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飛船
很多年後當我即将要離開這個星球的時候,我像随手扔掉一個被榨幹了汁檸檬一樣抛棄了費,他在我身邊的時候時不時的就提醒我說彼得是我的良心,可我始終覺得他才是紮在我心裏的一根刺,因為就像是他自己說的那樣,不用敲開我的腦袋他也能知道我在想的是什麽,所以有他在身旁的時候,我始終不能騙過自己。
對于我的抛棄費并沒有怨言,他也無法再有怨言,因為那時他已經用盡了所有的腦細胞,蒼老的像是已經活了幾千歲,卻虛弱的像是一個剛剛出生的嬰兒,他曾經精明無比的腦袋那時已經比一盆漿糊強不到哪去,而與此相對照的是我的飛船,配備精良,動力充足,另外還具備了密封系統,随時可以遨游太空。費是個可怕的瘋子,為了他該死的好奇心,他什麽都敢于嘗試。
費找到了同步軌道上的星門,通過飛船上的設備對它進行遠程測試,并最終用一個數學方法修複了那個系統,讓星門得以重新運作,這是梅耶他們都沒有做到的事情。我從未想到過自己會有一天能夠跳出這顆塵埃般的星球去征服那些全然未知的廣袤世界,而這艘屬于彼得的飛船卻讓我做到了這一點。費一直在我的默許下進行着各種殘忍的實驗,那些實驗品無論年紀、男女亦或是生死,在費的眼中都不過是一具精密的儀器而已。他的實驗室越造越大,最後竟形成了整艘飛船最核心的部位——中樞控制室。我從未踏足過那裏,但卻學會掌握并一直享用着從那裏被制造出來的源源不斷的強大力量。
這艘飛船與費相互成就了對方,讓一個蝼蟻一般的人類在銀河最邊陲的荒原上點燃了最耀眼的科技之光,讓一艘遺失多時的幽靈飛船又以全新的姿态登上了帝國的歷史舞臺。而這一切最終都被我這個賊輕而易舉的竊入囊中,并大張旗鼓的炫耀着偷來的贓物。可是那些被我踩在腳下的人們卻從不放棄任何宣誓他們主權的空隙,他們等在我每晚的夢中,等在我任何一個合上雙眼的瞬間。
在那以後的旅途當中,征服的快感逐漸麻痹了我的不安,依靠這艘飛船的特殊力量,我們逐漸糾集成為一支軍隊,所到之處莫不被當做神跡受到膜拜。在追随我的人當中,有許多都是真正擁有特殊能力的人,經過他們不懈的探索和努力,一支艦隊開始在這片荒蠻之地崛起并踏上征途。而這些托舉起奇跡的人們,他們活着的時候為這支艦隊效忠,死後也仍無法離開這裏,他們的肉體,不,确切應該說是大腦,被連接在中樞控制室的試驗臺上,而只有到那時,他們才是真正融入到了這艘飛船的生命長河當中,開始發揮他們最純粹的力量。
随着知道飛船秘密最原始模樣的人們一個一個的消失,我逐漸地踏上了高不可及的神壇,在我六十歲之前的十年間,我終于嘗到了權力最高處淩冽寒風的味道。科技的火種星星點點,越是接近帝國中心越是燃燒旺盛,我再也沒有遇見過具有彼得那樣特殊能力的人,所以我的旗艦——載有彼得的那艘,凱家鄉的神跡——始終是獨一無二的存在。每當危機來臨,旗艦總會自動做出做出反應,将損失降到最低,這就好比一種人類生存的本能。
每當這個時候我都會覺得自己又是回到了那個離家的夜晚,濃稠的黑暗緊緊包圍着我,死亡的恐懼如影随形,我感覺全身的肌肉的緊繃着,直到飛船發出指令,就像那只溫柔的小手抓住我的手指,把我從無邊的恐懼中拯救出來。
終于在我六十六歲的那一年,勝利女神收起了她貌似溫和的微笑。塔雅聯邦星系曾是帝國最繁華的商業集中地之一,即便是在與帝國久不往來的今天,昔日為了保護航路而裝備的等離子大炮一點也未曾鏽蝕,反而因星系領主推行的對外商貿政策而更突顯出其重要作用。
我的海盜艦隊沒撈到一點油水,反被打的幾近潰散,在旗艦上,從舷窗看去,等離子炮閃過的光芒像是死神用來收割生命的鐮刀,一陣刺眼的閃光過後,旗艦陷入了一片黑暗,我仍然坐在船長的位置上,周圍的人幾乎都屏住了呼吸,長期的戰鬥讓我們都明白此刻唯一能做的就只有等待。
這一次等待的時間尤為漫長,長的足夠我回想一遍我與彼得之間所發生過的一切,我突然很害怕彼得會抛棄我,就像是那時候我推開了他一樣。就在我确信彼得一定是已經選擇抛棄我了之後,指揮臺上的信號燈又開始重新閃爍起來。我忽然像是一個溺水瀕危的人一樣無法呼吸,在一片濃稠的黑暗中,意識逐漸離我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