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六.
大雍永定三十六年,大雍皇帝病重,太子蕭仲珏掌印監國,蕭仲珏生性放蕩行事悖亂,監國不到三月為了排除異己近乎血洗了一遍大雍朝堂,在內民怨沸騰,在外南楚北秦兩國左右夾擊,顯赫了百年的大雍王朝登時陷入風雨飄搖的境地。
永定三十七年,皇帝病逝,蕭仲珏登基為帝,蕭仲珏登基後以各種手段貶谪甚至殘殺手足以穩帝位,朝堂之中人人自危,春三月,大雍六皇子蕭仲瑾被太子貶斥至洛州,與洛州城中的小郡主謝琅容,洛州元家的二公子元辛結為好友。
彼時大雍上下人心各異朝局動蕩,蕭仲瑾雖有心匡扶亂世以證正道卻處處碰壁,直到三人策馬出游散心,在洛州城外的逍遙谷碰見了一個身着白衣面具遮臉的公子。
這人自稱無名,無名如同從天而降一般,結識蕭仲瑾後短短七天出謀劃策就助蕭仲瑾擺脫了洛州困局,蕭仲瑾得以離開洛州回到大雍國都。
臨行前蕭仲瑾特意去了一趟無名的住所,當着齊辛和謝琅容的面屈膝行禮,懇請無名與他一起回到國都蕩清濁世,為大雍博一個百世太平。
在滿苑的風吹竹葉聲中,無名扶起了蕭仲瑾,許下窮盡心血,為君護持的承諾。
臨行前謝琅容行至城門相送,想讓無名摘下面具以真面目示人,無名婉拒,随後蕭仲瑾,燕行南,元辛三人同回國都,謝琅容一人留守洛州。
有了無名的助力,蕭仲瑾如虎添翼,聯絡朝中有識之士收服各地兵馬,最後以清君側平國亂之名逼得蕭仲珏自絕于梁,蕭仲瑾登基為帝,國號乾寧。
無名以白衣之身位極人臣,無人知其真貌,也無人知其真名,以此以後蕭仲瑾與無名二人并稱為大雍雙璧。
乾寧元年,大雍降下了一場大雪,大雪連綿近十天,百姓流離餓殍遍地,流言驟起,都說這是蕭仲瑾登基後上天降下的天罰,同月下旬,北秦南楚二國兩面夾擊力圖瓜分大雍疆土,大雍岌岌可危。
朝內無可用之武将,蕭仲瑾決心禦駕親征,元辛随行,而無名則留守朝中整治雪災赈濟災民,三人奔赴兩處,相隔千裏勞盡心力,不肯辜負洛州一諾。
無名坐鎮國都,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裏之外,與蕭仲瑾靠着快馬傳訊互通軍情,以八萬邊軍之力破除了南楚北秦十七萬大軍合圍之陣。
經此一役,北秦南楚的盟約終被攻破,無名辭官歸隐,再無蹤跡。
而蕭仲瑾勵精圖治,駕崩于乾寧四十一年春。
我坐在蒲團上聽齊夫子講了半天,終于忍不住打斷了他,
“夫子,大雍雙壁我知道,蕭仲瑾開大雍百年盛世,無名白衣卿相的故事也流傳已久,洛州小郡主謝琅容如今是我的太奶奶這我也知道,我來這兒是想問燕行南,燕行南究竟為什麽會死在碧霄宮的大火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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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名,就是燕行南。”
“無名就是燕行南?”我近乎是吼出了這一句話:“那他為什麽自稱無名,不以真名示人?”
“因為燕行南早就死在了蕭仲珏的太子府中。”
我咽下了一口口水,恍惚間覺得心髒仿佛被人捏緊了,讓人喘不過氣來。
“蕭仲珏還是太子時,大雍名士燕桀曾任太子太傅,燕桀有一子,名為燕行南,其人不但天資聰穎,連容貌也生來就絕于旁人,蕭仲珏見之起意,為了将燕行南囚于家中蕭仲珏捏造僞證使燕桀因賣國之罪被斬首于午門,燕行南家破人亡,最後飲下藏于袖中的毒藥自絕于太子府中。”
明明只是聽齊夫子敘說往事,我卻覺得五髒六腑都在向下墜。
“燕行南既然死在了太子府,為什麽後來又出現在了洛州?”
齊夫子并沒有立即回答我的問題,他将神色隐匿在昏黃的燭火之中,讓人看不真切,接着說道:
“蕭仲瑾大勝而歸回到國都時,無名因為殚精竭慮已經卧病多日,當時他已厭倦了朝堂紛争,将一個再無暗疾的大雍交還給蕭仲瑾後,無名就辭了官。留在他辭官的同月,謝琅容從洛州前往國都,還帶去了一個燕氏,燕氏擅長吹簫尤通詩書,進宮後就留在了宮中教宗親子弟禮樂,算是半個太傅。”
“這個燕氏,就是無名,也是燕行南?”
“對。”
“所以他留在了宮中,在碧霄宮失火時沒能逃出來,最後死在了大火之中?”
“要真是這樣,那就是天命難違了,只可惜。”
“可惜什麽?”
齊夫子擡起眼,直勾勾的看向了我。
“可惜是人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