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依雲回鄉
獨立大隊接收補充了大量兵員之後，根據戰場形勢變化和宋遠航他們傳回的前方偵察信息（未發現日軍有動向和異常情況），決定暫時召回在外執行任務的分隊和人員，正式組織部隊整編，進一步增強部隊戰鬥力。
身負偵察任務的宋遠航帶着幾名戰友，先前奉命在太行山區的高山峽谷和多個村鎮鄉野之間偵察日軍行動的跡象，也沒有發現日軍有什麽實質行動，眼下接到上級命令準備撤回獨立大隊，參加部隊的統一改編整組。
宋遠航與幾位戰友馬不停蹄，一路快速行進，往獨立大隊駐地趕，走了許久也沒有歇息。中午時分，他們剛剛穿過一片林地，行至一片較為空曠的人跡罕至的原野，其中一名戰友周東剛最先發現前方有一個穿着花格子衣服的姑娘正在細長又彎曲的野路上緩慢蹒跚。
瞥見那姑娘身形纖弱、秀發紛飛、衣袂飄飄，周東剛漫不經心地随口說了一句：“這荒郊野外的，又是大中午，怎麽會有一個這麽漂亮的姑娘呢？也是怪了！”
另外幾名戰友打趣說：“難道是天上掉下個林妹妹？”
宋遠航随着周東剛手指的方向看去，發現不遠處果然有一個姑娘的倩影，雖然看不到其正面，但依身形總感覺看起來似曾相似。
“我還沒見過這麽美麗的身影呢！一定是個貌若天仙的美人兒！”周東剛一邊趕路一邊小聲地自言自語嘀咕着說道。
沒想這話被另外一名戰友聽到了，他便說：“嗯，嗯，嗯，看背影是挺不錯的，可千萬別是個‘背影殺手’——那就太讓人惋惜了！”
“哈哈哈！”又一個戰友忍不住一邊笑，一邊說道：“想要知道是不是‘背影殺手’，吼一聲，叫她轉過來看看不就行了嗎？”
此話正合周東剛之意，他連連說：“那你叫一聲啊！那你叫一聲啊！有本事，就叫她轉過來！”說着，“咯咯咯”的笑得合不攏嘴。
“咱們就不要去打擾招惹人家了！”因為忙着往回趕路，宋遠航也沒咋注意細看這姑娘，只是讓戰友們莫開玩笑，莫生事端，抓緊趕路。
周東剛說：“遠航排長，咱也就是看看而已，說說而已，不要當真……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其笑聲十分爽朗，加之又比剛才走得更近了，那姑娘似乎聽得後面有一群人，便真的本能地轉過身來了。
“喲喲喲！果真是個漂亮的姑娘啊！長得太漂亮了！瞧你們幾個，還敢說人家是‘背影殺手’！”周東剛看見那姑娘，壓低了聲音對戰友們說。
宋遠航最先只在埋頭趕路，這麽一聽，也下意識地擡頭瞥過去看那姑娘。這不看不要緊，一看大吃一驚：那姑娘竟然是方家的小妹方依雲！怪不得先前自己看着這麽眼熟，宋遠航不敢相信似的問道：“依雲？！是依雲？是你麽？”
此時方依雲也看到了宋遠航，不禁詫異地失聲叫道：“遠航哥——遠航哥——”方依雲雖然也如過去那樣是那麽的漂亮美麗、楚楚動人，但看起來明顯憔悴了許多，連聲音也夾帶着若隐若現的疲倦與酸澀，聽起來讓人生憐。
“喲喲喲！喲喲喲！遠航排長，你叫這姑娘什麽——依雲！這姑娘喊你什麽——遠航哥！這麽肉麻，你和這姑娘什麽關系？這到底是什麽個情況……”場景出人意料，平時就愛逗趣的周東剛以為抓住了宋遠航的“把柄”，立即拉住宋遠航要他“老實交代”。其他幾名戰友也紛紛跟着起哄：“喲喲喲！喲喲喲！什麽個情況？老實交代！”又有人以拷問的語氣問道：“什麽個情況？怪不得剛才一直拉着我們想走！喲喲喲，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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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鬧騰什麽呢？別瞎起哄！”宋遠航表情嚴肅起來，像是馬上就要“翻臉”，兩句簡單的話就好比兩塊不容反駁的盾牌，讓這些七嘴八舌起哄的戰友暫時打住了話頭。其實宋遠航平時也跟戰友們打成一片的，戰友開這種玩笑，他一般也不會介意，但現在他不想因為戰友們的玩笑話，傷害到方依雲，影響到方依雲的名聲，再說了，他早已和白歌相互以身相許，哪能再開這類玩笑？
幾個戰友本想像以前那樣開個玩笑，沒想到碰了一鼻子灰，也不便說啥。意識到自己剛才的态度和口氣确實不好，宋遠航又緩和了語氣，補充對他們說道：“宋家莊子上的鄰家小妹，也不知她怎麽到了這裏，你們稍微等等我，我上前問問去！這就回來。”
“遠航哥——遠航哥——果然是你啊！我還以為自己眼睛花了，看錯了呢！”方依雲向宋遠航揮手說道：“我是你依雲妹子啊！我是方依雲啊！”
自從那日勸說哥哥方思遠不成與之不歡而散之後，方依雲就沒有再回去，而是漫無目的到處走，走到哪裏算哪裏，實在累了就找個飯館什麽的歇歇腳，或者在老鄉家借宿，還好身上帶着一些細軟，不然真的就會餓肚子了。這日，心情郁悶的她又毫無方向地上路了，走到一片原野，才發現迷路了，心裏想着：“迷路就迷路吧，也甭走出去了，走出去了也不知道去哪裏！”宋遠航的意外出現，讓她連日來相當沉郁的心情，終于見到了陽光和雨露，好轉了一點點。
宋遠航上前過去，看到方依雲姣好的面容竟有些枯槁，袅娜的身形顯出了憔悴，不禁有些心疼，關切地問道：“依雲小妹，你怎麽在這裏呢？你怎麽啦？面色如此不佳，是不是遇到了什麽難事？”
不料宋遠航這麽一問，勾起了方依雲難過的回憶，她忍不住小聲抽泣，也不說話，只是掩面抹淚：“嗚嗚嗚……嗚嗚嗚……”啜泣之聲雖小，卻也十分傷悲。“依雲小妹一定是遇到了什麽難事，我也不能就這麽抛下她！”宋遠航本來想過來與方依雲打個招呼就和戰友們一同趕路，現在發現方依雲情形不佳、似有心事，也不便将她抛下，心想：“不如讓戰友們先行趕路，我勸慰依雲一下這就趕上去。”
于是，宋遠航回頭對戰友們說：“兄弟們，你們先趕路，方依雲小妹。我一會來攆你們！”經過了剛才幾近“翻臉”的狀态，幾名戰友也不好再去開什麽玩笑，紛紛趕路走了，周東剛說道：“那我們就先走了，你也不要着急，有什麽事情先處理好了再往回趕！”
宋遠航也不應周東剛的聲，繼續關切地問方依雲：“依雲小妹，怎麽回事？出了什麽事？能和我說說嗎？”
“嗚嗚嗚……嗚嗚嗚……遠航哥，我真是真是沒臉說出來啊！嗚嗚嗚……嗚嗚嗚……”方依雲一邊說一邊哭，泣不成聲。
“沒事的，有什麽，給你遠航哥說說，天塌不下來……啊！”宋遠航将方依雲扶到一塊石頭上坐下，自己則盤腿坐在旁邊的草地上，繼續問道：“怎麽回事？即便真的是有什麽情況，也要說出來，我們才好努力去解決啊，對不？沒事兒，說說吧！”又安慰道：“別哭了啊……別哭了……啊！依雲小妹，別哭了……”
方依雲本就特別喜歡宋遠航，眼下面前這個大哥哥、心上人的鼓勵和安慰讓她緊張郁悶的心情舒解了不少，她啜泣着說：“我家……哎呀真是……真是難以啓齒……我家……我家出漢奸啦……嗚嗚嗚……”
“漢奸？什麽漢奸？”宋遠航臉上的表情一下子緊張起來，詫異地問道。
方依雲于是一五一十向宋遠航說了方思遠如何加入皇協軍、甘願為日本人辦事，還說了自己的父母也非常支持哥哥的這事。
宋遠航怎麽也沒想到，方思遠居然會幹出這種事來，可謂“眼鏡跌碎了一地”。然而眼下方依雲這麽傷心，他不能當着她的面抱怨和批評方思遠，當務之急是好好安慰和開導她。他說道：“依雲妹子，先不要着急，先不要傷心，說不定思遠是一時腦子發熱，或者是有別的什麽原因。”
“唉唉，唉，他可不是腦子發熱，我都找到他勸過了，怎麽也勸不動，恐怕是九頭牛也拉不回來了。他現在還當了皇協軍的什麽小隊長。”方依雲說。說這話的時候，方依雲一雙大眼睛哭得紅紅的，臉上挂着晶瑩剔透的淚花，就像一個特別無助的孩子。
“這麽一說，他難道是受了日本鬼子的蒙蔽？回頭我去找他、勸勸他。”宋遠航說。
“對對對，遠航哥，你好好勸勸我哥，讓他迷途知返，千萬不要再受日本人的蒙蔽了啊。”方依雲到現在還不明白方思遠對宋遠航的那種反目與不爽，依然把希望寄托在宋遠航身上，想讓宋遠航把自己的哥哥拉出“泥潭”。事實上，她那天勸方思遠的時候，如果不提宋遠航，說不定就能勸阻成功了，至少不會更加地激怒方思遠。
未等宋遠航說話，惴惴不安的方依雲又囑咐說道：“遠航哥，你勸勸我哥，讓他和你一起參加八路軍。”
宋遠航顯然也不知道方思遠如今對自己的成見已經很深了，便說：“依雲小妹你放心，我和思遠從小玩到大，無話不談，我向他曉以利害，思遠他一定會回頭的，畢竟是中國人啊！我相信思遠他依然有一顆愛國愛家愛鄉親的心，不然他上次也不會救我，更不會幫我刺探日本鬼子的情報。”
“我哥他救你？還刺探日本鬼子的情報？”方依雲一直不敢相信哥哥方思遠會真心真意當漢奸、做出對不起中國的事情，現在聽宋遠航這麽一說，感到既吃驚又高興，問道：“思遠哥他如何救你了？刺探情報又是怎麽回事？”
宋遠航簡要說了自己上次偵察遇險的事，以及後來方思遠準确提供日軍動向情報的事。方依雲聽着聽着，突然興奮地大叫起來：“難道思遠哥他是想在皇協軍裏當卧底？”她太希望哥哥不是背叛祖國了，禁不住把事情往好的方面想。
方依雲的話提醒了宋遠航，他忍不住兩掌相擊，忽然明白了什麽似的說道：“對啊，不排除這種可能，思遠他說不定真的有什麽原因才參加的皇協軍。所以我們不要慌張！”
一直沉積在方依雲臉上久久揮之不去的烏雲，頃刻間消散開來，她頓時不再難過，說道：“要真是這樣的話，那就太好了呀！”
急着趕路的宋遠航見方依雲心情好了，便琢磨着該走得了，好快些攆上前面的戰友，于是對她說道：“對了，你怎麽會在這裏？”方依雲說自己先前知道方思遠參加了皇協軍又勸不過來，實在是難以接受，就不想回家，一路迷茫地到處走，不知怎麽走着走着就到了這裏。
“依雲妹子，我回部隊還有要緊的任務，耽擱不得。你也趕緊回家吧！”宋遠航說完欲走，邁開了腳步。
方依雲一方面不舍得宋遠航與自己這麽快就分別，一方面又知道自己迷了路，于是趕緊拉住他，苦惱地說：“遠航哥，你就舍得把我一個弱女子扔在這裏呀？”
宋遠航這才反應過來，心裏想：“對呀，這麽把她扔下，确實也不地道。但是我也不能在這裏耽擱太久啊……”
他正在踟蹰間，方依雲眼中露出祈求的目光，問道：“遠航哥，我迷路了，也不知道往哪邊走，要不然就跟着你走怎麽樣？你放心，我跟着你的步子，不會耽擱你的！”她也知道宋遠航急着趕路，所以也沒有責怪他，而是采取這樣的方式給他一個臺階下。
瞧着方依雲祈求的樣子楚楚可憐，宋遠航心想：“這荒郊野外的，她一個姑娘家不太安全，何況還迷了路。”于是，就答應了帶她走一段，待她識得回家的路後，再與她分別。
終于可以和宋遠航一同走了，方依雲心裏泛起一陣陣莫名的開心，她心裏其實想着一直跟着宋遠航，不與他分別。
二人一路前行，宋遠航在前，方依雲緊跟在後，腳步踩在沒有路的大地之上，窸窸窣窣作響。陽光照射在臉上、身上、頭發上，帶來一陣陣暖意。
走了一會，方依雲一細想，又開始糾結方思遠那個事情：“咦，這事兒沒對啊！如果思遠哥他真的是為了當卧底，那為什麽又不跟我說明緣由呢？害得我那天差點兒跟他吵起來！我父母為什麽對這件事情也諱莫如深，也不和我說明緣由呢？難道他（她）們是也和思遠哥一起瞞着我，或是根本不知道思遠哥是為了當卧底？”
“既然是卧底，那肯定就會嚴格保密。如果思遠他真的是卧底，他肯定不會對你說呀！對不？別多想了，啊……”宋遠航一邊走，一邊開導方依雲說道：“到時候我找他談談，一切就明白了。”
其實，宋遠航的心裏也在一直犯着嘀咕，有好多疑問待解：方思遠真的是卧底嗎？是誰派他當卧底的？他又跟哪裏的組織聯系？以他這個性格，不像是會去當卧底的呀？如果他不是卧底，他又為什麽甘願加入皇協軍當漢奸？難道真的是被日本人蒙蔽了嗎？他真的忍心背叛祖國，站到中國人民的對立面嗎？以我對他的了解，應該不會這樣吧？……太多太多的問號，攪繞在一起，讓宋遠航想不明白。
方依雲擔心宋遠航到時候問不出個所以然，或者像自己去勸那樣無功而返，又說道：“那你說他既然會對我保密，難道對你就不會保密嗎？你到時候又怎麽辦？”
宋遠航說：“總之，我了解他，我有辦法。依雲小妹，你就放心吧。不要去做無謂的擔心了，好嗎？”
方依雲點點頭：“遠航哥，我當然相信你！你是最棒的！”方依雲一直暗戀着宋遠航，現在又在他的開導下恢複了好心情，眼睛眨巴眨巴，腳下蹦蹦跳跳，忍不住誇贊宋遠航。
為了趕時間，宋遠航也不與方依雲多搭話，只顧埋頭走路，步子又大又快，方依雲雖然拼力跟了一陣，終歸是難以跟上，走着走着就不知不覺落後了十來米遠。
瞧着宋遠航在前面急切切地走着，好像都沒有一點兒要等自己的意思，方依雲一度感到有些失落，但很快轉而一想：“遠航哥這不是要急着趕路麽？況且我剛才還答應了他不拖後腿！我可千萬不能拖了他的後腿，更不能因為這個和他置氣，要是這樣的話也太不夠理解他了。”想着想着，她就小跑着追了上去。
可是宋遠航越走越快，不一會兒，方依雲又掉下隊了，她就又追，反複如此幾次，方依雲又開始失落了：“唉，遠航哥你怎麽能這樣？這麽一路也不和我說說話，也不放慢步子等我……雖說我答應你不拖後腿，但你這也走得太快了些吧？你也太不解風情了，真是的！”
正這麽想着，宋遠航突然扭過頭來，驀的發現方依雲被自己甩出了老遠，就停下腳步等她，并朝她揮了揮手：“依雲小妹，再快一點兒……”
這個舉動，又讓方依雲十分開心，她連忙趕了上去，撒嬌地半開玩笑地說：“遠航哥，怎麽舍得等我一下了呢？”
宋遠航這才意識到，自己确實走得快了些，沒有顧及到方依雲的感受。他尴尬地笑了笑說：“依雲小妹，對不起，我是趕得急了些！”稍稍放慢了腳步。
剛才耽擱了不少時間，現在又提不了速度，宋遠航心裏開始着急起來：“照這樣下去，肯定攆不上前面的戰友了。這可如何是好？如果歸隊晚了，贻誤了部隊的事，那可大大的不妙。”一路上，宋遠航都在不時琢磨着如何找機會與方依雲告別，好“輕裝前行”。
剛剛翻過一座山頭，遠處出現了一條若隐若現的小路，宋遠航就迫不及待地問：“依雲小妹，現在認得這裏的路了麽？”一邊說，一邊用手指着那條路。
“認不得呢！”方依雲搖搖頭說道。
宋遠航只得又帶着方依雲繼續走，每走出一段路，就問一下她，可方依雲确實認不得這路，她也不想認得這路。她只想一直跟着自己暗戀的遠航哥哥一路走下去。
繼續行進，依稀聽見右邊不遠處有嘩嘩的流水聲。鑽過低矮錯落的灌木叢，忽然眼前一亮，一條溪流從山上奔騰而下。宋遠航認得，這叫“跳石溪”。
仰望山頂只見遠遠近近的山、層層疊疊的樹、朦朦胧胧的煙，半山一道歪歪斜斜的激流，跌跌撞撞地碰着那些大大小小、圓圓滾滾的石頭，或炸起雪白的浪花，或繞行成一條飄飄的哈達。遇有平緩之處時，就蓄成一汪小潭，碧玉如鏡，清澈照人。因為是在峽谷之中，經過千年萬年的沖刷，這些石頭無論大小，一律呈圓形：滾圓、橢圓、扁圓、平圓。遠遠望去一溝漂亮的弧線，縱橫交錯，相疊相繞，任是畢加索轉世也結構不出這樣的圖畫。方依雲興致勃勃地跳到“跳石”上站定，眺望着空蒙中的山樹，還有那來自天上的水，不知是穿越到了何處。
細雨蒙蒙，雨打樹葉，空谷鳥鳴，小徑明滅，時見草蟲。“這簡直就是世外桃源！”方依雲的心一下落入了一片空靈，這裏沒有戰火，沒有争端，真想永遠就和宋遠航在這裏了。
“依雲小妹，快走咯！”站在跳石溪邊，急着趕路的宋遠航也無心欣賞美景，忍不住催促方依雲。說着，便将方依雲從“跳石”上扶了下來。
溪水潺潺，和着兩人匆匆的腳步，一起走向遠方。緣溪行，過了溪流的一個急彎處，腳下的路子變得漸漸寬敞起來，很快出現了一個岔路口，一條路仍然沿着溪邊延伸，一條路則向另外一個方向蜿蜒。
站在岔路口上，宋遠航又問：“依雲妹子，這下認得路了吧？你沿着溪邊的這條路，一直走，走到一個叫紹家坡的地方，那裏民風淳樸，你到了之後再問問村裏人，就可以找到回宋家莊的路了！”
誰料方依雲完全沒有方向感，還是兩手一攤，怪不好意思地紅着臉說：“我真的是‘路癡’，還是找不到呢！”她心裏卻甚是郁悶：“遠航哥啊遠航哥，你就這麽急着趕我走嗎？”
“那我給你畫一張簡易地圖，你按圖索骥。”宋遠航從兜裏掏出小本子和筆，走到路邊的一塊大石頭旁，蹲下來，将小本子鋪展在上面，一番筆走龍蛇，很快畫了一幅回家路線的示意圖。
在宋遠航畫圖的當兒，方依雲心裏是五味雜陳，她不知道該是為宋遠航給自己認真細心作圖而高興，還是該為宋遠航想要盡快“擺脫”自己這個“包袱”而傷悲。
宋遠航将畫好的示意圖攤到方依雲面前，用筆指着講解道：“喏，依雲小妹，我們現在在這個黑點，宋家莊在這個圓點，你只需要沿着溪邊的這條路走，一直到紹家坡，然後在這個大路口，向這邊拐。嗯，大路口旁邊有三棵很高很高的槐樹……然後……這樣，就可以找到回宋家莊的路了，現在明白了嗎？”
聰慧的方依雲其實早已看出了宋遠航的焦慮，縱然有萬般不舍，雖然聽得也不是很明白，也終歸是答應了：“明白了！遠航哥，我這就按圖索骥回去，再又不明白的地方，我就問問鄉親們。”
宋遠航将示意圖小心翼翼地撕下來，交給方依雲，又解釋說道：“依雲小妹，對不起，此番真的沒時間送你回宋家莊，只能送你到這裏了。我現在得抓緊趕上前面先行的戰友，盡快趕回部隊！”
其實，方依雲真想說：“我不想回宋家莊，我只想跟着你走。”但一則因為腼腆難言，二則怕耽擱宋遠航，方依雲最後并沒有說得出來。
她終歸是一個含蓄而可愛的姑娘。
兩相告別，各自前行……
自從這次告別以後，方依雲便喜歡上了到樹林裏想事情。她總是覺得樹林裏有花香、有蟲鳴，一陣風吹過樹葉，她的想法就有了回答：沙沙沙、沙沙沙（傻傻傻、傻傻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