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一中搬遷的決議正式下達,基地選好,擇日破土動工。大大小小的惡狗為了一中周圍土地規劃厮殺起來。

羅普朗作為其中一條新晉的惡狗,撕咬能力居然也還行。窦龍溪的注資當然也起了作用,他們決定破釜沉舟一次。窦龍溪一直沒出現,他那些莺莺燕燕都沒了下文,邊緣化的産業關的關扔的扔。楚振家還在D市掙紮,沒人帶他玩,他甚至都不知道一中的事。

李博林不痛不癢考完高考。那天羅普朗一早出門發現封路,恍然才知道是高考。高中校園一車一車地往外走,拉去考場。送學生的家長裏三層外三層,羅普朗遠遠看着,人頭攢動,也不知道哪個是李博林。

高考完李博林很平靜,他發揮正常,估計能考個三本。還要去照畢業照,李博林站在狹小的家中對着破衣櫥想了半天,還是鄭重地穿上羅普朗給他買的據說大品牌的襯衣牛仔褲。

他覺得人生中的灰頭土臉的前十幾年大概是值一張照片留念的。

至于後來的日子會不會好?也不必在乎。

羅普朗接了個醫院打來的電話。他做過幾項檢查,一直在等結果。金玟正要彙報事情,她和羅錦藍原來的秘書勢同東西兩宮。羅普朗礙着羅錦藍的面子一直留着那位。然而這不是長久之計,金玟和她肯定會走一個。她比金玟性感多了。

金玟嚴肅地等着羅普朗,羅普朗背對着她走到窗前,沒怎麽說話,只聽那邊說了。他挂了手機,經過一陣長久的沉默。金玟随時待命,羅普朗卻揮揮手:“出去吧。”

金玟退出去之前,回頭看了一眼。羅普朗一直站着,對着大落地窗發呆。就那麽一個姿勢,她覺得孤零零的。

窦龍溪失蹤很久,據說活動去了。樂鐘一直沒見他,也沒表現出想他。羅普朗沒帶他進總公司,他還經營着列鼎樓。徐澤依舊是大堂經理,倒是出挑很多,女客愛往他身邊湊。大家都沒什麽起色,可也不見得更壞。夏晴結婚沒請樂鐘,樂鐘只當不知道。樂老頭出院,估計過兩天還得回去。樂老太絮絮叨叨要給樂鐘相親,樂鐘不反對。相親時講明自己家半死不活的情況,所以沒有成功的。樂老太和樂老頭湊一起罵現在的女的都不能吃苦,當年她還不是伺候婆婆到送終。真要選能吃苦的鄉下村姑,樂老太又看不上,嫌又粗又笨。樂老太一直很有活力,這兩天想買新衣服,比比劃劃嫌穿上去顯老,“像老太太”。她還有野心,樂鐘還得結婚,還得生孩子,她要看到滿地跑的孫子,小孩子的尿布要塞滿一屋子。

樂鐘基本不發表意見。

他沒有發表意見的習慣,沒人要聽他的意見。他坐在矮凳上,默默地聽樂老太抨擊現在的女人,回想當年“她那時候”。講得多了,樂鐘在悶熱的陽光下昏昏欲睡。樂老太心疼他,讓他去睡一覺。樂鐘出門,想買包煙。他溜達出去,破舊的小區外面所有的公共設施都晾着被子。走廊,涼亭,體育器材,被單被胎把小區蓋滿了。中國人最講究曬床,最講究健康,所以當然曬得鋪天蓋地,占公共設施也理直氣壯。樂鐘看這些發黃發灰的被褥只覺得上面皮屑飄得到處都是。他在這些“生活之氣”之間艱難前行,太陽光簡直焦灼。他眯着眼,忽然覺得峰巒疊嶂的床單後面走來個人。

一堆錯落雜沓的瑣瑣碎碎裏忽然用冷峻的濃墨塗出個人影,突兀得有些驚奇。乍一看還是那樣,但其實瘦了很多。眼睛還是亮,看人的眼神似有實質。窦龍溪頭發長了不少,一只手夾着煙,舔了舔嘴唇。

“我回來了。發現好像沒人期盼我回來……你有沒有等我?”

樂鐘依舊是沒有意見,他早忘了怎麽發表意見了。窦龍溪一身輕松,發型也讓他柔和不少:“這幾個月,有女人沒有?”

樂鐘伸手拿過他手指間的煙,吸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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窦龍溪拍拍他的肩。哪裏來了一陣風,清涼了些。樂鐘眯着眼吐出煙霧,窦龍溪就着他的手,随着吸一口。遠遠看去,無非是兩個犯煙瘾的人,将就着湊一起了。

土地的事羅普朗取得階段性勝利,他這條惡狗撕得別人鮮血淋漓,自己身上也有傷。羅錦藍當年就是厮殺出來的,他成自然地擅長了。窦龍溪被層層疊疊的打點扒了一層皮,所幸剩點資産,投給他的錢也有了回報的希望,總體來說羅普朗是個好上司好兄弟有價值的好人。羅普朗坐在落地窗前仰着臉打盹,他又幾宿沒休息好。他仿佛睡着了,又突然醒了。明明是獵獵陽光的午後,他卻覺得冷,像是個半夜被凍醒的人,也許做了個美夢,但了無蹤跡,只剩冷清清的空氣。

李博林在他辦公室裏,看他醒了,對他笑了笑。他笑得不大真實。

“成績出來了,蘇老師幫我報了個本市的三本,據說不錯。”

羅普朗只覺得困。

李博林臉上的笑意更大了點:“我媽根本說不清楚我到底是不是李詩遠的兒子,他肯定也懷疑過。他雖然不止我媽一個女人,但他那境況也沒得選。我也不去查DNA,也不想知道我到底會不會發病。每一個好點的故事總得留點懸念,有點回味。咱兄弟倆之間的故事完了,就留這麽點惦念,看看咱倆到底是個什麽下場,你說好不好?”

羅普朗沒回答。他終于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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