹了微服私訪大人物,讓我去陪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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窦龍溪忽然低聲道:“你不覺得這是個機會麽。”

羅普朗挑眉看他。窦龍溪笑得有點意味深長:“那女的和周部長的蔣秘住對門。”

羅普朗道:“都有誰?”

窦龍溪道:“作陪的有我,市委幾個人,還有公安局的局長,讓你去夠給你面子了。”

羅普朗長嘆:“行,我去。”

窦龍溪在列鼎樓設賠罪宴,羅普朗一點也沒跟他客氣,一桌兩萬多的菜整治地漂漂亮亮。兩個男的都看中年女人臉色,顯然羅普朗也沒得她青睐。窦龍溪走荷爾蒙型男路線,羅普朗走優雅紳士路線,她沒有看得上眼的。她身邊也不缺各色男人,審美疲勞。

窦龍溪敬酒說場面話,羅普朗微笑陪酒,公安局的局長實在沒法喝酒只能賠笑,連聲道要清查公安幹警隊伍,清除害群之馬。市委誰誰誰戴着眼鏡反光,臉上就兩片尴尬的玻璃。

藍軍大衣倒是很給面子,操着京片子捧場。京片子是最适合皇權腳下的口音,連語調的起伏快慢也有着厚重的講究。歡快時湊得緊,傲慢時拖得長,能伸能屈,在帝國權力中心讨了幾百年生活,大家都很有分寸。

另一個男的偶爾說一句,不如藍軍大衣歡快。中年女人一直不說話,手指玩着玻璃酒杯細高的脖子,仿佛要掐死誰。她頭發剃得短,青茬一片的頭皮,所以整個人沒有柔軟的地方了。

酒局有點僵,如同市委那誰誰誰臉上的鏡片,幹巴巴晾着。局長使眼色,窦龍溪看羅普朗,羅普朗無能為力。

包間門打開,徐經理推着車笑盈盈走進來:“各位好,這是最後一道菜糖醋鯉魚,是列鼎樓的經典菜之一,選取野生的黃河鯉魚,酸甜适中,肉質鮮美但并不腥氣。希望北京來的客人能喜歡。大家好胃口。”

最近兩周樂經理對徐經理突擊訓練,英式管家的架子端上了,是那麽回事。四川口音是改不了了,但徐經理現在說話很坦然,自得的表情讓人覺得麻辣火鍋味的普通話也是可以有格調的。

中年女人看着徐經理,笑了一下。

羅普朗一愣,沒想到徐經理會進來,只好看窦龍溪。窦龍溪一撇下巴,羅普朗幹笑:“這是我的大堂經理徐澤,人挺能幹,就是口音不大好,哈哈。”

中年女人終于放下酒杯,似笑非笑:“能幹就行。”

徐經理抿着嘴微笑:“謝謝您的誇獎。”

這頓酒又有喝大的。徐經理扶着中年女人,神情溫和有禮。中年女人捏着他的下巴左右看看,驗貨似的。窦龍溪看一眼羅普朗,以前沒看出來,徐經理還行。

羅普朗心虛,他可能還算好人:“酒店房間已經準備好了,諸位去休息?”

徐經理攙着中年女人,徑直走向電梯了。

第二天徐經理穿着高領。手腕上有淤青。神情坦然,沒什麽不同。窦龍溪忽然笑道:“沒看出來。”

三個北京人一早坐飛機走的。中年女人塞了電話號碼給徐澤,還是那種似笑非笑的神情。窦龍溪對着羅普朗直樂:沒想到你女秘沒有用,大堂經理關鍵時刻不掉鏈子啊。

派出所的李警官自己辭職,修車廠的廠長被窦龍溪開了。頹喪的中年人惶恐地離開辦公室,褲子上甚至有油污。他一臉迷惑,以往都是這麽幹的,默許的,修車廠變相的送車。他也疑惑今後一家人要怎麽活,迷茫地愣神。

窦龍溪很可惜似的:“到底是老員工了。”

羅普朗沒看他,冷笑一聲。

徐經理一直很平靜。機會只留給夠狠的人。

李博林樂呵呵地給羅普朗打電話:“哥,你說你要來看爸?好呀,什麽時候來?來的時候別穿太好的衣服,會弄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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