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18 手中的溫柔
“我之所以坐在這裏, 就是因為我相信每個人都有變好的能力。我無法向你保證你一定會好，這很假。但我保證，我會不遺餘力地幫你, 只要你想，你就可以擺脫掉這些糟糕的情緒, 終有一日, 做個好夢。”
李惜辰坐在車上時還在想祁岷的回答。
她的語氣很誠懇，誠懇到讓李惜辰在那瞬間覺得自己是一定會好的。
只要努力就能做到。
可她從小到大努力過的事兒多了, 沒幾件做到的。
路上車流穿梭，這座城市保持着原本忙碌的樣貌。
顧瓷停在路口等紅燈, 随意問道：“下周還來麽？”
李惜辰想了想，“來吧。”
在離開前，祁岷微笑着和她說：“惜惜, 今天很高興見到你，我們下周見。”
她輕輕點了下頭。
都已經和她做過約定了，不去不太好。
顧瓷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臉上笑意明顯, “話說你感覺這次的咨詢師怎麽樣？”
“挺好的。”李惜辰只能這樣評價。
顧瓷本來也沒指望她能說出花來，能有下次就挺高興了。
回去路上還放了首《好運來》, 聽得李惜辰不知該哭還是該笑。
“真的。”顧瓷說：“這個要不行，我前些天又認識了個老中醫, 據說把脈特厲害, 能把你身體調整好, 讓你想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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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惜辰：“……”
車子停在李惜辰家樓下。
顧瓷高興地跳着給李惜辰開車門, “寶貝兒，下車。”
“你……”李惜辰猶豫地問：“我去看咨詢師，你這麽開心嗎？”
顧瓷一愣, “啊？當然開心了。”
“為什麽？”李惜辰低聲問。
顧瓷懵，“哪有為什麽？”
有一種奇怪的怪異感湧上來。
她不自覺想起了祁岷說的那句——取悅你的朋友。
她是為了取悅顧瓷才去看心理咨詢師的麽？
察覺到自己想歪了，李惜辰立馬慌張地搖頭：“沒事。”
中午李惜辰和顧瓷一起在家點外賣。
附近新開了一家小碗菜，她和顧瓷坐一塊點了不少。
下午顧瓷離開，鄭雲帆也回了他家，曲阿姨已經在朋友圈曬出了照片。
她家裏終于只剩下她自己一個人。
總算有了喘丨息的空間。
她把客廳和次卧都打掃了一遍，等到傍晚才又坐在客廳看夕陽。
這是她平日裏常做的事。
夕陽湮沒于山間之時，她開始回憶今天的咨詢過程。
好像什麽都沒說，但又好像說了很多東西。
她對這件事有了幾分好奇，隐隐開始期待下一次的咨詢。
一直等暮色四合，她才找了一天沒玩的手機看。
微信裏有鄭雲帆發來的消息，又是刷了屏。
他拼命控訴自己回家遭受了多大的摧殘，要不是因為李惜辰，他說什麽都得遲幾天再回家。
結果為了給李惜辰挂號暴露了自己回國的事實。
他義正言辭地譴責李惜辰，“你對不起我。”
李惜辰手指在屏幕上點了好幾次，把想好的措辭都删掉，最後言簡意赅：【滾。】
鄭雲帆：【？？？】
而鄰居先生的消息框在鄭雲帆之下。
那裏寫着——“Lu”撤回了一條消息。
撤回？
鄰居先生發了什麽？
上午11點多，她大概剛從心理咨詢室出來。
而在撤回這條消息之前，他們的聊天記錄戛然而止在鄰居先生發的那句“對了，我也沒有女朋友”上。
她一直想不出來該怎麽回。
然後就沒回。
這很沒有禮貌吧？
是的，沒禮貌。
李惜辰自己在心裏就回答了。
她腦袋磕在地板上，心裏瘋狂哭泣。
嗚嗚嗚嗚嗚嗚。
這種消息到底該怎麽回？
這對一個社恐星人來說真的太難了。
難道鄰居先生是因為她沒回消息來譴責她的嗎？
可為什麽要撤回呢？
她手指顫巍巍地戳在屏幕上，單指打字。
——我不是故意不回的。
這太心虛了。
删掉。
——對不起qaq。
顯得好像沒有誠意。
删掉。
——你回家了嗎？
好像是在等人家投喂一樣，而且特像是要見一面的說辭。
這肯定不行！
删掉。
然而她手一抖，只删掉個問號就點擊了發送。
啊啊啊啊啊啊！
不要！
李惜辰吓得瞳孔地震，立刻去點撤回，結果手一抖，發了顧瓷常給她發的那個表情包過去。
【陳熙裏：麽啾.jpg】
可愛的小女孩不停在屏幕上發射愛心，李惜辰整個人恨不得鑽到地縫裏。
但越到緊要關頭，她手越抖，手機哐當掉到了地上。
救命！
她恨不得掉到地上的是她的頭。
嗚嗚嗚嗚。
她要趕緊撤回消息。
只要撤回得快，鄰居先生就看不到她愚蠢的一面。
李惜辰哀嚎一聲，立刻撲在地上拿手機，然而手指在屏幕上戳了兩下。
“嘟——”
漫長又宛若行刑一般的鈴聲響起。
她！竟然！摁通了語音通話！
這一次她動作很快，挂斷電話撤回消息退出微信。
只要她退得足夠快，尴尬就追不上她。
做完了這些，李惜辰像是扔燙手山芋一樣扔掉了手機。
這樣真的很危險。
不過幾分鐘，她出了一身冷汗。
這……跌宕起伏的幾分鐘啊。
李惜辰躺在地板上，望着天花板的目光空洞無神，腦子裏被尴尬所占據，像一條離了水的死魚。
她隔很久才敢呼吸一口。
要是鄰居先生問起她那些撤回的消息該怎麽辦？
她要怎麽回答？
這時候她要養只貓就好了，她就可以回答，“是我家貓不小心點到屏幕發的。”
然而，她沒有貓。
要不……把顧瓷家的貓借來？
可她貓毛過敏。
嗷嗚。
她好難呀。
不小心給喜歡的人發錯消息的尴尬讓李惜辰恨不得以頭搶地，或是收拾包袱連夜逃離這個星球。
可她又沒地方可去。
只能困在這黯淡的、孤獨的星球裏。
她在剛拖完的地上翻滾打轉，做着高難度的瑜伽動作。
不一會兒滾到了電視櫃前，不一會兒又滾到了茶幾前。
她……真的很像只貓了。
要不她就說她養了一只貓。
反正鄰居先生也不會進她家來檢查到底有沒有貓。
李惜辰的大腦高速旋轉，比中學未完成作業的鄭雲帆想理由搪塞老師還要認真。
只不過想出來的搪塞理由，和當初吊兒郎當的鄭雲帆半斤八兩。
真笨，QAQ。
李惜辰在地上滾得累了，纖白的手再次顫巍巍地伸出去。
明明是自己的手機，她小心翼翼、屏住呼吸，特像是在偷別人的。
拿到手機的那一刻，她吞了下口水，自言自語:“就看一眼，沒事。”
嗚嗚嗚，明明就是有事。
她要怎麽解釋這尴尬的事情啊。
這事兒的尴尬程度可以讓她在線用腳趾摳一座魔仙堡。
她連看這一眼時都是閉着一只眼，用兩根手指遮住另外那只沒閉上的眼睛。
自欺欺人這一招被她運用得淋漓盡致。
幾秒後，她蹭地一下從地上跳起來。
鄰居先生居……居然回複了。
就在她剛撤回消息一分鐘後！
【Lu:回來了。】
啊這！
不要回來呀。
李惜辰內心無能狂怒。
也不要回消息呀。
可是鄰居先生聽不見。
甚至在她沒回消息的三分鐘後，鄰居先生又發了一條。
【Lu：？】
問號是什麽意思？
是問她為什麽不回消息嗎？
她想回的，可……不知道回什麽。
她太手足無措了。
如果不算她小學那段無疾而終的“暗戀”，這大抵是她第一次喜歡一個人，還是在這樣糟糕的狀态下。
她緊張又害怕，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
她再次一根手指戳屏幕。
——我。
什麽我。
不對。
——你。
也不是你。
更不對。
——這。
不是不是不是。
不應該是這樣的。
李惜辰急得掉了一滴淚。
她一邊擦眼淚一邊想：真沒用呀李惜辰。
只見屏幕上忽然跳出一條新消息。
【Lu：開門。】
她錯愕驚訝，望向家門的那瞬間，獨屬于鄰居先生敲門聲的節奏響起。
幾乎是下意識地，她沒穿鞋就跑到門口。
不過在開門那瞬間又剎住。
她現在的樣子太糟糕了。
看見鄰居先生又該說什麽呢？
李惜辰破罐子破摔地想，不見了。
連帶着說話都惡聲惡氣起來。
陸斯越一如往常地問：“你吃晚飯沒？”
李惜辰：“沒吃！”
門外有短暫的寂靜。
陸斯越那溫柔的聲音在門外響起：“我買了Katernia家的新品，綠野迷蹤。”
他說話時含着幾分笑意，哪怕隔着門也能想象到他溫柔的模樣。
“你挂門上。”李惜辰繼續惡聲惡氣。
可她聲音本就嫩，故意這樣說話的時候在別人聽起來特像是小奶貓露出爪子，造不成什麽實質性傷害，卻有種別樣的可愛。
“我還買了奈雪的新品。”他抛出誘餌，不疾不徐地引魚兒上鈎。
李惜辰猶疑兩秒，“也挂門上。”
“還有徐老板家的缽缽雞。”陸斯越繼續說。
李惜辰：“……”
“好了，不逗你。”陸斯越溫柔地笑：“今天有個必須讓你當面拿的東西，開一下門。”
沉默持續了三十秒。
啪嗒——
門打開，四目相對。
李惜辰往後退了半步，她像只剛出安全區的小兔子，眼睛滴溜溜地轉，不知該看向哪裏。
陸斯越把奶茶和蛋糕都遞給她，她乖巧接過。
絲毫沒有剛才的惡聲惡氣。
她慫得徹底，慫到小腿都在打顫。
而陸斯越順勢進了她家，高大的身形讓她家玄關顯得狹小丨逼仄。
李惜辰悄悄地看他一眼。
又看他一眼。
再看他一眼。
如此幾次後，陸斯越笑着問：“看什麽？”
李惜辰心跳如雷，一抹不易察覺的紅蔓延至她的耳後，她可以清晰地感知到自己身體的變化。
而這些變化全部來源于對面的陸斯越。
她第一次為了不露怯，仰着頭看向他，佯裝理直氣壯地說：“我在看還需要當面拿什麽東西。”
陸斯越沒回答，反而關上了門。
在這狹小的空間裏，他晃了晃自己手上的東西，都是吃的。
缽缽雞、涼菜、薯條雞塊，還有一大袋零食。
這用來做晚飯的話，不可謂不豐盛。
“我。”陸斯越說：“需要你當面見一下。”
李惜辰：“……”
幾秒後她意識到自己被耍了，于是瞪大眼睛質問：“你騙我。”
“對，騙你。”他語氣無奈又寵溺，那笑快要把人溺進去。
仿若是無邊無際的深海，躍入海底呼吸不暢。
他連說“騙你”都說得令人讨厭不起來。
李惜辰忽然很清晰地得出一個認知：她栽了。
而陸斯越把東西放在茶幾上，站在客廳中間望過來，那雙多情的眼裏流露出難得一見的哀傷，“我今天不想一個人吃晚飯。”
“呃。”李惜辰不太情願地從門口挪進家，“你可以找你……你的……朋友們一起。”
說得磕絆，也不是出于真心。
其實她還在糾結。
她想和鄰居先生共進晚餐，但總覺得這樣的時間點不太對。
而且和對方共進晚餐這件事，也太親密了吧。
她……她還沒做好準備。
孰料陸斯越坐在地毯上解包裝袋，俨然把這當成了自己的地盤。
主人李惜辰正惴惴不安地不知該如何是好。
“他們都在忙。”陸斯越坦然自若，“最近加班到很晚，約不上。”
李惜辰：“……”
她心軟，“好吧。”
而陸斯越手機屏幕在一分鐘後亮起，是閑得要死的蘇一白。
【白蘇蘇蘇：真不來啊？法國大餐。】
上一條是五分鐘前發來的：【走！吃飯！】
陸斯越的回複很果斷：【不去。】
而李惜辰坐在他對面以後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裏放，卻還是佯裝鎮定，特像是小孩兒在學大人姿态，偏還要問一句：“你朋友……加班都顧不上你嗎？”
陸斯越順手再次拒絕蘇一白：【不。】
他摁滅手機笑笑，“是的。”
李惜辰看了眼又迅速收回目光，竟有一點點憐愛他
可能，不止一點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