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黃山官邸
“你怎麽了?你在想什麽?”看着陷入沉思半天不語的的王有林,錢大壯拍了拍他,繼續問了一連串的問題:“我剛才在問你話呢!我問你為什麽參加八路軍,為什麽不回家娶了隔壁村子那個叫劉曉花的女娃子好好過日子?難道這個女娃子嫌你長得太醜,不願意嫁給你?”
王有林猛的從回憶中驚醒過來,睜着一對雙眼皮大眼睛,瞪了錢大壯一眼,喃喃地說:“用你管?”他心想:“還好沒被他倆看出自己撒了謊,劉曉花這個人根本就不存在!還好沒有暴露我的燕子!要不然我到時候拿不到軍功章,娶不了燕子,還不被他們給嘲笑死!”又想:“呸呸呸!誰說我拿不到軍功章娶不到燕子?要相信自己一定能行!燕子遲早是我的,一定是我的!”
實際上,細心的宋遠航看出了王有林眼神裏的閃躲,聯系到剛才王有林的沉思,他猜到了王有林十有八九沒說真話,其心上人可能另有其人。但善解人意的宋遠航知道,這種情境下,也不太适宜去硬逼王有林,于是也就沒有再逼問下去。
“怎麽不用我管?快回答我的問題呀!”錢大壯雲裏霧裏,繼續追問。
為了掩飾自己是因為燕子許諾嫁給參軍立功的人才參的軍,王有林想了想,說道:“不把鬼子從這片土地上攆出去,我們哪裏有什麽平靜的日子可以過?等把日本侵略者徹底趕出中國了,我們這些人結婚娶老婆也才會踏實啊!”其實,王有林參軍最初确實是因為燕子的號召,但他很快被燕子的信仰信念和責任擔當所感染,內心裏早已生發出強烈的參軍抗日、救亡圖存的報國熱情,他在上次戰鬥中舍生忘死、奮勇殺敵、機智勇猛,雖然還是新兵,但已經成為了貨真價實的戰鬥骨幹。
錢大壯說:“那倒也說的是!不趕走這群可惡可恨的日本鬼子,何以過平靜日子?何以有平靜生活?”
王有林說:“日寇侵我祖國,占我山河,欺我人民,實在是該殺!”
已經是深夜了,寒風習習,宋遠航見他倆聊着,想着自己和他倆聊了不短的時間,也該去別處查查崗了,于是便對錢大壯和王有林說:“你們聊着,注意警惕敵人,我去別處轉轉、看看!”說完,分別為他倆捋了捋衣服,又囑咐他倆注意保暖,不要凍感冒了,爾後與二人告別,向着破廟的後面走去。
錢大壯和王有林已經站了兩崗,但似乎一點兒也不困倦,兩人抖擻着精神伫立在沉沉的夜裏,忠誠地站崗放哨。破廟周圍的樹叢草叢裏,各種小動物、小昆蟲發出奇異的聲響,一陣寒冷的夜風吹來,兩人不約而同地打了一個寒戰。
王有林說:“大壯哥!你冷吧?要不你到前面不遠處游動巡視一下,一方面看看有沒有異常情況,另一方面也可以借着走動走動暖暖身子骨,我在這裏站崗!”
錢大壯說:“還行,不算太冷!要不你先去?我繼續在這裏站崗!”
王有林說:“我身子骨好,沒事!你先去轉轉吧,一會你回來,我再去轉轉!”
錢大壯說:“好!”于是,他下意識地扶了扶胸前挂着的望遠鏡,一只手取出腰間別着的毛瑟手槍,一只手抱着弟弟錢二牛的靈柩盒子,向着前方不遠處的樹叢草叢邁出了步子,警惕地注視着周圍的一舉一動。
依稀的月光下,王有林看着錢大壯的背影被越拉越長,感到戰友的背影十分親切,他也下意識地緊了緊握在手中的槍,瞪大了警惕的雙眼……
重慶,黃山官邸。
高高在上的官邸,突兀在密林叢中,周圍山崖峭峻,唯有前後一徑不可雙人并行的狹隘石梯相通,蒼松蔽天,翠柏濃郁,林濤飒飒。奇峰幽谷之間,遍山松柏簇擁,景色宜人,紅香粉琢,高貴典雅,似乎彰顯出“談邸色變”的“威勢”,以及“一登邸門”就能身價百倍的“靈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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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處作為蔣介石久居的官邸,中外名人,不時雲集,日夕宴樂,輕歌曼舞,何其鼎盛;名媛貴秀,一登其間,如躍龍門,何其貴氣!
抗日戰争爆發後,日軍對重慶實施戰略轟炸,為躲避日機轟炸并避夏日酷暑,蔣介石的侍從室選中離重慶城區不遠的黃山,為蔣介石、宋美齡修建了官邸。蔣介石住“雲岫”樓,宋美齡住“松廳”。
“雲岫”樓是一座不中不西、中而兼西、有磚砌瓦頂三閣式建築,坐落在山巒之中的極峰之巅,很具有對最高上司稱“上峰”“極峰”的象征意味。它作為“朕即國家”“國家即朕”的蔣委員長的消夏所在,還真有點兒妙不可言的心理上的影響!
“松廳”依傍山勢建在雙峰夾峙的一抹人造平地邊沿,背負深澗,面對峰隙,取東向朝陽角度,壘青石為基,為一排長約25米、寬近20米的長方形中西合璧式平房,走廊寬敞,筆直翠綠的柳葉松林圍繞,濃蔭蔽日,其名大約是以而取。
“雲岫”樓與“松廳”之間的凹谷小道旁,挖有防空洞,專門為蔣介石、宋美齡躲避日機突襲時用。距“雲岫”樓不遠,有一排稻草鋪頂的中式平房,名曰“草亭”。“雲岫”樓門前左面的東南小山之上,建有“雲峰”樓一幢。
“雲岫”樓二樓右角的辦公之所內,抽着高級的古巴哈瓦那雪茄的蔣介石正斜靠在一把金色的太師椅上,吞雲吐霧,似乎在思考着什麽問題。
一名國民黨高官帶着一名機要參謀,戰戰兢兢來到門口,見蔣介石在沉思,也沒敢打擾,站在門口大氣也不敢出。
“什麽事?進來吧!”蔣介石一臉滿不在乎地道。
二人唯唯諾諾、畢恭畢敬地将一份戰報送到蔣介石手上:“蔣委員長,這是我們截獲的最新戰報,請您閱示!”
見二人神色緊張,蔣介石沒有急着接過戰報,而是顯得有些不耐煩地問:“什麽情況?把你們緊張成這樣!”
“嗯……嗯……說是共産黨的軍隊在太行山區……伏擊了日本軍隊……殲滅了日軍‘加納部隊’大部……還全殲了一個高級軍官帶領的車隊,打死了日本陸軍少将、第二混成旅團旅團長常岡寬治……”那名國民黨高官小心翼翼地說。
“什麽?!”蔣介石打斷這名國民黨高官的話,神色突然變得凝重起來,一手将雪茄煙放在置于煙桌上的灰缸裏滅掉,一手立即奪過懸在那裏的戰報,看了起來。
“不是說八路軍的游擊戰是游而不擊嘛?這戰果算什麽?讓國府情何以堪?”蔣介石一邊看,一邊自言自語,臉上露出很不滿意的樣子。一旁的那名國民黨高官和機要參謀大氣也不敢出。
名貴木材做成的精致煙灰缸裏,只抽了一小半、還未滅得盡的雪茄,仍然在冒着細細的煙子。那名機要參謀眼尖,趕緊将那雪茄滅盡,深吸一口大氣,似乎想将煙霧盡皆吸入自己的肺葉中,防止這煙霧影響了蔣委員長的心情。
半晌,那名國民黨高官抱怨說:“這八路軍也太不像話了!一點兒也不配合咱們國民政府指揮的正面戰場,這不是明擺着和蔣委員長對着幹嘛!”
蔣介石突然劈頭說:“私下裏講,你們也要學學人家打勝仗!下一步,在收拾八路軍的同時,也要順帶收拾一下日軍,打出幾個漂亮仗來。還是要打一下日軍,讓他們有點損失,給全國人民一點交待,不然輿論對我國府十分不利!”
那名國民黨高官和機要參謀唯唯諾諾地說:“是!謹遵蔣委員長教誨!”蔣介石顯然也不想多說話,擺了擺手,那名國民黨高官和機要參謀就知趣地退了出去,把門輕輕帶上。
屋裏只剩下蔣介石和一名随身侍從,空氣像是要凝固了。
窗外鳥鳴聲聲,一陣微風帶着花香吹了進來,雖然沁人心脾,但蔣介石心情不好,反而覺得這鳥鳴與花香都甚是煩人。
蔣介石又讓侍從點了一支名貴的哈瓦那雪茄,一邊抽煙,一邊走出“雲岫”樓,在黃山官邸的蹊徑上緩慢踱步,像是在排解郁悶的心情,又像是在思考着怎麽對付共産黨、怎麽對付八路軍。他其實一直希望日軍與八路軍鹬蚌相争,借日軍之手滅掉他多次剿而不滅的八路軍,自己在背後當個老漁翁!這樣的如意算盤雖然打得啪啪響,然而總是不太如意,一方面,八路軍不僅沒被日軍打下去、打散了、打跑了、打沒了,反而還越打越壯大、越打越有戰鬥力,另一方面,日軍不僅沒有收兵止步的意思,反而變本加厲,更加猖狂地發動侵略戰争,對中國全線發起進攻,國府在多個戰場上可謂節節敗退,戰功寥寥。
侵華日軍華北方面軍指揮所內,華北方面軍司令官寺內壽一親自主持召開作戰檢讨會,要求大家深刻檢讨反思上次掃蕩作戰中的失誤,吸取失敗教訓。
日本陸軍少将、第二混成旅團旅團長常岡寬治被擊斃,車隊被全殲,“加納部隊”大部被殲滅……這些都令寺內壽一十分震怒。特別是常岡寬治追随寺內壽一多年,又是高級軍官,是日軍中赫赫有名的将軍,寺內壽一對他的陣亡深感揪心之痛。
會場上,火藥味十足。寺內壽一首先做了自我檢讨,承認自己在指揮運籌中存在嚴重問題,對此次失敗負有不可推卸的重大責任。
緊接着,日本華北方面軍參謀長岡部直三郎也作自我檢讨。他指出自己在戰前存在一定程度的輕敵傾向,沒有能全面準确地分析戰場态勢,沒有能冷靜客觀地把握敵情、我情,沒有為司令官的決策提供準确高效的參謀輔助,自己的責任十分重大。
岡部直三郎在做完自我檢讨後,嚴肅地問道:“是誰走漏了我們的掃蕩計劃?八路軍是如何得到情報的?為什麽八路軍會知道我們的行動時間與行動方向?”
一幫子日軍參謀人員噤聲不語,紛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怎麽解釋,也找不到原因。會場上安靜得可怕,只能聽到大家的呼吸聲音,就連一根針掉到了地上也能聽見。半晌之後,一名老參謀方才小心翼翼地說:“此前的掃蕩計劃是‘絕密’級別,只有為數不多的人知道這一計劃。我們可以查一查!”
“難道是有‘內鬼’?”寺內壽一右手握拳重重地錘了幾下桌子,發出“砰砰”的聲音,他嚴厲地要求岡部直三郎和一衆日軍參謀人員:“此事必須查個水落石出,一定要弄清掃蕩計劃是從哪個地方洩露出去的。如果有‘內鬼’,嚴加懲治,絕不輕饒!”
“嗨!”岡部直三郎和一衆參謀人員趕緊領命。岡部直三郎當即命令身旁的日軍華北方面軍特務科科長松下由紀夫:“下來以後采取‘地毯式’摸排法,一個人也不要放過,好好查一查!查不出原因,唯你是問!”
“嗨!一定徹查到底,查個水落石出!”松下由紀夫趕緊斬釘截鐵地作答,表示堅決貫徹寺內壽一和岡部直三郎的指示精神,會後立即就予以落實。
寺內壽一和岡部直三郎又繼續組織與會的其他日軍軍官和參謀人員開展自我檢讨,人人查擺問題,個個認領責任,吸取教訓,防止在以後的作戰中再次出現類似錯誤。
戰鬥中臨時奉命率領“加納部隊”支援接應的加納一郎,也參加了這次作戰檢讨會議。加納一郎自我檢讨說:“如果我部能及時趕到支援接應常岡寬治将軍,他所率的車隊就必然能成功跳出八路軍的包圍圈!然而自己只顧一味冒進行軍,雖然在行軍隊伍的前後左右四個方向都派出了尖兵斥候,但急于趕路突進,未能及時發現敵情,導致一半的行軍隊伍進入八路軍的阻擊包圍圈,不僅未能支援接應常岡寬治将軍,還将自己陷于危險的境地——這是第一條失誤!自己指揮未被圍困部隊與阻擊的八路軍纏鬥,放棄被圍困部隊不夠果斷,沒能及時抽身出來,再一次延誤了支援接應常岡寬治将軍的良機——這是第二條失誤!自己低估了八路軍勇猛頑強、悍不畏死的特點,過早地與他們展開白刃格鬥戰,沒能充分有效地運用發揚我方迫擊炮、擲彈筒,尤其是兩輛裝甲車等優勢火力——這是第二條失誤!”
加納一郎一連歷數了自己的數條作戰失誤,條條逐一剖析,所作的檢讨十分誠懇、十分深刻。“這樣的檢讨價值大!”寺內壽一點評說:“你們做檢讨,我要求都要像加納一郎這樣誠懇而深刻!”
岡部直三郎也評價說:“這真是字字泣血,我們下一步一定要吸取教訓,嚴防此類錯誤再次發生!”
“我們不能用打國民黨軍的方法,去打八路軍!雖然它們都是中國軍隊,但存在天壤之別,一定要采用不同的合适打法去與二者作戰,這樣才能有效提高勝戰率!”在戰鬥中加納一郎被打掉了一只眼睛,但眼光依然很犀利,他做完作戰檢讨後,向司令官寺內壽一和參謀長岡部直三郎提出建議:對比國民黨軍,探讨八路軍的新戰法,以更好地研究應對八路軍新戰法的相應打法。
“分析得有道理!這個建議很好,很有建設性!”寺內壽一認為加納一郎的見解頗為深刻,十分贊同,并特別提出了表揚。
寺內壽一帶着岡部直三郎、加納一郎和一衆與會人員,當即将國民黨軍的戰法和八路軍的戰法作了詳盡梳理,并列在一起進行對比研究。他們發現,八路軍之所以打而不亂、打而不散、打而不破、打而不弱、戰鬥力較強,一個重要原因在于八路軍受到地方老百姓熱烈歡迎和擁護支持,軍民關系十分融洽。
“點穴點到位,打蛇打七寸!必須徹底打破八路軍與地方老百姓‘魚水’關系,重點對八路軍征兵地平山進行拉網報複式掃蕩,将八路軍的征兵地殺光、燒光、搶光,讓這些土八路沒有任何依托,防止其死灰複燃。”參謀長岡部直三郎提出了一個新的更加毒辣的掃蕩計劃。
這一計劃得到寺內壽一的認可,指示按照這一計劃執行。
“報告司令官、參謀長!我懇請擔任此次掃蕩任務的主力!請給我一次立功補過的機會,我保證一定完成好此次掃蕩任務,不讓司令員和參謀長失望!”加納一郎也十分興奮,覺得這是一個絕妙的掃蕩計劃,必定成功,于是自告奮勇主動請纓,要求參加新的這次掃蕩!
“可是加納君,你的‘加納部隊’已經損失了大半,現在還能執行這樣的任務嗎?”一名日軍大佐軍官也想帶隊參加此次掃蕩,因而提出了異議。
寺內壽一對加納一郎所作的檢讨和所提的建議非常滿意,認為他是一個有想法有辦法的優秀指揮軍官,傾向于讓加納一郎帶隊進行大掃蕩。
機敏的岡部直三郎看出了司令官的意圖,立即說:“沒關系!馬上讓加納一郎組織部隊補充兵力,重整旗鼓!”
加納一郎一聽,非常高興,趕緊說:“請寺內司令官、岡部參謀長放心,我馬上以最快的速度重建重訓部隊、整肅部隊!保證讓‘加納部隊’在短時間內恢複強大戰鬥力,不辱大日本皇軍使命!”
寺內壽一最後果斷決定:“我命令,加納一郎帶領‘加納部隊’出擊平山,務必完成大掃蕩任務,挖掉華北八路軍的根基!”
“嗨!”加納一郎領命時,非常興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