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歐陽然聞言輕嘆一聲, 甚為無奈,“不瞞公子,在下和?那姓穆的是同鄉, 自小在同一學堂讀書。他?家業大?, 又是獨子, 向來?對別人頤指氣使。在下不屑與他?為伍,故而總被?針對。”
原來?這過節從小就有。
幾人在藏龍居小酌一番, 淩犀漸漸發?現這位歐陽公子上知天文下曉地理,不管與他?說什麽都能接上來?,可謂是實?打實?的學富五車,像這樣?的人才倒正是科舉考試需要選拔的。兩人雖只見過這一次面, 倒有點一見如故的感覺,歐陽然這個人對瞧不上的,不管是何等身?份, 從來?不假辭色,但?對合胃口的又是另外一副模樣?了。
不等天黑, 淩犀一行人便打道回府,臨行前, 歐陽然主?動相邀,稱改日定要回請。
他?去藏龍居不過是為觀察學子們?備考,沒想?到撞上出鬧劇。原以為入朝前的舉子大?多是文人雅士, 尚未沾染習氣,可見是他?想?的過于簡單了。而他?意外撞見的這位才子,算是此行唯一收獲。
接連數日, 淩犀都在布置科舉的事,沒再去過藏龍居,和?歐陽然再敘的約定也就被?擱置了。
“公子, 您再不喝藥,等翼王殿下回來?,奴才要和?殿下告狀。”阿九大?着膽子威脅道,他?知道一提及翼王殿下,他?家公子必定會乖乖就範。
淩犀放下公文,睨他?一眼,“我看你改日就去翼王府當差好了。”
“那可不成?,奴才啊,這輩子就跟着公子,服侍公子。”阿九笑眯眯的遞來?藥碗,看着他?服下後再上前收拾。
淩犀吃了塊桂花糖,不經意問道,“小仲呢?怎麽這幾日都沒怎麽瞧見他??”
“奴才也不知道,小仲哥總是早出晚歸,每次出去手上還提着籃子,神神秘秘的。”
兩人正說話間,小仲剛好打外面進來?,果真手裏提着一只空籃子,他?快步走到淩犀跟前,将書信奉上,“奴才方才回來?時碰上送信的,是揚州來?的信。”
淩犀迅速打開信封,信上的內容讓他?瞬間松了口氣。
“揚州城的瘟疫已經控制住了,目前只餘下舊時的病人需要調理。”
阿九高興的差點跳起來?,“這可是大?好的消息。”
淩犀盯着書信,舍不得移開,“當然是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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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了。”阿九扒拉一下小仲的胳膊,賤兮兮的問道,“小仲哥,這幾日你都去哪裏了?是不是私會哪家姑娘啊?”
小仲被?他?鬧成?大?紅臉,羞惱道,“別胡說,哪有什麽姑娘,沒影子的事。”
阿九依然不肯放過他?,搶過籃子一看,“還說沒有,這裏面都是點心?渣子,你不是給哪家姑娘送小吃去了?公子方才還問我你的去向,是不是啊,公子?”
淩犀見狀也察覺出小仲這些時日心?不在焉,如果真如阿九所言,小仲有了心?上人,倒也是一樁好事,怎麽說自己也是有俸祿的人,湊個彩禮錢不成?問題。
小仲低着頭,抿了抿唇,雙手背在身?後,鞋底磨着地面,一副受氣小媳婦兒的模樣?,“公子,奴才真的沒有私會姑娘。”
淩犀點點頭,小仲從來?不會同他?說謊,“那你在忙什麽?”
“奴才就是……就是看歐陽公子獨子赴京趕考,沒人照顧,所以才給他?送些吃食。那日他?與公子相談甚歡,應該也算是公子朋友了,奴才是替您照看一下。”
所以不是私會姑娘,是給歐陽然送點心?去了?
淩犀凝眉打量自家小跟班,見其從耳根到脖子都紅透了,小動作不斷,回想?起芙蓉跟淩傑在一起的場景,這情态與那時候的芙蓉如出一轍。
沉思稍許,随即了然,準備嫁妝也是一樣?的,他?都出的起。
“既然你這幾日都在替我關照歐陽公子,之後也多精心?點,科考在即,倒是需要人多照看。”
小仲連連點頭,随後把竹籃搶回來?一溜煙跑沒影了。
阿九跟見鬼似的盯着門口,“公子,小仲哥很不對勁,活像,活像少年情窦初開。他?不會是看上那什麽歐陽公子了吧?”
淩犀繼續低頭批複公文,“看上也挺好的,那人我見過,倒是不錯的人。”小仲家中沒有其他?親人,若是他?能尋得一人彼此照顧,不管是嫁是娶他?都樂見其成?。
很快便到了科考正日子,學子們?分三場進行考試,每場都要考上三天,缺一天不可。淩犀不僅要親臨考場監督,還要協同其他?大?人批閱試卷,在一月時間內将考中的學子名單張榜告知天下。
待科考結束後,考生們?大?多繼續逗留京城,等待張榜結果,各大?客棧在此期間會再賺一波銀兩,有時候甚至比考前還要多。
能進京城應試的學子已經是通過鄉試選拔,即便這樣?,淩犀他?們?要過目的試卷也有上千份。禮部夜以繼日的審閱,終于在不到一個月的時間裏整理出成?績。
淩犀看到進士的榜名時,瞄見兩個熟悉的名字,歐陽然和?穆羽都在入選範圍之內。
“你的歐陽公子中選了,回頭你帶點好吃的去同他?慶賀。”
小仲聽後面頰緋紅,“公子您說什麽呢……”
淩犀睨他?一眼,打趣道,“好了,快去吧,墨都快叫你研幹了。”
小仲尴尬的放下磨塊,收拾好藥碗,剛要出門,迎面撞上疾跑進來?的阿九,一不留神,藥碗自手中掉落,摔的粉碎。
淩犀站起身?,瞧見阿九如此慌亂神色,皺眉道,“出何事了?”
阿九好不容易喘勻一口氣,“公子,出大?事了,刑部尚書帶侍衛包圍了将軍府,說是有人密報您在科考期間監守自盜,考前賣題,要帶您去刑部問話。”
話音剛落,刑部一行人等已經進了西廂院落,走在最前邊的男子身?穿朝服,沖後邊擺擺手,侍衛們?迅速竄進院落中将門口圍住。
“淩大?人,在下奉旨前來?,調查科考賣題一案,還請淩大?人行方便,和?在下去趟刑部,等查清楚了,便放大?人回來?。”
淩犀面上未露多餘神色,打量來?人,這應該就是尹安之父了,“尹大?人,可是皇上讓你來?請我去的?”
尹尚書笑笑,“我自然已經禀報過皇上,還請淩大?人不要讓我為難。”
侍衛們?一左一右守在淩犀兩側,眼看就要上手。這時候,院子口突然響起一陣騷動,淩傑掙脫侍衛阻攔跑進西廂院落,見侍衛要動手,立馬上前替淩犀擋着。
“你們?別碰他?。”
“淩傑。”淩犀拉住他?的胳膊,“尹大?人只是讓我去問話,事情清楚了,我就回來?。”
“這髒水都潑過來?了,還怎麽清楚。”淩傑着急道,“你這身?體不能去刑部。”
刑部是什麽地方,大?家心?知肚明,問話要怎麽問也是兩說,問完有沒有命回來?可就不一定了。
淩犀壓低聲音,“皇上已經下旨,不去就是抗旨不遵。你速速告訴二叔,其餘的不要做。”說完,他?推開淩傑,對着刑部尚書拱手道,“尹大?人,我們?走吧。”
尹尚書沉吟一番,讓出路來?,“淩大?人請。”這回侍衛們?沒在沖上來?押人,僅僅是跟在了後頭。
淩傑眼睜睜看着他?被?帶走,握緊拳頭,咯吱咯吱作響。
“淩傑公子,怎麽辦呀!”阿九和?小仲站在後邊,急得都快哭了。
“我去找我爹來?,他?一定有辦法。”
不過半天功夫,淩犀被?帶去刑部的事已經傳開,朝堂上下人盡皆知。皇帝是何意思衆人猜測萬千,均不敢輕舉妄動。
正宣門前,十幾個公子小姐跪在宮門口,每人手裏托着一封文書,從太陽沒下山他?們?就跪在這裏,到天色暗了仍舊一動不動。
“勵兒!”
男人提着朝服下擺,急急可可的趕過來?,看到韓勵,沉下臉色,“胡鬧!快随我回去。”
韓勵擡頭,驚訝道,“爹,您怎麽來?了?”
“我要不來?,你就跟着辦糊塗事了,快跟我回去!”
韓勵抿緊雙唇,搖頭道,“不,我不回去,我要和?他?們?一起為淩公子請命。”
在場跪着的都是清風書院的學生,以何。靖和?淩傑為首,皆是為淩犀求情。
韓員外郎揪住他?的後襟,氣急敗壞的往上拽,“別人我管不着,你必須和?我回去。淩大?人的事自有聖上評判,有刑部調查,輪不到你我質疑,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韓勵頭一次違背父親之命,愣是跪在原地不動,“淩公子是好人,他?品行如何大?家有目共睹,斷不會做出此事。一定是有人要害他?,我不能不管,即便只能盡綿薄之力,也比不盡的要好。”
“你,你這個逆子,不過是在一起念書罷了。凡事要獨善其身?知不知道!”
韓勵掙開他?的手,“我一直因為您的職位低微,被?其他?人排擠在外。是淩公子來?了,我才開始有了好朋友。如果當初我被?人欺負,或是大?家圍場遇難時,淩公子也獨善其身?的話,爹您早就見不到我了。”
韓員外郎登時語塞,半晌後重重的嘆了聲氣,“淩将軍早早就進宮了,不管是真有此事還是被?人陷害,若是淩将軍都沒有辦法,你們?又能做什麽?”
韓勵咬咬牙,“起碼,起碼能讓淩公子早日出刑部也好。淩公子身?體不好,刑部陰氣重,即便不用刑,對身?體也是有損害。可以讓淩公子禁足在将軍府,待案子調查清楚再行定奪。”
“談何容易。”韓員外郎沒了方才的疾言厲色,擡頭看向宮門裏,“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榮寵加身?或是牢獄之災,都看聖上如何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