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七.
那時無名穩居朝堂半年,舉國上下不知新帝蕭仲瑾只知無名,蕭仲瑾班師回朝後,看見無名已經無心朝堂,自己又想要搶先掌控朝局,就順勢應允了他的辭官之請。
也就是辭官當天,無名第一次在蕭仲瑾和元辛面前摘下了自己的面具,坦白了自己就是燕行南。
當初燕桀身為大儒游歷山河時,與一江湖中人無為結為了莫逆之交,燕桀定罪問斬當天,無為趕來京都卻來不及救下友人,于是急忙趕去了太子府想要帶走燕行南,但無為勢單力薄,想要在太子府重重府兵下帶走燕行南無疑比登天還難,所以無為潛進太子府,攔下了正要以死明志的燕行南,以一瓶假死藥救下了他。
燕行南死遁後跟着無為去了洛州的逍遙谷,從此隐居在逍遙谷中,燕行南在谷內待了近十年,學得無為所有真傳,正值天下紛亂之際,燕行南化名為無名,出了逍遙谷,結識蕭仲瑾等三人,一展抱負開創盛世。.
在辭官後,燕行南先回了洛州,最後是蕭仲瑾寄了一封密诏,讓謝琅容帶着燕行南同歸國都,于是燕行南以燕先生之名與謝琅容一同進了皇宮,在謝琅容和元辛的舉薦下暫居宮中,擔下了半個太傅的重任。
而兩個月後中秋佳節之際,蕭仲瑾在瓊花臺設下國宴,觥籌交錯之中向自己的知己至交燕行南遞上了一杯毒酒,燕行南不疑有他一口飲下,最後在衆人面前昏死過去,蕭仲瑾借由燕行南醉酒,派親衛将他扶去了碧霄宮,就在衆人賞月觀舞之際,一把火點燃了碧霄宮。
所有人都在瓊花臺,無人注意到悄聲起了火的碧霄宮,唯有正在湖邊醒酒的元辛瞧見了,元辛被火勢驚得酒醒了大半,等他闖進碧霄宮時燕行南已經沒了呼吸,回想起近日種種,元辛才突覺這是蕭仲瑾設下的局,于是元辛敲暈了兩個內監,給他們換上自己和燕行南的衣服後就獨自帶走了燕行南的屍身,最後稱宮亂之際一人一馬跑了一天兩夜回到了逍遙谷,在谷口攔下了無為,将燕行南的屍身歸還給了他。
等元辛身心俱疲的回到洛州城時,才發現關于他的死訊已經昭告天下,無奈之下元辛只好隐姓埋名一路遁逃,離開了大雍。
而當年的琅容郡主在乾寧三年初春,在北秦的有意示好下,被蕭仲瑾決意送至北秦和親,一路成了北秦的太後太後。
自此以後,知曉內情的人死的死逃的逃,蕭仲瑾成了大雍的千古一帝,天下的古籍史書真正提到過燕行南的,就只有那句——
“乾寧二年秋,碧霄宮大火,燕氏殁。”
這清平盛世,浩瀚書海,竟容不下他的一個名字。
我像一個木樁子一樣聽完了齊夫子的話,到最後張嘴想要說點什麽,卻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拜別齊夫子時,我問他蕭仲瑾為何要毒殺燕行南。
齊夫子扶着門框,看着天邊乍現的一縷天光,說:
“卧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只要坐上那至高無上的尊位,再多的赤子情誼知己相依,都會在皇權之中消磨殆盡。蕭仲瑾午夜夢回時想起自己的江山大半是借他人之手而得的,這個皇帝,他怎麽當得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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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夫子。”我站在臺階上,仰頭望向眼前這個枯瘦的文人:“敢問夫子為何會知道此等秘辛。”
“談不上秘辛,只不過自己也是局中人,無法忘懷罷了。”
“學生季長禹。”我執起當年夫子所教的禮儀,彎下腰對着他深深一拜:“謝過夫子解惑。”
“走吧,走吧,不必謝我,我已是行将就木之人,如今說出來,不過是不想我死後,這世上連一個記得他的人都沒有。”
“夫子,我騙了您,我并沒有他的孤本殘書。”
“我知道,他的詩書,早就在碧霄宮裏一把火燒盡了。”
我目送他轉身進了房門,突然想起當年我在太奶奶面前說齊夫子迂腐不堪時,太奶奶又氣又急的模樣。
來找夫子時星鬥漫天,離開時天光乍破,如同被赤裸裸劃破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