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出手

這念頭剛在腦海中劃過,身旁的人便已經起了身,挑開簾子往人群中心走去。

太宰治支了一下桌子,慢悠悠地跟在周防尊身後。

“長能耐了啊,敢打老子!”

男人一腳踹到地上的少年身上,對方痛哼一聲,但顯然已經沒了反抗的能力。

“我和你弟弟說話,有你什麽事!長記性了沒有?啊?!”

他俯下身,正想狠狠拍打下少年的腦袋,好讓他的記憶深刻些,沒成想剛伸出去的手卻被人抓住了。

男人擡頭,便見一紅發青年沉默地看着他。

那人額間的兩縷發被風吹得亂飛,看起來倒有些好笑。

“你幹什麽?”他甩了甩手,面色不善,“管閑事管到我家來了?”

周防尊沒說話,半晌,低聲笑了下,而後在那人不耐煩地瞬間,一拳擂了上去。

周遭發出幾聲驚呼,太宰治挑了下眉。

男人猝不及防被打了一拳,身形不穩,向後踉跄兩步,直接跌坐在地。

他捂着臉,側身吐出一口血,裏面還夾雜着兩顆碎牙。

“你——”

周防尊沒給他開口的機會,第二拳緊随而至,拳拳不留餘地,還淨往對方臉上招呼,看來是致力于把對方打得連媽都認不出來。

太宰治低頭看向地上的人,“還能起來嗎?”

少年的一頭白發染了血,似乎是傷到了腦袋,渾身上下不是腳印便是血跡,根本看不清原本的樣子。

聽到太宰治的話,他動了動,雖然看起來格外艱難,但還是咬着牙緩緩用手臂支撐身子,坐了起來。

“……謝謝。”

他低着頭,聲音從遮擋了容貌的頭發下面傳出來,沙啞粗粝,像是含着血。

“我什麽都沒做,要謝也該謝他。”太宰治看着走過來的周防尊,示意他道。

稍微側了下視線,向那人身後看去,能看到剛才還嚣張得不可一世的男人此時正安安靜靜地躺在地上,一副鼻青臉腫的模樣,不知道此刻是否還活着。

不過很快太宰治就知道自己想多了,因為就在周防尊走到他身邊的時候,男人仿佛早有預料似的,突然爬起來,向另一側跑了。

太宰治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周防尊倒是沒什麽反應。

“周防先生手下留情了啊~”太宰治看了他一眼。

周防尊沒說話,他來回摸了摸牛仔褲的褲兜,似乎在找着什麽,半晌,無果,他嘆了口氣,揉了揉頭發。

看着從房間內沖出來圍到白發少年身旁的一群小孩子,周防尊緩緩道:“殺了的話,會很麻煩吧。”

如今這群孩子雖然受到父親的家暴,但家中尚且有個支柱,如果突然将父親奪走,對于這個家庭來說也并不能算什麽好處吧。

況且他明日消失了,這份殺人的罪過也許會落到太宰治頭上,沒必要讓對方承擔他的罪責。

“但是這樣的話,”太宰治雙手插着風衣的口袋,目光落在遠處,“等到他回來,毆打會變本加厲的吧。”

“沒人能一輩子活在他人的拯救之中。”周防尊說。

太宰治不知想到了什麽,微眯了下眼,半晌點點頭,頗為贊同:“你說得對,人生是條單行道,終究需要一個人走。”

所以這一生遇到的再多溫暖也不過只有一瞬,更多的還是需要獨自面臨的孤獨與冰冷。

閑事管完,心裏的不爽稍稍得到纾解,兩人轉身要走,卻在下一瞬被人拉住了衣服,迫不得已又停了下來。

“叔叔,”莫西幹發型的小男孩抓住太宰治的風衣衣角,仰頭看着他,“您能不能、等一等再走?”

八九歲的男孩眼睛還很大,就這麽盈滿淚水看過來的時候,顯得格外可憐,令人同情。

太宰治知道這些孩子是害怕父親在此刻突然回來,令那個白發少年的傷勢雪上加霜,但他們即使留得再久,也無法從根本上為這個家庭解決什麽問題,而且搞不好會向更壞的方向發展。

今日這一舉動,本來就是意氣用事了。

這麽想着,他正要回話,卻有人比他更快出了聲。

“玄彌……”

被孩子們擁着的少年朝這個方向喚了一聲,看起來是想阻止男孩的請求,不過他沒來得及再說些什麽,便已經體力不支,仰頭暈了過去。

“哥哥!”

男孩瞬間放開了太宰治的衣角,驚慌地撲到了少年旁邊。

聽着耳邊這群孩子疊聲的“哥哥”,太宰治依舊雙手插兜,沒什麽表情的模樣。

但周防尊卻已經做好了決定,甚至在走過去之前,用他那一貫低沉的嗓音對他道了句:“走吧。”

太宰治笑着嘆了口氣。

--

少年家裏并不富裕,居住在居民區的木樓二層,一家子只有一間屋子用來生活,在太宰治與周防尊進入後就顯得有些擁擠了。

家裏一共七個孩子,據小男孩——玄彌——所說,他們的姓是“不死川”,而孩子中最大的那個,也就是挨打的白發少年,名叫實彌。

母親為了工作早出晚歸,父親對他們非打即罵,這樣滿是傷痛的日子,他們似乎已經習慣了,只是今日玄彌在被父親毆打時,身為大哥的實彌對父親出手了,才導致了這次如此嚴重的傷勢。

因為超出了平日能夠承受的範圍,所以才想要他們兩個留下來嗎?

太宰治這麽想着,視線不經意一瞥,就瞧見玄彌正往實彌身上的傷口處纏繃帶,且還纏得亂七八糟,連沒受傷的部分都被纏了厚厚一層,

“這樣的話,會浪費很多繃帶呦。”他出聲道。

玄彌掉了兩顆金豆豆,“可是、我是按照叔叔身上的模樣纏的啊……”

太宰治一本正經地搖了搖頭,“我這可不是繃帶,我這是從身體裏長出來的,從出生起就一直帶着的,你學我當然纏不好了。”

“诶?真的嗎?”在一旁坐着的妹妹琴很驚訝,“身體裏可以長出這種東西?不會很難受嗎?”

“不會啊,這可是神明贈送給我的護身符,有了它百病不侵,是好東西呢~”太宰治看向她,笑着說。

玄彌也有些詫異,不過比起好奇,還是哥哥更重要一些,“那,太宰叔叔,繃帶要怎麽纏啊?”

太宰治動作熟練地給不死川實彌綁好,見玄彌點了點頭,便又将打好的結解開,扔給他,“會了就自己來吧。”

玄彌愣了愣,才又點點頭,“……好的。”

原來不是要幫他纏啊……

太宰治見他這次沒出什麽錯,便笑眯眯地起身出門,立到房屋外的走廊上,越過欄杆往街上看去。

方才因為家暴而聚集起來看熱鬧的行人早就散了,由此稍顯空曠的街上,蹲在破門前的兩個人就格外顯眼。

周防尊踩在一堆木屑上,看着破得幾乎就剩一個框的門陷入沉思,而身側的兩歲的就也嗦着手指頭跟他一起思考人生。

太宰治趴在欄杆上,向下面打了個招呼:“周防君,不能修了吧?”

周防尊聽到了聲音,但是沒往上看。

隔了片刻,他才慢吞吞地應了聲“嗯”,支着膝蓋站起身,仰頭看過來:“所以我打算直接弄個新門安上。”

“噢~”太宰治點頭,“那很好啊。”

周防尊:“嗯。”

然後這人就一直盯着太宰治,太宰治也沒移開視線,兩人開始大眼瞪小眼,像是比起了誰先眨眼誰就輸的游戲。

街上路過的行人滿頭霧水地看着兩人,而就也依舊蹲在原地,啃手指啃得起勁。

不知過了多久,終是周防尊先垂下了眼簾,隔斷了相對的視線。

“哈哈!”太宰治指着他,“你輸了!周防君!”

青年笑得像朵花,雙眼亮晶晶的,連亂糟糟的短發上翹起來的角都顯得格外幼稚和孩子氣。

就也在一旁鼓掌。

周防尊有些無奈:“我沒有錢。”

太宰治還沒笑完:“我也沒有。”

周防尊:“?”

“雖說臨行前被贈了一筆錢,但是都花光了……”太宰治掰着手指頭跟他算,“遇到可愛的女孩子想吃糖就買給她了,遇到美麗的小姐于是請她喝了咖啡吃了糕點,然後……在酒館喝酒喝多了一醒來剩下的錢就都沒了!”

說到這裏,他好像想起來什麽似的,突然壓低聲音:“啊,剛才的面錢好像忘了給了。”

周防尊:“……”

“哥哥!”

玄彌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太宰治回頭,便見到那個原本昏迷着的少年不知何時醒了,正在弟弟妹妹們的幫助下艱難地起身坐起來。

沒來得及往這邊看,就先對身側的玄彌輕聲說了句:“……把錢送過去。”

聲音沙啞且虛弱,明顯是強撐的結果,倒是難為他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便清醒過來,甚至還聽清了他們二人的對話。

玄彌依言跑開,少年便打算撐着弟弟妹妹的肩膀站起來。

“你體質倒是不錯,”太宰治笑眯眯道,“不過再好的底子也經不起你這麽折騰吧。”

大抵聽明白了他話裏勸阻的意思,實彌動作一頓,下一瞬便又老老實實地坐了回去。“無論是誰,每天被這麽毆打,也該有些抗性了吧。”實彌啞着嗓子,語氣卻并不如他此刻一般柔弱,“那個混蛋老爸,我總有一天要——”

說到此處,他擡頭看了眼走廊上的太宰治,默默将未說完的話咽了回去。

少年眼睛很大,纖長的睫毛會在眼睛下方投下一片陰影,這讓仍舊未曾褪去嬰兒肥的他看起來格外招人憐愛。

“……剛才聽琴說了你們的名字,”實彌坐着彎腰行了一禮,“今天多謝太宰先生和周防先生了,其實你們本來不用幫到這個地步,是弟妹們給你們添了麻煩,真是不好意思。”

一掃之前的推讓,太宰治這次毫不客氣:“不死川君這麽不好意思的話,幫我一個忙好了。”

實彌沒有絲毫猶豫,直接點頭:“你說。”

太宰治一臉嚴肅:“一會兒面攤的老板要是追殺來的話,不要告訴他我們離開的方向哦。”

實彌:“……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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