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逃離

我不再說什麽,回到樹下靠着樹幹,将彼得身上的披巾蓋好,抱着他進入了夢鄉。我夢見了那只死去的鹿,它用一雙純潔無辜的眼睛看着我,然後低下頭,露出空蕩蕩的頭顱。我被噩夢驚醒,恢複知覺的時候發現天剛蒙蒙亮,我爬起來打算去找個地方上廁所,無意之中看了一眼營地中央,篝火已經熄滅,而老兵卻不在那裏,他居然不見了。

我的腦子裏突然冒出了老兵昨晚對我講的話,也許我現在應該轉身就逃,但是好奇心卻壓制住恐懼,我沒有去叫醒別人,而是仔細的打量了一下四周,發現了那個地方。我走過一塊林中的雜草地,草長得有人的腰那麽高,在幾株矮樹叢前面站住,樹叢有明顯的被人破壞的痕跡,剛剛升起的太陽正從那些縫隙透過光來。淡淡的血腥味傳來,我不禁屏住呼吸向裏面看去:

老兵的眼睛正看着我,只是早已失去生機,他的臉上身上全是血痕,就像那只死去的鹿一樣。費在他的身邊,臉上手上也都是鮮血,都已經凝固成了黑色。有幾根電線一樣的東西蠕動着從老兵的腦袋裏連到了費的頭上,費閉着眼睛,嘴巴微微張着,像是陶醉在一場美夢當中。忽然,他的臉上出現了一副震驚的表情,睜開了眼睛看向我的方向。我不知道他有沒有看到我,因為看見他張開眼睛的剎那我已經轉身逃離了那裏。

恐懼攥住我的心髒卻沒有阻礙我的雙腳,我狂奔着跑回營地去找到彼得。我的動靜已經吵醒了大部分人,他們有的人已經嗅出了變故,正在将疑問的目光投在了我的身上。

“彼得,醒醒,我們走。”

彼得揉着眼睛醒來,迷迷糊糊的站起來走向了休睡覺的方向,我見狀急忙拉住他,伸出一根手指向天上一指:

“就我們倆,從這裏出發。”

彼得還沒明白過來我的意思,我已經把披肩在我倆的腳下鋪好,我伸出手抓住他的雙肩搖醒他,讓他看着我的眼睛明白我說的都是認真的。最早醒來的吉米已經發現老兵失蹤了,他選擇了先去叫醒別人沒顧上在意我們這邊的情況。

風突然變得很大,樹枝的抽打聲吸引來了所有人的目光,地面上五雙眼睛目送着我和彼得騰起升空飛行着離開。五雙,是的,我知道費也一定看到了,我其實早就應該明白老兵告訴給我的那些事情的用意,他知道費能用一種我們無法想象的手段看見死去的大腦裏所儲存的記憶,看到那些他們生前的秘密,只是我不願意去相信罷了。費通過那只鹿知道了我們的行蹤,現在又通過老兵知道了彼得秘密,我當然知道什麽都瞞不過老兵的眼睛,只是他沒有揭穿我,我也沒去問他為什麽。

終于視野裏又只剩下一望無邊的綠色樹冠,我為自己能逃離那個瘋子而感到慶幸,但在目光接觸到彼得背影的時候才突然想到了自己這樣做的自私,我竟然完全沒想過剩下的那些人,但我并沒有從中感到愧疚,我告訴自己說這是每個人生存的本能,是在這個亂世存活下來的必要技巧。

我把事情解釋給彼得聽,但他仍然背對着我不說一句話,憤怒的氣流充斥在他的四周,我也不得靠近,就這樣過了好久,我才終于聽見了一個小小的啜泣聲從彼得瘦弱的身體裏傳出來,我過去抱住他,他回過身來用他的小拳頭使勁砸在我的胸膛,一遍遍的質問我說“為什麽”。盡管如此,我還是知道彼得他最終還是原諒了我,這是他第一次原諒我的冷酷,為了我的自私背棄了他的善良,而這全部都僅僅是因為在他的心中我是他唯一的哥哥。

腳下的世界從小小的農場到這片森林再到地平線上綿延無盡的群山陰影,世界在我心裏膨脹。坐在彼得身邊高高在上俯視群生,讓我錯覺自己已經掌握了某種力量,這股力量讓我興奮不已,卻差點忘了真正掌握這個力量的那個孩子是多麽的脆弱。一整天過去,彼得已經快要到了極限,雖然在這樣的高度眼看着森林就快要走到盡頭,但當我們重又跌回到暗夜籠罩的密林中時,才再次從膨脹的美夢中清醒。

背着再次陷入昏迷的彼得繼續行走在崎岖的羊腸小徑,我不明白同樣是如此惡劣的條件,為什麽跟老兵他們在一起彼得就總是那麽有活力,而跟我在一起卻總是如此虛弱。第二天彼得總算是醒了過來,我們設法捉到了一些小動物,其中有只小灰兔子,彼得不舍得讓我殺掉就自己抱着,我看他自己走路都費勁了勸他把兔子放掉,他卻連連搖頭把兔子摟的更緊。

第三天我們沒有了好運氣,吃了一天的野果之後連我的腳步也開始變得虛浮。第四天我把彼得的兔子吃了,他對着我的那套說辭還是沒說一句話,甚至也沒表現出憤怒,只是将兔子的皮毛骨頭,甚至還有我分他的那塊肉都收集起來挖了個淺坑埋掉。第五天,我覺得彼得也許會就這麽死掉,我背着失去意識漂浮在我背上的他,深一腳淺一腳的行走在絕望的路上,尋找着那也許根本不存在的希望。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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