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視線開始變得模糊,周圍人的聲音越來越虛幻。恍惚中,淩犀感覺吵鬧聲忽然小了,再後來,他好像聽見有人提到翼王。
翼王怎麽會來清風書院呢?一定是他聽錯了。
有眼尖的一眼就認出來者是翼王,一傳十十傳百,公子小姐們紛紛從淩犀身邊撤開,自覺排成兩列俯身行禮。
“參見翼王殿下!”
雲翼點下頭,徑直奔着淩犀走過去。他原想在門口等,待他們下課再接人,可一到書院外就聽裏面吵吵鬧鬧,還隐約聽見淩犀的名字,這才提前進來了。
別人都在恭敬行禮,唯有淩犀站在原地不動。雲翼走近,卻見他的身子稍晃,直覺不對勁,搶先一步上前将人扶住。
“淩公子?”
淩犀看清楚眼前人,不由笑了笑,還真是翼王來了。
“見過殿下。”
雲翼上下打量他,擡手探上額頭,并不見發熱。
“我無事,可能是累了,歇一會兒就好。”淩犀有氣無力的說道。
雲翼面色凝重,不清楚發生何事,心中橫生焦躁,“我送你回去。”
站着時,淩犀尚能讓自己保持清醒,可一旦放松下來,反倒更覺乏累。他記得自己是被雲翼扶上的馬車,可到将軍府後的事他就有些記不清了。
昏睡半晌,一睜眼,淩犀甩了甩頭,終于感覺頭腦清醒很多。
雲翼聽見動靜,疾步走回床邊,“可感覺好些?”
原來這人沒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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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犀笑道,“好多了。”
“太醫說你是類似中暑之症,當下尚未入夏,但你身子特殊,不宜受涼,也不宜受熱。”說着,雲翼端起藥碗,小心謹慎的喂他吃藥。
喝完了藥,淩犀自覺又讓眼前人擔憂一場,有些過意不去,“讓殿下費心了,我會多加注意的。”
雲翼依照慣例遞給他一塊糖,凝眉道,“你……在将軍府可是過的不好?”
“嗯?”淩犀茫然的眨眨眼,想起今日之事忽然明白了,“沒有的事,二叔待我很好。”
正說話間,淩峰聞訊匆匆趕來,見到雲翼也在,急忙行禮。
“我聽說你們下午玩投壺來着,淩傑那小子怎麽回事,怎麽能拉着你站大太陽底下玩呢。”淩峰近前打量淩犀,眼中滿是擔憂,“現在好點沒?二叔再請李太醫來瞧瞧?”
“不用了二叔,小問題,我已經好了。”淩犀指了指藥碗,“藥都喝完了。”
雲翼掃一眼淩峰,突然出聲,“怎麽回事,淩将軍不妨問問貴公子。”
方才淩犀昏睡時,下屬已經将書院發生之事盡數禀告,若不是因為那淩傑是這人的堂弟,他早已親自教訓了。
淩峰聽出其中隐情,回頭看向淩犀,“犀兒,可是淩傑那小子欺負你了?我這就去找他。”
眼見淩峰急匆匆離開,淩犀暫無力氣阻攔,索性由他去了。
他原不想告狀的,沒想到翼王替他把狀告了,這下他和淩傑的梁子算是越結越深。
不過也不是什麽大事,本來淩傑就瞧他不順眼,沒有今日之事也是一樣的。
雲翼在他房中一待就是個把時辰,直至天黑了才離開。翼王前腳才走,阿九後腳跑進來,探頭探腦,跟做賊的一樣。
“不知道還以為你要偷什麽東西。”淩犀打趣道。
阿九輕咳兩聲,直起腰板,“奴才這不是怕翼王殿下還沒走遠嘛。”
淩犀笑他少見多怪,“翼王殿下還能吃了你不成?”
阿九撇撇嘴,翼王是不能吃他,可也不希望他們這些人杵那礙眼啊。
“公子,奴才聽說淩傑公子挨了家法,被将軍罰去祠堂跪着了。”阿九氣呼呼的說,“活該,誰讓他害公子頭暈的。”
連阿九都知道此事?淩犀略作思索,随即明了,肯定是那人授意的。
淩犀在房中修養數日,期間向書院告假,安心在将軍府與小雪球為伴,倒也過的輕松自在。
可沒過多久,突然接到宮裏的消息,說是要讓他參加今年春獵。
春獵之日将近,原本淩峰因為他的身體并沒有打算帶他去,春獵的名單裏也沒有他。可不想突然出了岔子,一名朝臣公子因為貪玩摔傷了腿無法參加。
每年春獵都是有固定人數的,據說其中有講頭,多一個少一個都不吉利。恰巧今年春獵因為意外少了一個人,而适齡的王公子弟都已列在其中,尋來尋去就把注意打到了淩犀身上。
最終淩犀還是要奉命補上最後的名額,好在淩峰已經打好招呼,淩犀只是沖個人。頭,跟在後面打打醬油即可,不用管什麽拔得頭籌。
上次淩犀身體不适,讓淩峰心中挂念,此次雖不得不去,但也尋着辦法不讓他長時間曬在日頭下,特意準備好鬥笠讓他随身攜帶。
自京城前往狩獵場至少花了半日功夫,皇親貴胄先行,文武百官随後,武将們都是騎着高頭大馬,而淩犀則是随文官們乘了馬車。
狩獵第一日,皇帝并沒有親自上陣,只讓一些躍躍欲試的臣子先行,相當于是熱場子。狩獵一共三日,在獵場上獲得獵物最多的人能得封賞,這可是在聖上面前表現的好機會,不少王公子弟都摩拳擦掌。
待到晚上,臣子們帶着獵物折返,開啓篝火晚宴。白日得來的獵物架在火堆上烘烤,不多時便飄香四溢。樂人從旁奏曲,随行的舞姬于禦前翩翩起舞。
皇帝坐在觀禮臺上,執着酒杯欣賞歌舞。他身側坐有三位親王,雲翼也在其中。
淩犀随二叔他們待在臺下,這還是他頭一次面見聖顏,都說帝王乃真龍天子,自帶威嚴,不可直視冒犯天威,但他親眼見了倒不覺像話本子裏描述的那般可怕。
“過一年了,那誰家的小四好像又長高許多,時間過的真快,朕也是老了。”
太監總管立馬躬身倒酒,“皇上怎會老,您可是萬歲,萬壽無疆。”
皇帝嗤笑道,“就你最會油嘴滑舌,竟撿着好聽的說。”說着,他忽然看向臺下,“淩愛卿,這便是你尋回的親侄?”
淩峰舉杯,攜淩犀起身,“正是,犀兒,還不拜見皇上。”
淩犀颔首,恭敬道,“參見皇上。”
皇帝點點頭,“免禮,你父親是個忠君愛國的英雄,他的孩子必然不差。”
淩犀擡頭,“謝皇上。”
方才被擋了視線,現下看清楚些,皇帝恍惚片刻,繼而如尋常人家的長輩般關切道,“聽淩愛卿說你身體不好,此番狩獵不可冒進,随意就好。”
淩犀再次行禮,“是。”
他入座時,有意往旁邊瞧,剛好發現翼王也在朝他這邊看。兩人對上眼,一觸即分,倒好像怕別人看見似的。
淩犀将杯裏的酒飲盡,稍感辣口,随後又給自己倒上一杯。
“犀兒少喝酒,來,多吃點肉,這是鹿肉,補身的。”
見淩峰一個勁兒的往自己碗裏放吃食,淩犀一轉頭,猝不及防接觸到淩傑冰冷的眼神,對方瞪他一眼扭過頭去兀自喝起悶酒。
淩犀無奈失笑,恐怕淩傑讨厭他最大原因是為了在二叔面前争寵。說來也是,淩傑自小是二叔獨子,叔嬸去的早,想來二叔對唯一的兒子也是寶貝的很,如今自己剛來就分去二叔大半關愛,也難怪他總和自己對着幹。只不過好好的一個孩子,染了一身纨绔習氣,有些可惜了。
“二叔,我已經吃不下了。”
淩犀使個眼色,淩峰會意,瞧向另一邊的淩傑,随後往他碗裏放了一只雞腿。
“老喝酒像什麽樣子。”
淩傑豁然擡頭,瞧見他們二人都看着自己,抿了抿唇,什麽話也沒說,埋頭開始啃雞腿。
此時,弦樂突變,舞姬褪去霓裳換了裝扮,随曲擺動腰肢,大跳胡旋舞。只見她被托舉上臺,旋轉間來到親王席前,曼妙輕紗在三人中浮動,最終落在翼王的肩頭。
大臣們依舊推杯換盞,對此都見怪不怪了。在皇族中獻舞,本就有一躍龍門的機會,多少人憑借一舞入了大人物的眼,從此飛上枝頭。只不過這麽多年還真沒有人能讓翼王殿下動心,可人們被其相貌所蠱,因其身份而伺動,雖屢戰屢敗,卻屢敗屢戰。
淩犀自然也瞧見了這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