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雖得到了允許， 陶鹿因也沒好意思占一分鐘的便宜，話落的下一秒就松了手。

商桉眉梢輕揚，将立在她面前的本子收回去， 扣在桌上，聲音很輕， “一點了， 餓不餓？”

陶鹿因不知道自己睡到這個時間了，她微怔， 然後點了點頭， “餓了， 去吃飯吧。”

商桉嗯了一聲， 合上電腦， 起身離開位置。

兩人一塊出了圖書館， 往食堂走。

餘光裏商桉的表情沒什麽變化， 也沒再說剛剛指尖被捏着的事情， 仿佛是個不值得再提的小插曲， 陶鹿因低眸看了眼自己的右手， 女人指尖的溫熱仿佛還殘留在上面。

雖然沒有一分鐘，但也占夠十幾秒的便宜了。

陶鹿因不知道自己竟然這麽容易滿足， 她笑得像偷偷得到了糖果的小女孩， 甜膩膩的滋味在心口裏蔓延開。

過了午飯高峰期，食堂的人不算多， 有幾個窗口甚至已經打烊收攤， 她們在同一個窗口打了飯， 随後找了個幹淨桌坐下。

商桉沒帶飯盒，用的是餐廳自帶的盤子，陶鹿因擔心她不習慣， 提議，“姐姐，要不要回宿舍拿你的飯盒？”

商桉失笑，“姐姐沒有潔癖。”

陶鹿因哦了一聲，指了指，“那你怎麽不吃？”

都打好飯幾分鐘了，沒見她拿起過筷子，商桉聞言從略有些恍惚的狀态中回過神，左手指尖不動聲色的搓了搓，那股不自在的感覺消退了些，這才拿起筷子吃飯。

食堂有些安靜，她們邊吃邊聊着天。

商桉：“什麽時候考試？”

陶鹿因：“下周六。”

“考完就是寒假了，”商桉笑了下，“車票記得提前訂。”

陶鹿因沒回話，雖然知道她不回家，還是固執地問了句，“姐姐寒假不回家嗎？”

“回啊，”商桉頓了兩秒，反應過來她說的是野禾巷那個家，“就不回巷子那個家了，爸媽都不在那裏，回去也很空。”

陶鹿因：“那叔叔阿姨現在都在哪兒？”

商桉：“都在北市。”

“那這是，定居在這裏了？”

商桉想了想，“差不多吧，反正他們天南海北的跑。”

話裏話外的意思，都好像是要生活在個新的城市，野禾巷那個承載着年少回憶的家，可能會很少很少再去了。

陶鹿因往嘴裏送了個丸子，慢吞吞咀嚼着，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吃一頓飯花不了太長時間，從食堂出來後，商桉看着前面少女的背影，再度想起不久前圖書館那一幕。

小姑娘指尖溫熱，抓住她手的那一瞬間，卻像是一滴熔岩，帶着滾燙的溫度。

商桉輕蹩了下眉心，忽略掉心中異樣的感覺，眼眸半垂着，盯着小姑娘垂在身側的手，想了想，上前幾步，像之前那樣抓住了她的指尖。

陶鹿因愣住了。

毫無防備。

也就幾秒的光景，商桉放開小朋友的手，那種令她別扭的感覺沒再出現，她眉眼舒展開來，繼續往前走。

陶鹿因有些懵，說話有些結巴，“你、你為什麽抓我的手？”

商桉：“不能嗎？”

女人神色坦蕩，反而顯得她一驚一乍的反應不太正常，陶鹿因哦了一聲，咽下這個啞巴虧，“能。”

話音一落，商桉又湊過來，觸碰了下她的手背。

“禮尚往來——”

“……”

“——姐姐也得把便宜占回來。”

期末考試持續了一周的時間，倒也不是天天都考，各科考試分的很散，最後一科考完後，陶鹿因回了趟宿舍，跟幾個舍友道了個別，随後拎着行李去了校門口。

孟瑤的車就在校門口旁邊。

注意到她從學校裏出來，孟瑤摁了聲喇叭，而後從車上下來對她招了招手，陶鹿因歡快地跑過去。

孟瑤把她行李箱搬到後備箱，兩人一塊上了車，孟瑤提醒，“系好安全帶。”

陶鹿因依言系好。

“考試累不累？”孟瑤關心道。

陶鹿因很久沒見到她了，通常都是電話視頻聯系，上次見面還是兩個月前，她有點開心，“不累。”

正巧是紅燈，孟瑤停車，側眸看了女兒一眼，突然覺得時間過得真快，一眨眼，自家姑娘已經這麽大了，出落的也很漂亮。

孟瑤收回目光，挑眉，“怎麽突然想起，要和媽媽一塊過年了？”

陶鹿因特別自然地說：“想你了，想和你一塊過。”

孟瑤被成功取悅到了，但還是問：“前幾年怎麽不說想我？”

“爸爸不讓我走。”陶鹿因說。

其實今年也一樣。

期末考試前幾天，陶家偉接到了陶鹿因的電話，電話裏說的話挺多的，內容很精煉，概括起來只有一句話——今年不能和你一塊過年了，和我媽過。

過年這麽重要的，阖家團圓的日子，女兒卻要抛他而去，陶家偉不能接受，“為什麽，你給我個理由。”

陶鹿因的理由和現在如出一轍，“我想我媽了。”

“我記得你媽媽現在在B市吧，這麽大老遠的，而且她過年好像也要出差，你過去還給她添麻煩。”陶家偉苦口婆心，“你就安安分分回來吧，爸爸做的飯不好吃？”

“好吃，但是，”陶鹿因說到這兒頓了下，眼眸彎了彎，“我媽今年在北市過年。”

陶家偉又說了些什麽，陶鹿因統統我不聽我不聽，然後啪叽把電話挂了。

陶鹿因平日裏和孟瑤聯系不多，感情雖然淡了些但不影響母女感情，本來新年和誰過都一樣，但今年不同，孟瑤今年在北市過年。

商桉也在北市。

說不定，可以趁此多見幾次面。

孟瑤不清楚女兒的真實目的，還以為真的是思念太盛，開心的把她接到北市的家，而後一塊去附近商場購物。

孟瑤在購物這塊兒一向很爽快，刷多少錢都不帶心疼的，她在商場裏買了挺多東西，拿着大包小包出去，陶鹿因沒跟她一塊回。

陶鹿因：“我想再轉轉。”

孟瑤頓了頓，“那媽媽陪你？”

“不用了，”陶鹿因笑，“我都成年了，認得路。”

孟瑤想了想也是，叮囑道：“別太晚回。”

孟瑤走後，陶鹿因在商場裏逛了一會兒後就離開，拿出手機看了眼現在的位置，又在手機地圖上搜了下商桉的公寓。

她期末前旁敲側擊的問過，商桉寒假應該就休息在那個單人公寓裏，公寓她曾經去過，名字還記得，但地址已經忘了。

地圖上顯示，公寓距離商場不遠，隔着四條街，打車十幾分鐘就能到。

陶鹿因掃了下路邊的共享單車，騎着單車順着手機導航往那邊走，邊走邊熟悉着附近的路線。

她沒想要去找商桉，只是把這邊情況都打探好，方便以後能來個偶遇的機會，嚴嘉不是說過了麽，追人首先要保持一天三次的見面頻率。

陶鹿因到了商桉公寓所在的那條街，下了車，推着自行車往前走，在小區外邊仔仔細細看了一圈，又看了遍附近的建築店鋪，熟悉個七七八八後，準備回去。

剛将自行車調了頭，手機忽然叮咚一聲，來了條消息。

陶鹿因低頭一看，是商桉發來的。

S：｛圖片/｝

S：鬼鬼祟祟的，幹嘛呢？

陶鹿因呼吸一滞，那張圖片都不用點開，從小圖裏就可以知道是她，拍攝的還特別清晰，鬼鬼祟祟的姿态也給拍出來了。

陶鹿因熄屏手機，擡頭四處看了看，不知道商桉在哪拍的，下一秒就有了答案。

馬路對面偏南方向有個挂着棕色發光招牌的咖啡館，此刻店門打開從裏面出來個人。

女人穿着黑色的長款棉服，長度直至腳踝，脖頸上圍着厚厚的淺灰色圍巾，手裏拿着紙杯咖啡，身形纖挑，一步步朝陶鹿因走過來。

陶鹿因目光定在她的淺灰色圍巾上，突然想起來，當初圖書館一別後，她的圍巾一直留在了商桉的宿舍。

她是故意留在那裏的，等商桉察覺到了可以主動來找她，或者自己去找她要也可以，總之多了個光明正大見面的機會。

誰知商桉不僅沒還，自己還經常戴上了。

思考這些的工夫，商桉已經穿過馬路走到她身邊，手裏的咖啡朝她遞了遞，“冷不冷？暖暖手。”

陶鹿因将單車停好，接過咖啡，熱哄哄的溫度透過紙杯杯壁蔓延到指尖，順着掌心流過四肢百骸，整個人都溫暖起來。

商桉看着小姑娘凍的通紅的耳尖，笑了笑，“你在我家小區前瞎轉悠什麽呢？”

陶鹿因只是探查敵情方便作戰，根本沒想到會碰見她，她嗫喏了下，含糊道：“正巧路過。”

“我都看你半天了，”商桉戳穿她，“路過要路過五分鐘嗎？”

陶鹿因硬着頭皮，“我走的慢，一步只有一厘米。”

她瞅了女人一眼，心虛的把話說完，“五分鐘才走了不到一半。”

像是沒預料到這個答案，商桉怔愣了一瞬，很快笑了起來，她拍拍陶鹿因的腦袋，話裏笑意不減，“外面太冷，回家裏說話吧。”

見她不再糾結這個，陶鹿因如釋重負般松了口氣，點點頭，去推旁邊的單車，作勢就要離開。

商桉好笑地把她拉回來，“去哪，回姐姐家。”

陶鹿因哦了聲，眼睛彎了彎，捧着杯熱咖啡和她一塊進了小區，乘電梯上樓，摁密碼後開門。

陶鹿因穿上拖鞋，探頭往客廳裏看了眼。

公寓客廳的裝修布置和前幾年沒有多大變化，只是有些家具換了套新的，廚房是開放式的，風格簡雅，客廳面積不大卻很溫馨，空氣中也能聞到淡淡的木檀香，和野禾巷的房子一樣。

商桉摘下圍巾，招呼小朋友随便坐，自己倒了杯熱水喝，“不是放寒假了嗎，怎麽不回家？”

陶鹿因抿了口咖啡，“我媽在北市，想我和她一塊過年。”

陶鹿因爸媽離異這件事，商桉很早就知道了，她沒覺得意外，只是問：“那阿因是，整個寒假都在北市了？”

陶鹿因點了點頭，“差不多吧。”

安靜了一瞬。

陶鹿因再次環顧了圈客廳，發現房間的生活氣息比先前要濃郁了些，但是每個角落裏都只有一個人的生活痕跡。

很明顯，商爸商媽不經常回來。

“姐姐也在北市，”陶鹿因不确定叔叔阿姨新年回不回來，她鼓了鼓勇氣，盡量不讓自己的真實想法那麽外露些，“如果可以的話，我也能順便陪姐姐過個年。”

商桉眼睫動了動，看向她，“順便？”

她笑，“只是順便陪我過年嗎？”

陶鹿因人一頓，張了張嘴，還想說些什麽。

然而商桉根本不給她辯駁的機會，還是笑着的，語氣卻沒什麽溫度，“小沒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