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她靠的有些近,連帶着整個人的氣息都跟着圍過來,陶鹿因下意識後退了一步,說:“不是。”
她說:“今天是來學校見老師的。”
商桉直起身子,“老師?”
陶鹿因點了下頭。
商桉看向旁邊女同學,小聲問:“十歲該上幾年級了?”
沒等女同學回答,陶鹿因先說:“四年級。”
商桉眸光轉向她,很輕地哦了一聲,“原來是四年級的小朋友。”
陶鹿因沒說話了。
旁邊女同學實在沒忍住,搭着商桉肩膀笑了起來,“商桉你怎麽回事,怎麽還逗小孩呢,沒看見人家臉都紅了嗎。”
商桉想回“我就是随口一說”,結果低眸看去,小孩果然臉紅了,連帶着白嫩耳根都泛着緋色,顏色也不像是太陽曬的。
這麽容易害羞啊?
“姐姐沒逗你,”商桉重新低下身,認真的看着她,“你剛才說去見老師了,哪個小學的?”
陶鹿因瞅她一眼,“星年小學。”
“巧了!”旁邊女同學叫林璃,她笑嘻嘻地說:“我和商桉正好都是那個小學的,現在好像重新翻蓋了,是不是啊?”
商桉:“我前幾天路過,大樓操場都是新的。”
林璃啧啧幾聲,“果然,還是後來者享福。”
陶鹿因沒注意這些,她只抓住了其中一個重點,“姐姐也是星年小學的嗎?”
“是啊,”商桉說:“小學裏的老師脾氣都很好,你在那裏要多交朋友,好好學習。”
陶鹿因怕她誤會,“我其實學習成績很好的。”
商桉嗯了一聲,指尖輕撥了下小朋友的劉海,“阿因成績最好了。”
正處放學期間,學校門口不讓堵人,沒多久保安大叔過來轟她們。商桉把書包帶往肩上提了提,叮囑陶鹿因回去找爸爸一塊回家,随後和林璃一塊去了公交車站。
等車的期間,林璃八卦之心蠢蠢欲動,“你不是獨生子女嗎,什麽時候多了個妹妹。”
商桉:“鄰居家的。”
“鄰居?你鄰居不是那個燙頭阿姨麽,她兒子都結婚參加工作了吧,什麽時候又生了個出來?”
商桉用看智障的眼神看着她,“梁姨旁邊的那家,新搬來的。”
林璃嘴裏咕哝着“新搬來的”,還想再問些什麽,擡頭就看見一輛公交車抵達站牌。
商桉跟她坐的不是同一輛,說了句走了,就先上了車。
商桉投幣後,走到後排靠窗的位置,書包被拎下來放在膝蓋上。公交車緩緩往前開,她稍側了側頭,透過車窗玻璃看外面刷過的樹影。
才走了很短的一段距離,商桉就有了新發現——
她琥珀色眼珠裏映出了兩個人影,大人牽着小孩的手,在磚石路上慢慢悠悠往前走,似是在帶她認識些什麽,嘴裏叽裏咕嚕的說着話。
小女孩時而點點頭,大多數都在安靜的聽着。
公交車在兩人身邊一掠而過,誰都沒發現。
商桉收回視線,想起剛剛被牽着往前走的陶鹿因,唇角稍彎了彎,無意識地說:“小朋友。”
陶鹿因入學手續辦的很順利,隔天按時按點被送到了學校,許老師知道這是個安靜內向的孩子,本想着多照顧着,結果發現小女孩根本不需要,自我介紹也說的很流暢,絲毫沒有唯唯諾諾的氣态。
許老師明白了,她也就是話少一點,但并不怯懦。
許老師給她安排的同桌也是女生,陶鹿因剛坐好,女生湊過來說悄悄話,“下課我們一塊去小賣部啊。”
陶鹿因看了眼外面的烈日,不大想動,“你去吧。”
“算了,空氣太熱,要不我們一塊上廁所吧。”
陶鹿因不好拂了人家想很自己親近的好意,點點頭說:“好。”
這個年紀小孩一塊走路都是牽着手或者挽着手臂,好像身體不貼近一點顯示不了她們關系好似的,同桌女生也是這樣,她摟着陶鹿因手臂,特別歡快的朝廁所走。
陶鹿因不太适應這種感覺,想不動聲色抽出來,女生挽的更緊了。
陶鹿因:“……”
從廁所出來後,陶鹿因不僅洗了手,手臂也全都認認真真洗了下,把汗都沖了下去,女生見她的手臂皮膚上沾着水珠,便沒再挽着。
上課鈴響,許老師拿着三角板尺子和練習冊進來,關上教室門說:“練習冊翻到35頁,我們講一下昨天的作業。”
陶鹿因有這本練習冊,十幾分鐘前剛發下來,嶄新空白的一本,連名字都沒寫。她打開筆帽,工工整整寫下名字後,就見旁邊移過來半頁書。
“你今天剛轉來,肯定還沒寫,”同桌女生叫龐西,龐西說:“你看我的吧。”
陶鹿因看了眼35頁上的題,搖搖頭說:“不用。”
“咋啦,”龐西哀怨地看着她,“你該不會不待見我吧?”
“不是,”趁回答的時間,陶鹿因看着第一題的題目,把答案寫進括號裏,“這些題很簡單,我會做。”
說着,她又往下填了兩道。
“這簡單?!”龐西看着她的操作都震驚了,不可置信道:“這一頁題我寫了整整一個小時呢。”
“啊……”陶鹿因不知道該怎麽說了,“答案正确不就可以了麽。”
“好吧。”龐西撇撇嘴,身體還傾向她那一邊,想看看她寫的這麽快正确率到底有多高。結果一節課下來,陶鹿因的答案百分百全對,沒有一道錯誤的。
而且,她做完這些,只花了二十多分鐘。
龐西敏銳地感覺到,新來的同桌可能是個學霸。
這個想法,在其他課程上得到一一證實。
龐西感覺自己撿到了個寶兒。
陶鹿因從辦公室領完其他新課本回來後,就對上同桌亮亮的目光,她有點莫名其妙,“怎麽啦?”
“你爸爸媽媽是不是給你報班了?”龐西問。
陶鹿因點了點頭,“你怎麽知道?”
龐西一臉了然的笑了笑,她就說嘛,就算學習天賦再高也不可能做題速度那麽快的,肯定是假期偷偷報班學了,更何況,剛剛陶鹿因在英語課上念的句子單詞她都沒學過。
龐西又覺得有點心疼,“上輔導班是不是很累啊,我媽媽之前也想給我報,我使勁哭才沒讓報成。”
陶鹿因:“還好吧。”
“你上輔導課得上多久啊?”
“現在就不上了。”
“為啥?”龐西問。
陶鹿因不太喜歡把離婚這種家事肆意散揚,只是道:“因為搬家了。”
龐西似懂非懂:“哦。”
小學放學時間早,課程表在下午四點過後就是一片空白,陸陸續續有家長過來接人,陶鹿因沒等多久,就等來了接她的陶家偉。
他問了幾句學習的情況,把書包拎過來挎在自己肩上,皺了皺眉,“怎麽這麽多課本。”
“不多。”陶鹿因說。
真的不多,也就拿了語數外三科課本和練習冊回家,其他的都留在教室裏。
她狐疑地瞅着陶家偉,“爸爸你覺得很重嗎?”
陶家偉輕咳了聲,“沒有。”
陶鹿因點點頭,生怕他累垮似的,“那就好。”
陶家偉:“……”
他是怕她覺得重,怎麽反倒自己被她坑了一把。
這個時間點正是一天裏最熱的時候,地皮發着燙,鳥都沒了撲棱的勁頭,縮在樹蔭裏打着盹。
陶家偉把女兒送到家後,轉頭又出去找工作了,陶鹿因聽到大門鎖上的聲響,回了二樓卧室,書包拉鏈拉開,課本練習冊一一放在小書桌上。
她花了一個小時把留的作業全部做完,又拿出了孟瑤之前給她買的練習題,總共過了兩個多小時吧,她就有點無事可做了。
而此刻,陶家偉還沒回來。
她以前基本沒有空閑的時間,孟瑤會帶着她到各種各樣的興趣班少年宮裏亂竄,有段時間甚至一連報了七八個,有繪畫、拉丁舞、鋼琴……更多的還是學習。
陡然輕松下來,陶鹿因還有點不自在。
陶鹿因透過二樓窗戶往下看,此刻的野禾巷靜俏而安逸,被烘烤的柏油路上沒有多少人往來,只有梧桐樹葉淺淺浮動。
這個時間,隔壁姐姐應該還沒有放學吧。
陶鹿因忽然沒頭沒尾的想。
她靠着看電視捱過了一段無聊時間,終于聽到了梁姨熟悉的大嗓門:“回來啦!今兒累不累啊!!”
陶鹿因當即撇下了遙控器,猶豫了兩秒,最終還是噌噌爬上了二樓,透過玻璃看樓下的人。
商桉正巧經過她家的房子。
這個角度,只能看見少女高高紮起的馬尾和秀挺的鼻梁,側臉輪廓幹淨秀氣。
梁姨說:“今兒還來我家吃飯!”
商桉笑着:“好。”
陶鹿因小手扒着窗玻璃,臉蛋也幾近貼上去,就這麽以偷窺的角度看着商桉從自己家門前經過,人都走出視線老遠了,才回過神似的下樓。
她重新看起電視,這次怎麽也沒看進去。
陶家偉回來後手上拎着兩個大袋子,袋子上面刻着某個商場的字樣,他進了廚房,熟練地開始處理食材。
然後在他的巧手下,一道道菜開始上桌。
陶鹿因看着份量能裝滿一大盆的紅燒肉,想了想,說:“我想盛出來一些,給阿姨家送去。”
“為什麽?”陶家偉随口一問。
“太多了,吃不完,”陶鹿因說:“阿姨還請我吃過飯。”
陶家偉想了想也是,拿過個小盆裝了一些讓她帶過去,又把盆裝進塑料袋裏,給她,“別摔了啊。”
“好。”陶鹿因笑了笑。
梁姨家沒關門,陶鹿因兩只小手捧着紅燒肉盆子就去了,商桉注意到她,主動端過來,“你怎麽過來了?”
“爸爸做了肉,”陶鹿因氣息微亂,說:“讓我送過來一點。”
商桉低眸看了眼,盆随手擱在餐桌上。
“跑着過來的?”她問。
陶鹿因沒看她,“不是。”
小朋友撒謊的樣子太明顯了,眼神都是閃躲的,商桉笑了下,故意似的說:“那怎麽,走兩步就喘成這樣?”
陶鹿因立即緩下來,讓自己穩着別喘。
“阿因體力不太好啊。”她聲音一本正經地,表情完全不是那麽回事兒,揚起的桃花眼很明顯就是在逗她。
陶鹿因不知道該怎麽回了,總有種小心思被抓包的感覺,萬幸,在她萬分心虛的時刻,有人過來解了她的圍。
“鹿鹿怎麽在這兒,”梁姨大咧咧的嗓門從身後響起,“剛好,我在攤上買了個西瓜,等會兒切了你們吃。”
“梁姨,”商桉唇角稍彎,“阿因是來送菜的。”
“送菜?”
商桉指了指紅燒肉。
“姐姐,”見她們把重心都放在紅燒肉上,陶鹿因終于抓住機會說:“現在不燙了,你嘗嘗好不好吃。”
結果商桉說:“姐姐不吃這個。”
陶鹿因愣了。
“對,”梁姨補充,“小桉不吃肥肉。”
陶鹿因活像被雷劈了。
“那……”她喪喪的耷拉着腦袋,又想起什麽擡起頭來,朝商桉湊近幾步,小手拽了拽她的褲縫,“我爸爸還做了其他菜,有很多素菜的,姐姐,你、你來我家裏吃吧。”
商桉似是覺得新奇,對上小朋友的眼,還未表态。
梁姨啧了一聲,故作惱怒地說:“小鹿,你到底是來送菜的,還是來阿姨身邊撬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