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芋圓 我早就已經離開舞臺了
半小時後,外賣電話打了進來。
唐芋讓阿嗚抱着小貓,出去取了趟奶粉,等她再回來,發現小貓已經在溫暖的病房裏睜開了眼,霧蒙蒙的黑眼球像兩只玻璃珠,透澈又清亮。
阿嗚蹲在床邊,眼中滿是驚喜,小心翼翼地伸着根食指,慢慢揉着小貓頭頂柔軟的毛。
幼貓呈現出一種頭大身子小的姿态,脆弱的脖頸還不足以支撐頭部,它掙紮着爬起來,終于發出了一聲孱弱的叫聲。
“喵~”
細小又微弱。
聽得人一顆心都軟了下來。
唐芋找了只不用的塑料杯接了熱水沖奶粉,又找醫生借了只最小號的細針管,吸了半管羊奶,輕輕捏住小貓的嘴,把針管的尖頭往裏送。
她的動作放得很輕,但或許是手指過于冰涼,又或者因為剛從外面回來沾了一身冷氣。
方在阿嗚的安撫下靜下來沒幾秒鐘的小貓再度喵喵叫喚了起來。
唐芋清楚自己打小就不招小動物待見,卻也不成想會被抗拒到這種地步。
她愣了愣,一時有些手足無措。
阿嗚眼珠子一轉:“姐姐,要不我來吧?”
“好”
小姑娘接過針管,輕撓着小貓的下巴,似乎在安撫它的情緒,慢慢把針管塞了進去,一點點向外推着。
“阿喵聽話,乖乖喝奶才能暖和過來,暖和過來了才能活下去,才能好好長大,讓抛棄你的媽媽後悔。”
阿嗚碎碎念着,也不知道是在和小貓說話,還是在自言自語。
唐芋注意到那個可愛的名字,只聽這兩個字似乎便能感覺到和小生物本身一般毛絨絨的手感。
不過
“因為小貓會喵喵,所以叫阿喵?可愛是可愛,就是,有點随便?”
“才不随便呢,我是阿嗚,它是阿喵,喵嗚組合!”
“怎麽還把自己放在後面了”唐芋失笑,試探着探出指尖輕揉了下阿喵的頭頂。這回,它沒有反抗,或許是知道跟前兩個人并沒有惡意,順從地晃了晃頭頂,趴在床單上舔着針管上的羊奶。
半晌,小貓吃飽喝足,身子也沒有之前那麽僵硬了,翻了個身露出肚皮,從喉嚨裏發出呼嚕嚕的聲響,像是睡過去了。
唐芋松了口氣,慢慢坐了下來。柔軟的床單緩緩下陷,她的動作很輕,生怕驚醒睡夢中的小生物。
剛坐下,病房門口閃過一襲白。
唐芋擡頭,同時,兩聲輕輕的叩門聲響起。宋渺倚着門,晃了晃手腕。
被他拎在手裏的塑料袋一并嘩嘩作響。
阿喵也随着這點動靜,從喉嚨裏泌出聲孱弱尖細的叫。
唐芋連忙擡指放在唇邊,做了個噓聲的動作。攏在一邊的鴉羽黑發,随之向下滑了一绺,搖晃着落于一邊的鎖骨上。
宋渺愣了愣,本能壓低了聲音:“抱歉。”
唐芋:“沒事。”
他在走廊裏拿出來塑料袋裏的東西,把袋子扔在外面的垃圾桶裏,拿着個電子加熱墊放在病床上。
“用的時候小心點,加熱到一定溫度就可以保持了,不用了記得拔掉插銷。它現在還小,可以放在房間裏養,等三個月能脫離奶粉後——”
話茬稍頓了頓,繼續說:“醫院不允許病人飼養活物,不過不用擔心,可以送去門衛大叔那裏,醫院裏很多貓都是他喂出來的。”
“好,謝謝,麻煩你了。”唐芋彎唇笑了下:“我大概也住不了那麽久。”
“”
察覺宋渺的沉默,唐芋心下一沉,低頭摸了摸阿嗚頭頂的花苞,“你看着阿喵吧,晚飯想吃什麽,我出去一趟,順便帶回來。”
阿嗚的黑眼珠滴溜溜轉了轉,“想吃炸糕。”
“好,什麽口味?”
“綠豆茉莉味、酸奶味的,都想吃。”
唐芋點點頭,站起身往外走。宋渺也自然而然地跟了上來。
雪稍停了些,比起之前也更冷了些。
唐芋裹着風衣外套和圍巾,穿着條修長的淺駝色長褲,也不敢穿高跟鞋了,老老實實換上了棉絨的帆布鞋。
一腳踩進綿軟的雪中,整個小腿向下沉了一截,陷進了冰雪當中。
賣炸糕的地方在一條小吃街,街兩側整整兩排小吃店,價格實惠分量足,常言說一個城市的特色正在小巷的角落裏,卻是如此。
唯一的缺點就是離醫院不近,加上唐芋走的速度不能太快,兩人步行了将近二十分鐘才到小吃街。
炸糕店在最裏面,彎彎繞繞的路,唐芋費了些功夫才找到。
油鍋周圍一圈的雪融得幹幹淨淨,老板握着長長的木筷給油炸糕翻面,身後打雜的小姑娘靈巧地運用手掌按壓面團,從幾個放着不同餡料的盆裏挖出來餡料放進面團裏。
唐芋盯着挂牌上五花八門的餡料,一個個望過去,感嘆道:“現在連炸糕都有這麽多神奇的口味了,記得我讀書那會兒只有紅豆和白砂糖兩個味道。”
邊說着,把阿嗚的點單完成了:“老板,來個綠豆茉莉和酸奶味的。”
頓了頓,唐芋看向一旁的宋渺。
接收到她的視線,宋渺搖了搖頭。
“小姑娘還要別的嗎?要不嘗嘗我們新出的芸豆玫瑰味的?”
“行。”唐芋笑:“那就要個芸豆的,再來個紅豆泥的。”
“好嘞。”
油鍋裏滾着的那幾個恰好就有唐芋要的餡,不到三分鐘就炸好了。老板把炸糕夾到濾網上濾好油哦,單個分裝進紙袋,然後用塑料袋裝好遞給唐芋。
“謝謝。”
炸糕燙手,回程路上唐芋又總想嚼些什麽占占嘴,四下張望着。
白皚皚的雪地中,路邊某個賣車輪餅的紅白攤位顯得格外紮眼。唐芋正找着方便吃的東西,一小只紙袋遞了過來,握着它的手關節分明又白淨。
“謝謝”
唐芋接過紙袋,咬開車輪餅糯糯的餅皮,露出裏面甜膩的紅豆餡,燙得舌尖麻麻的。
等到了醫院,那只掌心大小的車輪餅也剛剛好吃完。
從冰天雪地豁然走進醫院溫暖的走廊裏,唐芋有一瞬間的呼吸不暢,她舔了舔唇角殘留的紅豆渣,慢吞吞開口。
“宋醫生,我的腳,是不是好不了了?”
宋渺腳步一頓,張了張口,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末了,開口道:“目前的情況雖然不太樂觀,但尚且不能斷言,只要你有複健的信心——”
“沒關系。”唐芋攏了下耳邊的碎發,淡聲笑了笑:“反正,我早就已經離開舞臺了,也沒有再站上去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