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這話陶鹿因根本不知道該怎麽接。她大腦凝固了半天,憋出了句,“真的很疼。”

商桉嗯了一聲,似乎沒想着和她掰扯太多。

醫務室空間不大,傷患有很多,即便開着空調,那點冷氣也被擠擠桑桑間的悶熱沖散了,冰塊很快開始融化滴水。

商桉去要了條幹淨毛巾,涼水浸過後,敷在腫起的包上,有了冰塊的作用,包小下去很多,看着沒那麽突兀。

醫務室裏的學生都是三三兩兩結伴而來,大多是暧昧期的男女或者情侶,她們旁邊就有一對情侶。女生似乎是腳崴了,吸了口氣,“你能不能輕一點?”

“好,”男生說:“現在輕嗎?”

女生撒着嬌,“還是有點疼,怎麽辦啊,你一會兒得背着我。”

男生順從道:“好的,寶貝兒。”

他們對話讓附近一片人全部惡心到了,紛紛摸了摸手臂上的雞皮疙瘩,商桉也不例外,指尖抵着的毛巾差點滑落。

陶鹿因改用自己摁着毛巾,吐槽,“他們說話好膩歪。”

“聽出來了啊,”商桉眉眼稍彎,低聲說:“情侶說話都是這樣子的。”

“姐姐以後談戀愛也會這樣嗎?”陶鹿因問。

商桉神色微頓,顯然沒料到她會這麽問,斟酌着回答:“可能吧。”

陶鹿因哦了一聲。

可能是毛巾太過涼的緣故,敷在傷口上竟然能感受到一絲疼,陶鹿因默不作聲的将毛巾放下,腦海還在回想着商桉的話。

她想象不出來商桉以後談戀愛會是什麽樣子,但或許就如商桉所說,會像這對情侶一樣旁若無人的親昵。

腳崴的女生還在朝男生撒着嬌,男生寵溺縱容着,對話讓人頭皮發麻,陶鹿因忽的覺得胸口有些憋。

她不想聽這對小情侶膩歪,對商桉說:“姐姐,我們走吧。”

商桉仔細觀察了下她腦門上的傷,經醫生确認無大礙後,才帶她出去。

之後的時間裏,商桉把陶鹿因保護的很好,确保小朋友時時刻刻在自己視野內,防止她再被意外傷着。相反的,陶鹿因卻有些心不在焉。

像是有什麽心事,一直安安靜靜着。

這種狀态一直持續到了校運會第一天結束,兩人一塊坐公交車回家,在家門口分別之前,陶鹿因忽的說:“姐姐,高中三年很關鍵,影響以後的大學前途,我覺得你應該多花時間在學習上,不要太早想些其他的,就算……”

她很少會說這麽一長串話,商桉等着她的下文。

陶鹿因抿了抿唇,把話說完,“……就算想談戀愛,現在還太早了。”

“???”商桉說:“姐姐沒想談戀愛。”

陶鹿因看着她,“可你以後總會是要談的。”

現在沒想談,和以後是會談的,這兩者有什麽分歧麽?商桉納悶地看着她,陶鹿因執拗的和她對視。

算了,和小朋友講這些道理做什麽。

“好吧,”商桉思考着,說:“那姐姐到三十歲再談戀愛可以嗎?”

陶鹿因搖搖頭,“也還是有點早。”

“那,四十歲?”

“四十五吧。”

“好,”商桉很輕地笑了一聲,撓了撓她的下巴,“那姐姐就到四十五歲談戀愛,阿因記得給姐姐掌掌眼。”

一中校運會總共兩天,陶鹿因第一天參加,隔天因為腦袋上腫了個包,加上腿腳酸軟,最後在家裏休息了一天,因此也就錯過了商桉的踢毽子比賽。

但後來還是見到了,林璃給她發了段錄像,錄像裏聲音嘈雜,畫面上就是商桉在比賽,她踢的很熟練,毽子輕易不會掉。

最後還有張圖片。

是商桉給她拍的那張。

圖片沒有濾鏡修飾,那一瞬間的表情也不算可愛,最重要的是照的有些胖。陶鹿因和圖片上的自己互看了幾秒鐘,最後還是不情不願的保存下來了。

幾分鐘後,她再度點開圖片,擰了擰眉。

她以前從不會這麽覺得,但有了錄像裏商桉的對比,陶鹿因發現自己确實不算瘦,至少稱不上苗條。

算起來,老師家長們誇過她乖巧,誇過她懂事乖巧,獨獨沒有誇過這個。

陶鹿因站在鏡子前,捏了捏嬰兒肥的臉蛋。

當天晚上,她詢問陶家偉,“爸爸,我胖嗎?”

陶家偉想都沒想,“不胖啊。”

陶鹿因點了點頭,“那我要減肥。”

“你一個小孩兒減什麽肥,”陶家偉只當她這話是随口一說,“多吃多運動就可以了,再說你又不胖,別總想些有的沒的。”

誰知陶鹿因卻說,“我不,我就要減肥。”

人在做好計劃或決定的那瞬間,都是帶着滿腔的雄心壯志,但大多數往往只有那麽一瞬間。

陶鹿因“減肥”兩字說的異常順溜,可當肚子餓的時候又都不管不顧起來。

陶家偉往她碗裏夾菜,“多吃點,長高個兒。”

于是陶鹿因給自己的行為找了個合理正當的理由,她需要先長高,再減肥。

幾天後體育課上,老師搬來兩大筐籃球,給孩子們一人分發了一個,随後說:“這節教你們打籃球,運球還有投籃的這些技巧,想學的可以跟着老師學,沒興趣的可以在操場玩。”

陶鹿因明顯是沒興趣的那一撥,解散後就坐在樹蔭下乘着涼。

龐西拍着球走到她身邊,“你不打球?”

陶鹿因不喜歡體力勞動,“不打。”

“試試呗,籃球女生也能玩的,你沒看見楊小梨投球,那真是帥慘了,比男生都帥。”龐西說着指着某個女生,女生在同年紀裏個子算是很高的那種,還很瘦。

可能是有所感應,龐西這邊剛說完,楊小梨手臂一揚,手上的籃球以優美的抛物線精準落入了籃筐。

“看見了嗎,我沒說錯吧!”龐西說:“她爸爸好像就是籃球隊的,她從小跟着她爸爸打籃球,個子才這麽高的。”

陶鹿因神色微頓。

“小鹿,”龐西憂郁地看着她,“你平常吃的也不少,個子比我還要矮幾公分,你爸爸媽媽都不着急嗎?”

“……”

被她這麽一說,陶鹿因感覺自己渾身上下全是槽點,她頓時也惆悵起來,嘆了口氣,起身從筐裏拿出個籃球。

她原地拍打了一會兒,随後在龐西的慫恿下,一塊去看楊小梨打球。

楊小梨頭發不長,發尾堪堪遮住頸根,皮膚是被太陽曬成的小麥色,手臂上還有很明顯的肌肉,渾身上下除了名字是個女生樣兒,其餘的跟個男生沒什麽區別。

她打起球來還很猛,幾個男生堵她堵不過,反被她撞在了地上。

體育老師在旁邊笑眯眯看着,邊看邊指導一些動作和技巧,一場下來後,龐西立馬湊上去,“你教我們打球呗。”

楊小梨指了指老師,示意她們可以讓老師教。

龐西不滿地嘟起嘴,“又不是天天都有體育課,你也不用這麽小氣,這樣吧,你教我們打球我們給你買奶茶喝。”

說着,她還不忘捅了捅陶鹿因胳膊。

陶鹿因反應過來,“啊,對。”

楊小梨沉默地看着她們,眉頭很輕地擰着,仿佛在顧忌着什麽沒有立刻答應,半晌後才點了下頭。

操場籃球架共有六個,她們選定了其中一個,然後就開始籃球教學。

楊小梨打球生猛,性格也并不算溫柔,教學方法怎麽迅速怎麽來,絲毫不懂得委婉。她在原地示範了遍投籃,然後就讓陶鹿因和龐西一遍遍的練。

陶鹿因從沒上過這麽累的體育課,皮膚汗津津的,劉海也被汗潤濕了,下課鈴響後,人已經接近了半死不活的狀态,龐西還好一點,至少還能走。

楊小梨還在補刀,“你是只吃飯不運動嗎,體力這麽差?”

陶鹿因:“……”

楊小梨不忍心看她表情了,挪開眼,“以後要多練練。”

“……”陶鹿因哦了一聲。

盡管是知道自己經常不鍛煉的原因,陶鹿因還是感覺到了一絲屈辱,她不想在商桉臉色看到和楊小梨一模一樣的表情,于是趁着輔導班的時間慢慢緩着乏累酸軟的四肢。

她現在的感覺就像剛跑完了八百米,氣息都喘不均勻。

幸好在輔導課結束後,她的身體狀态和平常無大差別了。

商桉和她一塊坐公交回家,也就沒發現。

當天晚上,可能是體育課後遺症,九點多陶鹿因眼皮開始上下打架,腦袋也不停一點一點的,彼時她正和商桉一塊坐在書桌前,手下的作業寫了沒多少。

困意一陣陣襲來,她餘光看了眼安靜寫題的商桉,心裏默念着千萬不能睡,千萬不能睡,然後……

咚的一聲。

聲音還挺大,商桉驚了一下,轉眸看過來。

就看見小朋友已經擱下了筆,腦袋枕在薄薄的練習冊上,肉乎乎的臉頰因為擠壓有些變形,她微張着嘴,呼吸輕淺均勻。

黑色的長睫毛細密而卷翹,有少數幾根甚至随着呼吸起伏一顫一顫的。

已經睡着了,還睡得很熟。

商桉摘掉耳機,看着睡着的小朋友無聲地笑,笑完有些無措,不知道是該叫醒她還是任她這麽睡着。

她試着喊了一聲,陶鹿因除了睡覺沒有任何反應。

商桉:“……”

這個姿勢睡覺對頸椎不算友好,商桉蹩眉猶疑了兩秒,然後放下筆起身,試着把小朋友抱到床上睡。

她抱了一下,小朋友沒動。

她又抱了一下。

還是沒動。

十歲的小孩兒對目前的商桉确實不算太輕,商桉深吸了口氣,活動了下手腕,拿出了以前練跆拳道的氣概,最終以公主抱的姿勢把陶鹿因抱到了床上。

可能是真累了,這個過程中陶鹿因連眼皮都沒睜開過。

商桉松了口氣,把她鞋子脫掉,蓋上被子,而後決定下樓倒杯水喝。

她剛出了房間,就聽見客廳那邊有了細微的動靜,由遠及近,叮叮咣咣一陣響,随後商爸商媽出現在視野中。

晚上九點多了,現在下飛機回來?

商桉一瞬間閃過這個念頭,後因為爸媽回來動靜太大,下意識看了眼正在房間裏睡覺的小朋友。

這個動作落入商媽眼睛裏,就是另外一種含義了。什麽意思?爸爸媽媽這麽久時間沒回家,半夜裏風塵仆仆回來,閨女連聲招呼都不打,先看了眼房間?

商媽眼睛一眯,“小桉。”

商桉回過神,視線收回來,“媽。”

商媽說:“爸爸媽媽不在的這段時間,你都做什麽了?”

商桉沒懂她這話,“什麽?”

“還問我?”商媽也不知道腦袋裏轉過多少個心思,從商桉的心虛的眼神和動作裏,冒出個猜測,“你房間裏是不是藏着你的早戀對象?”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