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巧遇白歌
越是苦難深重，越要英勇奮起。
日本帝國主義侵略者慘絕人寰的大掃蕩和大屠殺，徹底傷害了太行山區軍民，徹底激起了太行山區人民的反日報國熱情。平山縣域的一座座村莊裏，劫後重生的人民群衆反日情緒前所未有的高漲，廣大軍民同仇敵忾，決心與瘋狂而罪惡的日本鬼子鬥争到底，處處喊響了“打倒日本帝國主義！把日本鬼子徹底趕出中國去”的聲音。
鑒于人民群衆參加八路軍抗日救國的熱情高漲，宋遠航和中共平山縣委幹部李大山等人決定再到附近的村莊進一步做好宣傳鼓動，引導更多的人民群衆積極參與到抗日救國的偉大鬥争中來。
宋遠航和李大山他們在做好了錢家溝群衆的工作後，馬不停蹄地四處奔走、大力宣傳鼓動。這天，他們來到了錢家溝的鄰村，一個叫做張家坎的地方。
“鬼子鬼子，真可惡，侵我家鄉毀我屋，殺我親人搶我家！老鄉老鄉，快快來，參加八路打鬼子，參加八路殺鬼子！”日上三竿，宋遠航他們正在一排被燒毀的民房前宣傳，吸引了許多村民圍觀，不少人躍躍欲試，都表示要參加八路軍，要上戰場打鬼子。
“我們今天拼死戰鬥，是為了有一天永別戰争”“沒了家園有黨在，共産黨帶領我們打鬼子，共産黨帶領我們奪勝利”……遠處，一個宣傳小分隊敲着快板書，一路說唱着向這邊走了過來。原來，是白歌所在的八路軍文藝小分隊。晉冀魯豫軍區首長了解到平山縣許多村莊遭受了日軍的大掃蕩後，派白歌她們所在的八路軍文藝小分隊分成幾個方向，走村串戶慰問宣傳，凝聚民心意志力量，鼓勵群衆抗日救國。作為副隊長，白歌帶着幾名同事，負責了這個方向的慰問宣傳任務。
白歌的快板書說唱隊伍越走越近，吸引了不少群衆的注意力，也吸引了宋遠航他們的注意力。宋遠航看見那個自己日思夜想的、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驚喜地發現：“這不是白歌嘛！”
“白歌！白歌！怎麽是你？你怎麽會出現在這裏？”巧遇自己的夢中情人，宋遠航興奮地大聲喊道。
巧遇來得太突然，幸福來得太突然，白歌顯然沒有任何心理準備，她一看見竟然是宋遠航在向自己打招呼，心中又喜又驚，竟然有些不知所措，正在說唱的腔調亂了套，走了調，臉上羞得飛起一陣陣紅雲。
但是白歌強忍住內心的激動，并沒有理會宋遠航——她還在為上次宋遠航不辭而別生着悶氣呢！“我們今天拼死戰鬥，是為了有一天永別戰争”“沒了家園有黨在，共産黨帶領我們打鬼子，共産黨帶領我們奪勝利”……快板書雖然有些走調了，白歌仍然在唱着，就當宋遠航不存在似的。還是同行的李穎提醒她：“白歌，白歌，那個是不是宋遠航？你看看那個是不是宋遠航？他好像在叫你呢，你怎麽不答應人家？”
白歌頓了一頓，對李穎說：“咱們先別理會他，先把這段唱完吧！”白歌說完後，帶着李穎她們一起又将快板書唱了起來。李穎身兼兩職，既是八路軍的護士，又因多才多藝，必要時常常參加文藝小分隊，這次和白歌一起來平山縣村莊執行慰問宣傳任務，就是她主動申請争取的。
宋遠航雲裏霧裏的，不知道白歌為什麽不理會自己，心想：“或許是她正在唱快板書吧！也好，不要影響了她，等她唱完這一段，再找她敘舊不遲。”于是，也接着剛才的宣傳，繼續搞起了宣講。
在宣講鼓動的間隙，宋遠航又興沖沖找到了白歌，喊道：“白歌！白歌！我終于又看到你了！”白歌看宋遠航主動貼近過來，心中很是高興，但她心中的悶氣未解，李穎和其他幾個姐妹又在場，也不願意熱情地應和，只是冷冷淡淡地應道：“是啊！又看到你了！”
宋遠航一聽這話不像是白歌正常的話語，便知道她是在生氣，這才反應過來：“也許是上次自己不辭而別，惹她生氣了，但是自己當時事出緊急，而且給她寫了信道明了原因也表白了的呀，大度如她、聰慧如她可不會因為這個生氣吧？難道是有別的什麽原因？”
想到這裏，宋遠航更是迫不及待而關切地詢問：“白歌！白歌妹子！你怎麽了？好像有點不太高興？有什麽不開心的和我說說？”
白歌見宋遠航對自己這麽在乎，心中的悶氣已經消了大半，但因衆人在場仍不便與他表現得過于親熱，便說：“沒有不高興啊，遠航同志，你從哪一點看出我不高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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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遠航聽白歌竟然稱呼自己為“同志”，料想白歌心裏一定是有啥情況，便堆出笑臉逗她說：“你這不寫在臉上了嘛？不高興！”說着，用手在白歌的臉龐附近比劃，好像是在寫“不高興”三個字。
白歌沒好氣地說：“你都看出來寫在臉上了，那你還問什麽呢？不是讓我更不高興嗎？”
李穎逗趣地說：“遠航，你再逗逗她，她就高興了！”
宋遠航抓耳撓腮，一口氣做出了幾個不同的鬼臉，笑嘻嘻地說：“你看這樣逗，行麽？或者這樣呢，行麽？”
“咯咯咯咯……咯咯咯咯……”李穎被宋遠航那滑稽而誇張的表情逗得哈哈大笑，拿手一個勁兒地搖着白歌，嫣然而說：“你怎麽不笑？你怎麽不笑？”
“有什麽好笑的？”白歌話雖這麽說，終于一下子沒忍住，“噗呲”一聲笑出聲來。
“咯咯咯……咯咯咯……”幾個人笑成一片，笑聲猶如清脆的鈴铛一般撒落一地。爾後，自然而然地開始聊天，各自說明了來這裏的原由。
“咦！怎麽沒見上次那個冒失的傻大個？”李穎對上次錢大壯錢二牛兄弟的“出格”行為記憶猶新，尤其是對錢二牛的印象十分深刻，又知道錢二牛跟宋遠航常常是形影不離，眼下沒見到錢二牛，于是疑惑地問宋遠航。
宋遠航一時沒反應過來，問道：“傻大個？哪個傻大個？”
李穎說：“哎呀，就是不知廉恥非要喊我親他的那個家夥嘛！高個子的那個。”
“你說的是錢二牛？”宋遠航問。
李穎點點頭說：“對啊！就是那個傻大個，就是他！”
宋遠航當即臉色沉郁，搖了搖頭，遺憾地告訴李穎：“錢二牛同志勇猛無畏、視死如歸、奮力殺敵、戰功卓著，他在上次的阻擊戰鬥中扛着炸藥包與鬼子的裝甲車同歸于盡，已經光榮地犧牲了！哎，真是可惜了……那麽好的一個兄弟……”
“什麽？錢二牛犧牲了？”李穎當即目瞪口呆，臉色蒼白，簡直不敢相信這個事實。旋即，又對錢二牛肅然起敬，喃喃自語道：“可愛的戰鬥英雄，可愛的戰鬥英雄，早知道就親他一下了，圓他一個夢。”她在心中默默為錢二牛祈禱，希望他在天堂沒有煩惱，一切願望都能夠實現。
聽到錢二牛已經英勇就義的消息，白歌也感到十分意外和震驚，她對錢二牛也很有印象，知道錢二牛生前是宋遠航特別要好的戰友加朋友。白歌十分難過地說：“二牛同志是個可愛的革命戰士、可愛的抗日英雄，沒想到他這麽突然就離開了我們……唉，真讓人難過，真讓人心碎……”
宋遠航情不自禁地回想起錢二牛的英雄形象，那些與錢二牛并肩作戰的日子歷歷在目，他說道：“是啊！二牛是黨和人民的優秀兒子，是八路軍的優秀戰鬥英雄，黨和人民會永遠記住他，他永遠活在我們心中。”
宋遠航很快陷入了對錢二牛的思念之中，又說：“那次戰鬥打響前，我還在和二牛打賭來着，拼誰殺的鬼子多……以後再也不能和他打賭了！二牛活着的時候，老是絞纏着我，有時候還故意與我‘對着幹’，我有時還覺得他絞纏得挺煩……以後他再也不會絞纏我了，再也不會跟我‘對着幹’了……他不絞纏我，我心裏反而空蕩蕩、空落落的，孤單得緊……他是我一生的好戰友、好兄弟……”
見宋遠航因失去好戰友而傷心難過，白歌趕緊安慰他說：“遠航，不要難過了，別難過了……二牛同志他會永垂不朽的！”李穎也安慰說道：“希望二牛同志在天堂沒有煩惱！”
白歌和李穎又不約而同地雙手合十，為錢二牛祈禱，告慰錢二牛的在天之靈……
斯人已去，英魂長存。“二牛，二牛，你不是要我親你嗎？我現在就親親你。”李穎還在為當時沒有滿足錢二牛的小小願望而後悔，于是偷偷地轉過身來，面向太陽，閉上了眼睛，嘟起了粉嫩嫩的嘴巴。太陽光照灑在她的身上，令人特別溫暖而感動，她在心裏默默地對太陽說：“太陽啊太陽，就請你幫幫忙，請你為天堂的錢二牛同志捎去我的這個吻！”
在李穎的心裏，抗日英雄錢二牛，就好比一顆火熱的太陽，代表了信仰，代表了溫暖，代表了力量，代表了奉獻……這是李穎的“初吻”，她願意以熱烈的“初吻”、以純粹的“初吻”，去圓了戰鬥英雄的小小願望，她願意以太陽一般熾熱的心、以清風一樣溫柔的情，向戰鬥英雄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這時候，一陣清風掠過她緋紅的臉頰，将她的長發撩動得輕輕飛舞，她又默默地對清風說：“清風啊清風，也請你幫幫忙，告訴天堂的錢二牛同志，我要吻他，我在吻他！幫我問問他，感受到了我的吻了嗎？”
“李穎，你怎麽了？”白歌見李穎神神秘秘的，動作很是奇怪，便頗為好奇地向她尋問道。
白歌的這一問，将李穎一下子拉回到了現實中來。李穎驚醒過來，雙頰羞得通紅通紅的，連忙擺擺手說：“沒什麽，沒什麽！就是想一點兒事情。”
宋遠航剛才将李穎的動作看在眼裏，聰明的他猜到了李穎的心思，怕她難堪，又不便直接問，于是委婉地說：“李穎，你是在圓了二牛的小小願望麽？”
李穎本想一口否認，但轉念一想：“這又沒有什麽，有啥好否認的呢。說了也無妨！再說了，錢二牛同志如果知道了我今天‘公開地’親了他，他在極樂世界裏一定會更加高興。既然親，就要誠心誠意啊。”于是，李穎便放寬了心，略帶羞澀但又非常自豪地說道：“是啊！錢二牛同志生前不是很想讓我親吻他麽？我剛才想象着親了親錢二牛同志，請太陽和清風為我捎去我的吻，捎去我的崇敬，捎去我的祝福！希望錢二牛同志在天堂能夠接收到。他生前沒能圓的願望，我剛才為他圓了……”
說着說着，李穎的雙眸流出了晶瑩剔透的淚花，順着她柔美而姣好的面頰，一滴一滴地滑到圓潤的下巴上，又一滴一滴地滴落到了地上。這是崇敬的淚花，也是祝福的淚花，更是思念的淚花。這情景，若是錢二牛看到，肯定會十分激動而幸福。
“二牛他一定能夠收到的！我在這裏替二牛兄弟心謝謝你了！”宋遠航沒想到，李穎能夠這樣為死去的錢二牛圓夢，又這樣落落大方地承認自己想象着親吻了錢二牛。對于李穎這樣害羞的姑娘來說，做到這一點真的不容易。宋遠航也知道，李穎是錢二牛的夢中情人，錢二牛特別喜歡她。有一次，他和錢二牛睡在一起，錢二牛睡着了說着夢話，宋遠航依稀能夠分辨出錢二牛說的有一句是：“李穎，李穎，我愛你；李穎，李穎，你親我……”
“李穎，你這樣的親吻，是多麽地特別啊，是多麽的浪漫啊，是多麽的真切啊！吻得如此浪漫而真切，錢二牛同志在天堂一定幸福極了，開心極了！”白歌也為李穎的舉動豎起了大拇指。
革命者的浪漫，如此純粹，如此真切，讓人感動，令人心醉。錢二牛在天之靈，該是有多麽的陶醉……
宋遠航告訴李穎和白歌：錢二牛一家是真正的英雄之家，不僅錢二牛和錢大壯兩兄弟先前參加了八路軍奮勇殺敵，而且這兩兄弟的父親錢滿倉也報名堅決要求參加八路軍，上戰場殺鬼子；兩兄弟的母親錢大嫂也非常支持丈夫的決定，希望他在共産黨的領導下投身抗敵救國的實際行動；就連兩兄弟那最小的三弟錢吉子，也受到感染表示要參加八路軍，只是因為年齡實在太小，自己将他拒絕了，讓他在家裏好好陪陪母親錢大嫂。
李穎聽宋遠航這麽一說，對錢家人就更加地崇敬了。她突然想起來，那天錢大壯也想讓自己親一下，于是心裏暗下決心，下次碰到錢大壯，一定要親他一下！她情不自禁地對錢大壯湧動起一種莫名的好感——也許，這就是英雄的獨特魅力吧。（革命的女青年，對英雄總是有着一種天然的好感。）
白歌佩服地說：“滿門忠義勇武，果然是英雄之家！”
這時候，宋遠航看見先前在一邊與老百姓交流談心的中共平山縣委幹部李大山和幾名同志一起走了過來，便朝着他們喊道：“大山同志，你們幾個快來這邊一起坐一下！”
李大山他們過來了，宋遠航帶着白歌和李穎起立，向她們介紹到：“這是中共平山縣委的幹部李大山同志，還有他們幾位，都是平山縣委的工作人員！大家都是很要好的同志！”
白歌和李穎齊聲打招呼道：“李大山同志您好！幾位平山縣委的同志你們好！”
宋遠航又向李大山他們介紹白歌和李穎道：“這位是白歌同志，她是八路軍演出隊的大學生志願者；這是李穎同志……”
“哈哈！看來遠航同志已經很久沒見白歌同志了，有些生分了，竟然給介紹錯了，還是我來介紹吧！”還沒等宋遠航介紹完畢，李穎就笑呵呵地說道。
“什麽？”聽李穎這麽一說，宋遠航有些懵。白歌也阻止她說：“李穎小丫頭，莫要攪和啦！”
李穎用雙手硬生生地把白歌往前一推，介紹道：“現在我來給同志們隆重介紹一下：白歌早就正式加入了八路軍文藝小分隊，多次冒着危險四處演出宣傳鼓動，還有好多次深入敵後，就在敵人的眼皮子底下搞宣傳，極大地鼓舞了敵後群衆，而且她因才能很好、表現出色、貢獻很大，被晉冀魯豫軍區首長點名提拔成為了小分隊的副隊長哩……”
“哇！這麽厲害，女中豪傑呀，哈哈哈！”李大山和幾名平山縣委的同志都對白歌豎起了大拇指。
白歌不好意思地說：“李穎小丫頭，就你能攪和，唉，把我擡得這麽高，也不怕我摔下來摔得疼摔得慘。你不也是很厲害的麽，比我還優秀得多呢！”
“白歌妹子，這才多久沒見到你？你都當上了副隊長了啊！恭喜恭喜，恭喜恭喜！”宋遠航聽了李穎對白歌的介紹，十分詫異。他原以為白歌只是像以前讀大學時參加演出一樣，只是當一下志願者，臨時“客串”一下而已，沒想到白歌不僅正式加入了八路軍文藝小分隊冒着危險四處演出宣傳鼓動，還因貢獻大被提拔成為了小分隊的副隊長。照理說，宋遠航打心裏為白歌感到高興，為她的參軍行為感到崇敬，為她所做出的功績感到佩服，以他和白歌的關系，原本不能就這麽客客套套地說一些“恭喜”之類的話，但在這樣的公共場合之下，也只能這麽說了。
白歌又謙虛地說：“都是李穎妹子擡愛，我哪裏有她說的那樣好呢，只不過是盡自己所能做一點點事情罷了。我可不敢論什麽貢獻呀，要論貢獻，當然是縣委的共産黨員們貢獻大，當然是遠航他們這些上戰場的勇士貢獻大。”
宋遠航在心裏為白歌點贊，但他不知道，白歌做出正式入伍加入八路軍的決定，很大程度上是受了他的影響，很大程度上是為了追随他而入伍參軍的。自從與白歌分別之後，宋遠航就一直非常思念白歌，他很想知道白歌看了他讓方思遠捎給她的信件後的态度和反應。（這封信件與其說是書信，不如說是表白的情書。）但現在這樣的情境下顯然找不到任何機會問，白歌好像也沒表現出什麽回音，宋遠航盼望着接下來找個與白歌單獨相處的機會，也好問問這個事情，也好再向她傾訴衷腸。
大家圍在一起談心聊天，你一言我一語，聊得甚是投機。白歌和宋遠航相互之間雖然也是以普通朋友、普通戰友、普通同志的身份聊天說笑，但二人都在有意無意間暗送秋波，還好大家聊都得比較投機，沒有發現白歌和宋遠航之間的“情況”。
李大山建議，兩個宣傳隊暫時合并在一起，在臨近村子走鄉串戶表演抗敵演出，增強對人民群衆的鼓舞和引導。這個建議得到了大家的一致同意。
宋遠航提議，合并起來的宣傳隊就叫做“聯合宣傳隊”，一是表明這是由白歌、李穎她們的八路軍宣傳小分隊成員，和李大山他們的平山縣委人員，以及獨立大隊官兵等組成的聯合宣傳隊；二則可以象征把廣大的群衆都充分發動起來，廣泛聯合起來，同仇敵忾抗敵救國，沉重打擊日本帝國主義侵略者。
“好、好、好！就這麽個叫法！”對于宋遠航的提議，大家也紛紛舉手表示認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