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家庭會議

方思遠與小妹方依雲談了好一陣子,終于将她寬慰好了。

這次回來,時間只有一天,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研究如何從日本人的隊伍裏全身而退,他和方依雲一起找了父親母親,召開家庭會議,并把自己的想法鄭重地提了出來。為了确保不洩密,方思遠在這之前就已經将狗腿子管家仇老九支走了,并且要求家裏的所有丫鬟和下人們都不得入內。他已經将這件事情當成了決定家庭前途命運的絕密大事。

“你在日本人那裏不是好好的嗎?人家還給你升了官!現在為什麽要退出?”方老太太十分不解。

方老爺子也連連擺頭,十分堅決地說道:“對啊,思遠,日本人這麽賞識你,你可要珍惜啊!好好跟着日本人幹,以後說不定能出人頭地!我不同意你退出!”

“哎,當初進皇協軍就是一個錯誤的決定,跟着日本人就是一個錯誤的開始,現在是時候勇敢地改正錯誤了。”方思遠說道:“在這樣的大是大非問題上,我不能知錯不改,一錯再錯啊!”

“是啊!思遠哥哥現在懸崖勒馬,是一個絕對正确的決定,爹,娘,我們都應該大力支持思遠哥哥啊。”

方老爺子和方老太太懷疑方思遠之所以思想起了變化,恐怕是受了女兒方依雲的游說和鼓動,便齊聲問方依雲:“是不是你的馊主意?依雲,你經歷的事情少,很多事情不明白輕重,你可不能害你哥哥啊!你看你哥哥都當小隊長了,多有前途哩,可不能回了你哥哥的前途啊。”

方思遠立即說道:“這是我自己做出的鄭重決定!”

“什麽叫害哥哥?”方依雲不服氣地說:“你們這樣拼命将他推入日本人的火坑,才叫害哥哥!”

女兒的頂撞又讓方老爺子和方老太太很惱火。方老太太說:“依雲,你這段時日怎如此放肆?怎麽如此出言不遜?我不允許你跟長輩這麽說話。”

方老爺子也正欲發作,有點兒吹鼻子瞪眼了,還好被方思遠及時攔了下來:“爹,娘!你們就別沖着依雲小妹發火了,她說的是事實,說得很有道理!而且現在不是讨論退與不退的時候,而是讨論怎麽全身而退,我希望大家一起幫我想辦法,況且我這次回來只有一天時間,沒時間做無謂的争論啊。”

“你們……你們……你們兩兄妹怎麽一個鼻孔出氣啊……哎呀呀……現在翅膀都硬了是吧……知道一個鼻孔出氣了……哎呀呀……”方老太太生氣地說道。

“媽,我真的需要大家齊心協力幫我出點子、想辦法啊。我這次急匆匆地請假回來,就是這個目的。”方思遠說道,話語間甚是懇切。

方老爺子發現妻子的反應确實有點兒過激了,也反過來勸說道:“老太婆,你莫氣嘛,既然思遠這麽說,我們還是不要太争執了,思遠他在家呆不了多長時間,時間不等人啊。”

方老太太這才反應過來:“對啊,思遠,就只在家裏呆一天嗎?”随即話鋒一轉,問道:“怎麽這麽着急?”

方依雲說:“思遠哥今天晚上連夜就要回隊,不然會引起日本人懷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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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我本來想多請幾天假,但是日本人不批準,所以要抓緊時間幫我一起想辦法。”方思遠說。

“思遠我兒,你确定你真的想好了嗎?你确定你要退出日本人的隊伍?”方老太太仍然想勸兒子放棄這樣的想法。

方思遠十分堅定地說:“當然想好了!其實一開始我就不是很想加入皇協軍的。我是一名真正的中國人,我不能再去幹助纣為虐的事情。”

方老太太不無擔憂地說:“再說了,你如果退出了,不僅你自己沒了前途,咱們一大家人的安全又怎麽保證?這兵荒馬亂的,沒有日本人的庇護怎麽行?”

“中國人的安全,要中國人自己來争取、自己來捍衛,怎麽可能讓日本人來庇護?兇狠殘暴的日本人又豈會真正庇護我們中國人?別忘了他們是侵略者啊!別忘了就是他們剝奪了我們中國人的安全啊!”方依雲插話說道。

“依雲小妹說得太對了!我這段時間在日本人的隊伍裏做事,對這個道理是深有體會啊。那些日本人只是把我當走狗使喚啊。不僅如此,還經常受到人身上的巨大侮辱,而且還不能反抗。”說到這個問題,方思遠鼻子越來越酸:“哎哎哎,你們不知道……說出來都是淚啊……很多東西……我真的是難以啓齒啊!”

方老太太聽到兒子傾訴,不無心疼地說:“兒子,你受委屈了!”

“思遠,日本人怎麽你了?”方老爺子關切地追問道,想問出一些細節來。

方思遠嘆了口氣:“爹啊,那個高橋太郎就是個變态狂,我真的是難以啓齒啊!我剛開始也天真地以為他是賞識我,所以才提拔我,誰知他……哎……我真的是太天真了。日本人沒有一個是好東西。”

一提到高橋太郎,方依雲就氣不打一處來,不由自主地罵道:“那個死流氓、死鬼子,真叫一個惡心!”

“怎麽回事?怎麽回事?”方老爺子和方老太太見兄妹倆同仇敵忾的樣子,異口同聲地問道:“日本人到底怎麽你們了?”

方思遠又大略說了方依雲被欺負、自己被欺負的事情,總結出了一個再淺顯不過的道理——跟着日本人,不會有真正的安全的,更不會有好結果的!

方老爺子和方老太太聽了,也感到十分鬼火。

“高橋太郎?世界上還有這樣的變态狂?真是聞所未聞!”方老太太說道。

“這些日本人,真的是無惡不作,怎麽對我的一對兒女同時打壞主意?!怎麽這麽惡心?!這樣下去怎麽了得?!”方老爺子握着拳頭說:“是可忍孰不可忍,不跟他們幹了,不跟他們幹了,你爹我支持你!”

方老太太說:“老爺子,真的要和日本人對着幹嗎?思遠,真的要退出日本人的隊伍嗎?”

“都這樣了,還跟着他們幹什麽?那就是虎口啊,那就是懸崖啊,不能把孩子再往虎口推,不能讓孩子再往懸崖走。”方老爺子盯着妻子道:“我們老方家也不能沒有底線!”

方依雲見父親的态度來了個大轉變,十分高興,馬上加一把火說道:“爹說得對,必須和日本人一刀兩斷。跟着日本人幹,那就是把自己往火坑裏推。”

“是的,我意已決,必須退出。”方思遠再一次表态說道:“我再也不會對日本人心存幻想,當此之際,巧妙脫離日本人的魔爪才是唯一正确的出路。”

大家都支持方思遠的想法,方老太太靜心想想也挺有道理,也就不再固執己見,轉而又不無擔心地問道:“那日本人的部隊豈是想去就去想走就走的?日本人豈會讓你全身而退?他們為難你怎麽辦?他們為難咱們家怎麽辦?”

“所以說我今天才趕回來,讓你們一起幫忙想想辦法嘛!”方思遠把雙手一攤,無奈地說道:“我們還是快想辦法吧!時間不等人啊!晚上我還要趕回去呢,不然會引起日本人的懷疑。”

“這一時半會,咱們又能想出什麽好法子呢?此事幹系重大,可不能出任何閃失啊。”方老太太喃喃的說道,臉上的表情變得凝重起來。看得出來,這個老太婆是十分擔憂的。

“總會有辦法的。”方依雲倒是非常樂觀。

“對了,對了!”方老爺子似乎忽然想起了什麽,他趕緊拉着方思遠問道:“思遠,你不是說有個日本軍官和你是很要好的朋友嗎?你之前進皇協軍不就是找的他嗎?現在你也找他幫忙呀!”

方思遠知道父親說的是自己在日本留學時深交的朋友酒井純一郎。他搖了搖頭,嘆了口氣,說道:“酒井純一郎打了敗仗,早就已經回國了,早就不在華北戰場了!以前有他關照,我能在日本人的隊伍裏二馬二虎地混,可現在日本人常常給我穿小鞋,在裏面呆起真是難受啊。我雖然是所謂的小隊長,實際上哪裏指揮得動隊裏的日本兵,那些日本兵怎麽可能聽我指揮啊,他們不折騰我我就求爹告奶了。”

“兒啊,之前這些情況你怎麽不和我們說?真是為難你了!”方老太太愛憐地說:“讓我兒受苦了……”

方老爺子的面色也凝重起來,甚是惆悵。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水,嘆道:“沒了人關照,确實難辦,現在想要退出來,就更難了,哎……”

“哥,幹脆不要回去了!”方依雲一改往日的文靜,一掌拍在身邊的桌子上,。

“這樣肯定不行!俗話說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這樣會徹底惹怒他們,日本人肯定會找上門來,摧毀我們家。”方思遠說:“這顯然是下下策,絕對不可采取。”

方老爺子又想了個法子:“你就出工不出力,裝傻,看看日本人會不會辭了你?”

方思遠又擺了擺手,做了個鬼臉,搖搖頭說:“這樣的話他們不會辭了我,他們會吃了我。他們又不傻,尤其是那個高橋太郎,狡猾得很,還非常狠毒,萬一被他發現了我是故意的,肯定死得難看!”

“呸呸呸!什麽死不死的,什麽死得難看!不要亂說,莫要亂說。”方老太太十分忌諱“死”這樣的字眼兒。不知什麽時候她就來到了方思遠的身邊,以極快的速度伸出一只手,攔在兒子的嘴巴邊上,似乎想把剛才方思遠說的那句“死得難看”怼回他肚子裏去。

方老爺子愈來愈惆悵地說:“絞盡腦汁想了這些辦法,也還不行,唉,真是急人。”

“老頭子,你也別急。”此時,方老太太也提了一個建議道:“兒子,實在不行,我們就準備點兒錢送日本人,求他們通融通融你吧?那些日本人大都是見錢眼開的,想必他們見了錢,也好說話了。”

“對對對!”方老爺子沒想到妻子竟然還想到了這樣一個辦法,眼睛一亮,立即表示贊成:“撒財免災,撒財免災,不就是出點兒錢的事嘛!”随即他又拍了拍腦袋:“這麽簡單的事兒,我怎麽就沒想到?唉,看來真的是老了老了,腦瓜子不靈光了!”

就像是一個頑皮的孩子一般,方老夫人顯得有些得意地說:“嘿嘿,怎麽樣,老頭子?還是我的腦袋靈光吧?”

“是個好主意!”方依雲也非常贊同,覺得這不失為一個好辦法。

然而他們都沒想到,方思遠并不認可這個辦法,他冷靜地說:“高橋太郎貪婪得緊,貪得無厭是出了名的。我們如果給了他獅子大開口的機會,他一定會沒完沒了,抓住我們的心理弱點把我們家給榨幹的,到時候花光了家財還不一定能達成我退出日本人隊伍的意圖,豈不大大的冤枉……”

被方思遠說得一身冷汗的方老夫人這下怎麽也樂不起來了,哭喪着臉,說道:“這也不行,那也不行,左也不是,右也不是。那可怎麽辦?真是急死人哩。”

“再想,再想,總會有辦法的。”方思遠說道。

方依雲也安慰父親母親說:“不要慌,會找出萬全之策的。”說着,給方老爺子和方老太太分別遞上了一杯茶。但二人接過去後,随即放在一旁,也沒有心情喝。

方依雲見母親額頭上竟然急得滲出了細密的汗珠,于是将自己的手絹掏出來,為母親輕輕擦拭汗珠。并寬慰她說:“媽,也不用太着急,會沒事的。”

接下來,一家四口苦思冥想,你一言我一句,想了很多辦法,一次次提出來,又一次次被否定。總是覺得沒有啥好的計策。

一時之間,屋子裏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就連一根針掉到地上,也能清晰地聽見。大家面面相觑,實在想不出啥好法子了。

許久,方老夫人的話,終于打破了沉寂:“兒子,為娘覺得實在不行的話,還是就只能呆在裏面繼續幹,再找機會了。”

“不行,不行!”方依雲顯得十分不樂意。她一方面是擔心方思遠的安危,因為她知道日本人的隊伍就是一個魔窟,哥哥在裏面呆久了很可能會出事兒;另一方面是害怕哥哥現在不當機立斷想辦法脫離日本鬼子的隊伍,指不定哪一天他又會改變想法,繼續跟着日本鬼子當漢奸。

“思遠哥,像這種事情就應該快刀斬亂麻,拖下去也不是辦法,對吧?”方依雲急切地想讓方思遠打住母親出的“馊主意”——至少她認為這是一個徹頭徹尾的馊主意。

方思遠陷入了深思,并沒有急着回答妹妹的問題。他也根本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見哥哥似乎又開始猶疑了,方依雲就更加着急了,她跑過去拉着方思遠的手說:“哥,哥!你不會又要改變主意了吧?”

方思遠說:“小妹,你放心吧!我既然下了決心不跟日本人,就肯定會不再當漢奸的!你放一萬個心!”

但方依雲顯然還是很擔心他繼續當漢奸,不停地叫道:“哥,哥,哥……你千萬不要繼續呆在那個魔窟裏了。”

“那你說怎麽辦嘛?”方思遠突然反問道。他遲遲想不到好辦法,此時有點兒心煩意亂了,因而說話的語氣顯得不太耐煩。

這一問,倒是把方依雲給問住了。她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說什麽才好。

方老夫人上前拉了女兒一把,有點兒責怪她的意思:“依雲,行了,就不要打亂你哥哥的思路了。就當我沒說,大家再想想其他辦法吧。”方老夫人有着嚴重的重男輕女思想,對兒子和對女兒經常是兩個截然相反的态度,不過這麽多年來方依雲倒也是習慣了,無所謂了。

這時,方老爺子也說:“看來,即便再不情願,也只有先呆在日軍中,再尋找機會了。指不定什麽時候就能找到金蟬脫殼的機會呢。”

方思遠點點頭說:“那倒也是,眼下也只能這樣了。”

“哥!你怎麽能這樣?說話不算數!你不是說了要退出的嗎?現在怎麽又不退出了?”方依雲急眼了,嗔怪地責問道。

方思遠似乎恢複了耐心,對方依雲說道:“小妹,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是在找不到更好辦法的情況下,也只能繼續呆下去了。總不能和日本人公開對着幹。也請你相信我,好嗎?”

方依雲只得默不作聲。

沉默了一小會兒,方思遠又說道:“其實也好,走不了就安心地留,潛伏在日軍內部,及時通報日軍動向情況,也好為中國的抗日戰争做點兒貢獻,最好順帶着能給那些遭天殺的日本鬼子們使點兒絆子。反正我是說什麽也不會幫助日本人做事了,說什麽也不會再助纣為虐了。”

聽方思遠這麽一分析,方依雲也同意了,說道:“對對對,哥哥,人在曹營心在漢,就當一個卧底,與八路軍合作,打擊日本人。只是你的處境會不會很危險?”

方老夫人擔心兒子的安危,說道:“思遠,那你可要當心喲,開不得玩笑的!在日本人眼皮子底下潛伏,危險得很!哎哎哎……算了、算了、算了……你還是老老實實呆着、聽他們的,別去想着使什麽絆子,別去想着竊取什麽情報……萬一被日本人發現了……那可怎麽辦,你說是不?”

方老爺子也說:“是的,思遠,你母親說得對!自己的安全最重要,可不能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啊。”

“爹,媽,你們就放心吧,兒子會小心的。一段時間以來,我在日本人的隊伍裏雖然受了一些氣,但也積累了一些與他們周旋的經驗,放心,會安全的。”方思遠自信地說。他突然發現自己似乎找到了一條明路,這樣雖然仍然有一些憋屈,但至少終于可以不當漢奸而是當正義之士了,心中竟有些小小的興奮。

“思遠,思遠,別想着去幹那種危險事兒,啊……”方老夫人還是很不放心,生害怕自己的寶貝兒子出什麽狀況,心中惴惴不安,一個勁兒勸兒子。

方思遠态度很堅決:“我知道怎麽做,你們放心吧!”又提高了音量說道:“潛伏起來,尋找機會,伺機而動,也許就是現在最好的辦法啊!今天的家庭會議也開得差不多了,我現在心中明亮了許多,就這樣定了吧!”

“不談這個問題了,感覺嚴肅得我的心都緊了。”為了不讓父親母親動搖哥哥的決心,方依雲不失時機地說道。

“對的,我也有這個感覺,咱們談點兒家事吧,輕松一下!”方思遠說。

末了,方思遠還提醒大家說道:“今天的話,可千萬不能與任何人說,包括咱們家裏的仆人下人們,尤其是那個狗腿子管家仇老九。”

方家老兩口,以及方依雲都點了點頭:“那是,那是,這麽重要的家庭機密,肯定不會與別人說的。”

家庭會議結束後,一家人又聊了點其他事情,氣氛總算是輕松了許多。經過兄妹之間的争争吵吵與磕磕絆絆,又經過這一系列的現實遭遇與思想碰撞,方思遠與小妹方依雲的兄妹之情愈加深厚,二人之間的價值觀趨于一致,逐漸向革命者轉變。

兄妹二人單獨在一起聊時,似乎有說不完的話,聊得十分開心。既然決定了當一名日軍內部的潛伏者,如何與八路軍取得聯系、與共産黨對接上,就顯得十分必要了,方思遠請方依雲幫忙找到在八路軍重服役的宋遠航,通過宋遠航向共産黨的黨組織彙報自己的想法,争取得到共産黨和八路軍的支持。方依雲欣然應允。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間就到了晚上,一家人坐在一起吃了一頓大餐,其樂融融。

餐畢,天色已經黑盡,方思遠不得不往回趕了,從宋家莊的方家大院到他所在的日本軍營,還有一段很長的路要走。

與家人辭行時,方老夫人舍不得兒子,說道:“思遠,能不能明早再走?非要今天晚上走麽?我擔心這夜路不好走,怕你會遇到危險!”

“媽,你放心吧!兒子又不是三歲小孩了,不打緊的。”方思遠滿不在乎地說道。為了讓母親寬心,他上前給了方老夫人一個擁抱,拍了拍母親的後背說:“我沒事啊,媽,倒是你們在家裏要保重,你和爹年齡大了,要注意身體呢!”

又扭頭對小妹方依雲說道:“小妹,爹媽就由你多費心了!一定要照顧好爹媽。”

方依雲點了點頭,也說道:“哥,你放心!我會照顧好咱爹咱媽的。”

“啊……嗚……噫……”方思遠伸開一對手臂,大大地舒展了一下身子,似乎是要擁抱黑夜,感覺通透多了,他向着摯愛的家人們揮了揮手,爾後邁開腳步,踏上了征程。

方老爺子、方老夫人、方依雲以及方家的下人們,包括那個狗腿子管家,紛紛向着漸行漸遠的方思遠揮手告別,看着他那影影綽綽的背影漸漸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月明星稀,天鵝絨般的淡藍的月光照進樹林,把一束束光芒投射到最深的黑暗之中。方思遠借着流水一般灑下的月光快步前行,他的腳步踩在地上,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他感覺腳下的大地無比的堅實。

他的步伐愈發地铿锵,走向夜的更深處,每走出一步,就猶如向黑暗刺出一刀,竟有一股股不可名狀的暢快之感湧上心頭。是的,自從做出了不再為日本人做事的決定後,方思遠感到自己簡直是眼明心亮,不害怕黑暗。

浪子回頭金不換。從今夜開始,他要做一個全新的自己,做一個中國人該做的事情,而不是相反。從今夜開始,他雖然仍然不得不繼續呆在日本人的隊伍裏,但他感到自己已然實現了新生,他要用自己的實際行動,為自己曾經的背叛行為贖罪,用自己的實際行動,為中國人民的抗日戰争做點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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