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陶鹿因身子直了直， 立刻澄清，“不是順便。”

商桉拖腔帶調的哦了聲，“那就是， 特地來陪姐姐過年的。”

“……”

她笑，“怪不得在小區前逗留這麽久。”

陶鹿因撇開眼， 心虛的沒有接話， 有種被戳破真實想法的感覺，她将手裏那杯熱咖啡喝完， 空杯子擱在茶幾上， 舔了下唇角。

商桉随口問：“好喝嗎？”

“挺好喝的， ”陶鹿因也多問了一句， “姐姐平常都在那兒買咖啡嗎？”

商桉：“偶爾。”

氣氛再次安靜下來， 陶鹿因猶豫着要不要離開說再見， 瞅了女人一眼， 慢吞吞開口， “那我……”

商桉将杯子裏的熱水喝完， 提議， “要不要看會兒電視？”

陶鹿因後半句話沒說完，強行拐了個彎， 笑着點點頭， “可以啊。”

商桉像是不忙，和她一塊坐在沙發上看了起來， 陶鹿因對電視內容興趣不大， 不動聲色的往女人身邊挪了挪， 餘光注意到了衣架上的圍巾。

陶鹿因頓了頓，決定先給她一點面子，故作驚訝， “那跟我的圍巾好像啊，同款嗎？”

商桉視線看過去，淡道，“不是同款，就是你的。”

陶鹿因：“……”

陶鹿因：“姐姐你怎麽拿着我的圍巾？”

“你那天主動圍在我身上的，”商桉眸光落在她臉上，桃花眼微微彎起，“而且後來也沒有找我要，所以我猜，阿因可能不要了，于是自己充當垃圾桶了。”

陶鹿因一噎，徹底說不出話。

她萬萬沒想到這麽一個簡單的遺落物品的行為還能被曲解成這個意思，而且狡辯到最後，拿她圍巾的某人一點錯誤沒有，還勉為其難上了。

陶鹿因傻眼了，不知道該回什麽，半天憋出一句，“那當垃圾桶，是不是還挺委屈的？”

“不委屈，”商桉彎唇，“圍巾質量很好，很保暖。”

陶鹿因：“……”

商桉側了側頭，淺色的瞳眸盯着她，含着笑，“阿因要要回去嗎？”

這個陶鹿因倒是不計較，而且喜歡的人圍着她的圍巾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她擺擺手，誠懇地說：“姐姐你圍着吧，我圍巾很多的。”

商桉也不是故意拿小朋友東西不還，期末前的學習任務多，等她意識到的時候已經放寒假了。

她覺得小朋友寒假都回家了，說了也是白說，幹脆自己用着，等她假期回來了買條新的給她。

商桉說：“沒說不還你。”

陶鹿因笑意一斂，被她善變的模樣弄得有些無措，“為什麽啊，你為什麽不拿着了？”

商桉笑了一聲，慢悠悠的說：“我不能搶小朋友的東西。”

她剛才還說當垃圾桶不委屈，沒過幾秒又換了種說法，所有理論都從她口中說出來，陶鹿因有些憋屈，腦海中幸福的畫面魂飛魄散，還摻雜着一點兒惱火。

“你都戴這麽多天了，”小姑娘漂亮的眼睛瞪着她，語氣兇巴巴的，聲音卻沒什麽殺傷力，清清軟軟的，“現在才說要還，太晚了。”

商桉彎唇，“嫌棄姐姐戴過了啊？”

陶鹿因理智被怒火攪的不剩多少，點了點頭，胡亂承認了，“對，很嫌棄。”

商桉看着小朋友炸毛的樣子，低睫笑了笑，沒再繼續這個話題，和剛才一樣看起了電視。

注意到天色漸晚了，她起身送小朋友回家，趁着陶鹿因低頭換鞋的時候，拿起了旁邊衣架的圍巾。

陶鹿因換好鞋後起身，商桉将圍巾圍上她的脖頸。

眼看着小姑娘又要炸毛，商桉動作很快，三兩下圍好，随後捏着圍巾垂着的兩端輕輕一拽，陶鹿因被這個動作帶着往前靠近了一步，對上女人淺透微揚的眸子。

“嫌棄也不行。”

商桉送小朋友出了公寓，一直到了小區門口，餘光注意到停在路邊的共享單車，笑了笑，“你還要騎着單車回去嗎？”

陶鹿因下半張臉都被掩在圍巾裏，聲音透過厚厚的布料悶悶傳出來，“對啊。”

“我送你，”商桉說：“天晚了不安全，被拐走了怎麽辦。”

陶鹿因不想總麻煩她，擡頭看了眼天色，“也沒有太晚，我自己打車回去就可以了。”

她說完也不等人回答，轉過身，恰好此時來了輛出租車，陶鹿因擡手将車攔下了。

她上了後座，飛速關上了車門，車窗緩緩落下來，陶鹿因身子往車窗那邊靠了靠，擡手将圍巾扯了下來，露出明豔精致的一張臉。

陶鹿因笑得很甜，“姐姐我就先回家了，你也快點回去吧。”

商桉眉梢輕挑了下，“真不需要送你嗎？”

陶鹿因：“不用不用。”

商桉見小朋友這麽堅決的模樣，沒再強求，只是叮囑道：“回家了給姐姐報個平安。”

“對了，”臨走前，商桉又想起件事，“你媽媽家住哪？”

陶鹿因回答：“海芒小區。”

商桉嗯了一聲，點了點頭，“那回去吧。”

車窗重新關上，跟司機報了地址後，十幾分鐘就到了小區門口，陶鹿因付了錢下車。

她在手機上跟商桉報了聲平安，而後乘電梯去了孟瑤的家。

門剛打開一條縫隙，炒肉的香味混合着淡淡的油煙味一股腦鑽入鼻腔，陶鹿因皺着鼻尖嗅了嗅，直直進去廚房。

廚房裏，油煙機在工作着，發出細微的聲響，孟瑤穿着圍裙，長發紮成了低馬尾，拿着勺子在炒菜。

這裏油煙味重，反而将她豔氣十足的眉眼染的柔和了些，颠勺炒菜的時候，恍惚間能讓人忘了她平日裏叱咤風雲的事業女強人形象。

陶鹿因有一瞬間的愣神。

注意到她的存在，孟瑤皺了皺眉，“瞎愣着什麽，這裏油煙重，出去等着。”

陶鹿因回神，“哦。”

因為兩人離婚的緣故，陶鹿因一年到頭也吃不上幾次孟瑤做的飯，陶家偉成天自诩做飯水平堪比米其林大廚，其實真實水平堪堪中上，孟瑤做飯才是真好吃。

陶鹿因興致特別高，洗好手後就坐在椅子上等着，沒多久孟瑤端着盤紅燒肉上來。

“嘗嘗。”孟瑤說。

紅燒肉色相俱全，随便拍張照就能當成某個餐廳的宣傳照，陶鹿因迫不及待夾起一塊吃了口，咽下後笑眯眯道：“很好吃。”

味道和從前一樣，一點都沒變。

孟瑤沒多說什麽，只挑了挑眉，轉身回廚房的時候唇角淺淺彎起來一瞬。

一頓飯吃的很愉快，孟瑤雜七雜八問了很多問題，大多都是生活上的，學習方面的問得很少。

陶鹿因開始有些不習慣，洗澡後躺在床上仔細想了想，關于大學學習上的事情，好像也沒什麽可問的。

高中或許可以督促每次的大考小考，每次考試成績都要過問一遍，然而步入大學之後，占據着高中重要地位的考試已經不再是這個階段的重心了。

陶鹿因從來不是什麽謙虛的人，她自覺在有限的高中三年裏，達到了別人難以企及的程度，也獲得了無數個大大小小的榮譽。

她是站在頂端的那個。

頂端之上，她也實現了，奔赴在商桉身邊的夢想。

隔天，陶鹿因醒來後，房子裏已經沒有了孟瑤的身影，留給她的只是桌上放涼的早餐和一張便簽紙。

趁着早餐加熱的空隙，陶鹿因無聊的翻了翻手機，相冊裏有她昨天照的紅燒肉照片。

她時刻沒忘記自己追人的目标，指尖動了動，想把照片分享給商桉，卻忽的想起她是不喜歡肥肉的。

陶鹿因又把想法摁回去了。

糾結了片刻，她還是點開了商桉的聊天框，發了條：姐姐，早上好

那頭似乎醒了，很快回：早上好

陶鹿因盯着消息看了幾秒，然後就不知道該說什麽了，她不是擅長找話題的人，也不知道哪個話題能讓聊天更舒服。

很奇怪的，她明明和商桉認識這麽久了，彼此也算特別熟悉，可當她換了種身份，變成商桉的追求者，她忽然就開始笨拙起來，每一步都謹慎而小心翼翼。

就比如現在。

她不知道，下一句話的話題先開哪個，是“你醒的好早”“早上吃的什麽”還是“你今天有什麽事嗎？”，抑或着，再聊天會不會打擾到她。

很糾結。

陶鹿因嘆了口氣，正巧早餐加熱好了，她舀了碗粥，邊喝邊在想，得需要找個每天都能見面的，不需要通過尴尬找話題的方式保持聯系。

而且還得在商桉刷足存在感。

陶鹿因思來想去，也只有兼職這項工作能完美符合所有條件，她吃完早餐出門，像昨天一樣在商桉小區附近溜達着，最後去了昨天的咖啡館。

這家咖啡館，兼職的學生卻有好幾個，本來店長都不招人了，結果看這小姑娘漂亮還乖，學東西也很快，于是破格讓她進來了。

學好手藝也就花了半天的時間，下午的時候，陶鹿因就站在操作臺前，幫客人點單推薦甜品什麽的，一直到了傍晚六七點鐘，店裏的客人終于少了很多，陶鹿因有機會休息一會兒。

她坐在操作臺後面的滑椅上，得到店長允許，拿了個草莓芝士蛋糕，小口小口地吃着，補充體力。

手機上來了條消息，孟瑤問她怎麽不在家，陶鹿因胡亂搪塞了幾句，準備回家再好好說兼職這件事，挂了電話後，她想了想，跟商桉撥去了個電話。

今天一天都沒怎麽聯系，不知道她現在在幹嘛。

有點想她。

嘟嘟了幾聲，那頭接了。

陶鹿因歡快地打招呼，“姐姐。”

接到電話的時候，商桉正在回家的路上，她今天一整天都在認識多年的教授家裏，被老人強拉着吃了晚飯才讓回，兩家距離不遠，商桉慢慢悠悠散步回去。

商桉摁了接聽，聽着那頭小朋友的聲音，猜她心情應該很好，“幹嘛呢？”

“吃蛋糕。”陶鹿因說。

商桉故意似的說：“怎麽就知道吃？”

陶鹿因滿不在意地說：“我都工作一天了。”

商桉：“工作？”

說話間，她正巧路過那個咖啡館，視線随意地往裏瞥了一眼，步伐頓住。

隔着巨大的透明玻璃窗，商桉視線穿過排列整齊的空座椅，定在了斜前方操作臺那塊區域，陶鹿因就坐在那裏。

她沒骨頭似的軟軟趴着，左手舉着手機，瘦白指尖捏着塑料叉子，叉起面前的一小塊蛋糕送進嘴裏，估計味道不錯，唇角開心地笑了笑。

咖啡店暖白的燈光籠在她漂亮的眉眼上，發絲都泛着淺淺的光澤，顯得有些模糊，商桉不确定那個人是不是陶鹿因。

她站定，又問了一遍，“工作？”

陶鹿因輕輕啊了一聲，反應過來自己說漏嘴了，她不想讓商桉這麽早知道，萬一以後能來個驚喜的偶遇呢，就像偶像劇裏經常播放的那種。

現在說了，不就沒有驚喜了嗎。

隔着手機，陶鹿因撒謊還是很有技巧的，聲音聽不出多大破綻，“我在家裏打掃了一天，也算是工作。”

“打掃完，我媽買了塊蛋糕獎勵我……”說着，陶鹿因吃完蛋糕的最後一塊，起身把空盤子扔進垃圾桶。

也正因為這個動作，商桉看清了她的模樣，也看到了小姑娘身上的深棕色圍裙。

“是嗎？”商桉輕挑了下眉梢，拿着還在撥通中的手機，開了咖啡店的門。

陶鹿因注意到動靜，換上一副客氣禮貌的模樣，“歡迎光臨。”

說完，她瞬間一僵，對上商桉似笑非笑的眼。

“歡迎？光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