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陶鹿因凝固了。

電話還沒挂, 她前一秒還在随口胡謅,盼望着以後能和商桉來個驚喜的偶遇,沒想到下一秒, 這個偶遇就來了。

猝不及防,毫無防備。

只有驚, 沒有喜。

陶鹿因緊張地舔了下唇, 腦海中瘋狂思索着待會兒應對的話,在這個時候, 她還沒忘了擡手挂斷了電話。

耳邊更加安靜下來, 陶鹿因視線迅速掃過一圈咖啡館, 令她感到絕望的是, 咖啡館裏寂靜一片, 除了商桉再沒有多餘的客人。

意味着, 她得直面商桉這個唯一的顧客。

陶鹿因閉了閉眼, 決定像之前一樣道歉滑跪, 可商桉只是和她對視了一秒, 若無其事的收回視線, 坐在店裏一張單人桌椅上。

陶鹿因視線追随着她的動作,還有些愣。

直到女人指尖翹了翹桌面, 眸光從眼尾處掃過來, 聲調漫不經心,“服務員, 點單。”

陶鹿因反應過來, 拿着小本本走到她面前。

陶鹿因:“姐姐。”

商桉像沒聽見似的, 擡眸看着她,顧自說:“點一杯美式濃縮,少加一點糖。”

陶鹿因拿筆在小本本上記好, 出于職業修養問:“還需要別的嗎?”

“不了,”商桉唇角忽然勾起來一點兒,側眸看着她,語氣有些稀奇,“你和我認識的一個小朋友長得很像。”

陶鹿因動作頓了頓,不知道是該辯駁還是配合她表演,她指尖抓緊了小本本的邊緣,緊張地看着她,“那個……”

“不過,也只是長得像罷了,”商桉收回視線,慢慢悠悠地說:“我認識的那個小朋友,做了一天大掃除,現在在家裏吃蛋糕呢。”

她加重了語調,“剛剛跟我說的。”

……

陶鹿因覺得人真的不能撒謊,因為不知道意外什麽時候來,謊能不能圓,她嘆了口氣,咖啡師在後廚做好咖啡後,她端到商桉面前的桌子上,還多給了塊蛋糕。

商桉看着那塊草莓蛋糕,眼稍微揚。

店裏沒有其他的客人,陶鹿因索性坐在了她的對面,指尖抵着蛋糕的盤子,輕輕往她那邊推了推,“姐姐,嘗一嘗。”

商桉:“我沒有點這個。”

“我給姐姐點的,”陶鹿因讨好地笑了笑,“賠禮。”

商桉低睫,抿了口咖啡,視線在賠禮上停了一秒後便離開,淡聲問:“怎麽來這裏打工了,缺錢花嗎?”

“還好,不怎麽缺,”陶鹿因老老實實地說:“提前體驗一下社會生活。”

兼職體驗生活這個理由說服力度很大,商桉曾經也兼職過,她往後靠了靠椅背,肢體放松下來,盯着對面的小朋友,唇角揚起一點笑,“體驗得如何?”

陶鹿因擡眼看着她。

商桉把話說得更明白點,“有客人為難你嗎?”

“沒有,”陶鹿因搖搖頭,笑了起來,“今天是第一天,客人态度都很好,沒有被為難。”

商桉嗯了一聲,指尖搭在杯子的把柄上,懶懶地說:“多久下班?”

陶鹿因看了眼時間,“快了,半個小時吧。”

她們聊天的時候,那塊草莓蛋糕孤零零地放在桌上,一直沒有人動,陶鹿因皺了下眉尖,擔心商桉還芥蒂着,又朝她那邊推了推,“姐姐,你嘗一下,很好吃的。”

這塊蛋糕賣相很好,味道也不錯,但商桉不愛在晚上吃特別甜的東西,她沒好意思拒絕小朋友,拿過旁邊的叉子,叉起最頂頭一個草莓吃。

陶鹿因黑眸亮亮的,“好吃嗎?”

草莓哪有什麽好不好吃,味道無非就那樣,商桉笑,“挺甜的。”

她說完放下叉子,看起來不打算繼續吃,陶鹿因眨眼,“你不吃了嗎?”

“嗯。”

陶鹿因提醒,“你這樣算浪費。”

商桉彎唇,“我會付錢的。”

陶鹿因覺得她這個行為不太好,哪有人蛋糕只吃了這麽一小塊就不吃了,她秉着不能浪費美食的原則,将蛋糕往自己方向拽了拽,叉子叉起蛋糕吃。

那個叉子商桉剛才用過,小姑娘毫無顧忌地用了。

商桉唇角笑意一滞。

意識到這點後,她突然被一種不自在的感覺襲卷着,陌生又莫名。她緩慢地眨了下眼,撇開眼,耳尖有一點點紅。

商桉在咖啡館裏呆夠了剩下的半小時,陪小朋友一塊下了班,晚上小姑娘獨自坐出租車不安全,商桉看着她上了公交車,直到公交車走遠她才回了家。

她開了燈,很随意地倒在沙發上,眼睛淺淺耷拉着,她有些累,可能是因為咖啡的緣故,毫無困意。

她揉了揉眼眶,腦海裏亂糟糟的,最後想起了剛剛少女離開的纖瘦背影,繼而想到了小姑娘在咖啡館打工這件事。

她不是喜歡自作多情的人,但那家咖啡館就在自家小區對面,不能不多想。

商桉沒聯想到其他方面去,只是有些稀奇,小朋友找兼職還能記得她,小時候确實沒白疼。

商桉睜開眼睛笑了笑。

洗好澡出來後,她接到了陳瑜的電話,陳瑜聲音溫和,“明天有個高中聚會,你來嗎?”

“高中?”商桉靠坐在床頭,随手拿起本雜志翻看着,說:“我倆高中是同一個班嗎?”

“不是,”陳瑜笑了笑,“都是一中的,大雜燴聚會。”

商桉沒什麽興趣,“不去。”

“不去就不去吧,反正也沒什麽可玩的,”談起高中,陳瑜大有和她談三天三夜的架勢,“咱們那一屆的校草,我聽說啊,前幾天被警察帶走了。”

商桉翻着雜志,邊應,“是嗎?”

“嗯,畢業後攀上了哪家集團千金的高枝,然後好像升官了被查出受賄貪污,就被警察帶走了,挺多人看見的。”

商桉早就忘了那個校草的模樣了,但被稱為校草,應該長相不差,她笑了一聲,調侃,“你覺得可惜啊?”

“哪有,我挺開心的,”陳瑜聲音忽然低下來,“他當時不是追過你麽。”

商桉早就忘了這茬了,哦了一聲。

“你這就忘了?”陳瑜覺得好笑,“他當時追你追得聲勢浩大,每天給你塞紙條送東西的,還在上學路上堵你,刻意制造偶遇什麽的,可謂煞費苦心。”

商桉笑,“那也不是沒追上麽。”

陳瑜頓了頓,問:“如果換個人,就有機會追上了?”

不知為何,商桉腦海忽然閃過陶鹿因那張臉。

一瞬而過,快得像劇場裏迅速閃過的回憶膠片,商桉垂下眼睫,将雜志翻過一頁,聲音輕輕地,帶着篤定,“不喜歡,會覺得很煩。”

隔天早上醒來後,商桉習慣性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七點十分,天才蒙蒙亮。

她在被子裏眯了五分鐘,這才掀被下床,洗漱好後出了浴室,經過卧室陽臺的時候頓了頓,走過去把窗簾拉開了。

卧室陽臺不大,能看到的風景卻很不錯,遠處眺望是鱗次栉比的高樓大廈,側面能隐約看見起伏連綿的山,濃重的霧氣襲繞着山頭,隐約有幾分仙境的意味,山尾蜿蜒着看不清全部形狀。

近處能看到的風景有限,只有小區對面那條繁華的長街,咖啡館就在視野能看到的長街範圍內。

冬天清晨的霧氣有些濃,所有一切都是朦朦胧胧的,商桉盯着咖啡館看了幾秒,唇角彎了彎,沒多久,她注意到有輛車停在咖啡館,随後車上下來個人。

小姑娘穿着紅色的棉服外套,在冷寂的冬日裏是極為明亮的一個存在,她俯身跟車上駕駛座的人說了幾句話,而後直起身,站在原地看着車調頭離開。

商桉笑了一聲。

可能是空氣太冷,陶鹿因在原地活泛地蹦噠了兩下,拽着衛衣衣領往上提了提,下半張臉掩進去,而後輕擡了下眼皮,看了對面的小區一眼。

商桉呼吸屏住,還以為她發現自己了。

然而她只是廣泛地看了眼,并沒有把目光特定指向哪戶公寓,陶鹿因收回目光後笑了笑,轉身進了咖啡館。

商桉沒再看,重新拉上窗簾,從冰箱裏拿了瓶酸奶,她想了想,在手機上發了條信息:中午有休息時間嗎?

那頭回的很快:有的

S:那姐姐找你吃個飯,可以嗎?

鹿鹿:可以

鹿鹿:{貓貓點頭.jpg}

那之後差不多一周的時間,商桉基本每天都會過去,有時是一塊吃個飯或者買杯咖啡,還有些時候把電腦拿到咖啡館學習。

她還不動聲色地觀察過,小姑娘雖然有些嬌氣,但認真工作的時候還是很一絲不茍的,她不常對客人笑,說話時情緒也較淡,但客人都喜歡到她那邊點單。

商桉坐在靠窗角落的那個位置,在鍵盤上敲打的間隙,擡眸看了眼操作臺那邊,幾個年輕男大學生擠擠桑桑你推我笑的,站在陶鹿因面前,商量着該點什麽。

那幾個男生故意磨磨蹭蹭,看陶鹿因的眼神直白又不收斂。

其中打頭的那個男生長得斯斯文文,接過咖啡時禮貌說了聲謝謝,陶鹿因對他淺淺笑了下。

商桉眉心很輕地蹩了下。

覺得有點煩。

她在咖啡店裏呆的有些久,外面天氣不知何時開始變了,太陽隐匿于雲層中,黑雲濃濃地積壓過來,掩住了一切光,整個城市幾乎在瞬間就暗了下來。

看樣子是要下雨。

商桉合上電腦,走向操作臺那邊,輕聲問陶鹿因,“帶傘了嗎?”

陶鹿因神色微頓,“沒有,忘記看天氣預報了。”

咖啡店旁邊不遠就是便利店,商桉可以趁着雨還沒下,進去買兩把傘出來,但可能是被那股煩躁壓着,她眼睫擡了擡,忽然問。

“那要不,今晚來姐姐家?”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