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二更】

1月13日

江戶川亂步回來時,食指勾了一大塑料袋的零食,他坐上旋轉電腦椅,雙腿交叉抵在桌面上,與謝野晶子聽見“嘩啦啦”的響,擡頭發現,亂步正在看《少年magazine》的漫畫。

是阿葉畫的那本。

“晶子。”亂步忽然叫了她一聲。

“什麽事。”晶子放下锉到一半的指甲刀。

“你家的流浪貓。”亂步略作停頓,總覺得這話有語病。

“他叫什麽名字。”

晶子:?

她滿心疑問,還是回答了他的問題:“葉藏。”

“大庭葉藏。”

“唔。”亂步含糊地說,“果然。”

只聽見“啪”的一聲,他将漫畫拍到桌面上,人又從椅子上一躍而下,是真的躍起,明明他的年紀比晶子還大,卻保留着孩童般的天真,讓人時常摸不透江戶川亂步的性格。

與謝野晶子怪道:“你要去哪裏,亂步先生。”零食不是才買來嗎?

“亂步大人要去工作了。”他向後擺擺手。

“是救助流浪貓咪的有趣工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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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小時前。

說服江戶川亂步?

【中原中也】不爽地抿着嘴,他就是看江戶川亂步不順眼,如果不是跟他混在一起,阿葉又怎麽會流落到鐳缽街,現在還擺出幅名偵探的嘴臉……

好吧,他知道這世界的亂步跟阿葉一點關系都沒有,卻還是不愉快。

“如果你非要說的話。”【中原中也】道,“他在另一個世界跟你是很親密的朋友。”

他補充道:“在我們那個世界,阿葉失蹤時,你找他比誰都熱衷。”

【中原中也】了解江戶川亂步,直面過他超人的智慧,跟他扯謊打機鋒毫無意義,不如直說。

“唔。”

哪怕是亂步也沒想到這答案,他迅速将已知信息關聯在一起道:“是什麽時候的朋友?”

唯獨這問題,是他想不通的。

【中原中也】:“我只知道你們是警校同學。”

去除所有不可能的,剩下的便是真理,江戶川亂步撅着嘴,很不高興似的,他對着手機聽筒發脾氣,大聲嚷嚷着:“亂步大人知道了。”

【中原中也】不依不饒:“那委托……”

“知道了,真麻煩,亂步大人接下啦。”

挂斷電話後【中原中也】松了口氣,陀思妥耶夫斯基的情報他知道的不多,問起阿葉,他什麽都不說,他們世界的【江戶川亂步】只嘟囔着說:“是只讨厭的大老鼠。”

【中也】對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了解都浮于表面,譬如他是全世界的通緝犯、暴徒,俄羅斯地下結社的會長,據說曾經流放西伯利亞。

他還是異能力者,可他的異能力是什麽沒人知道,這還是他精心搜索過的信息。

……

太宰治陰着一張臉過來,【中原中也】很不要看他的樣子:“有時間還不如去找找阿葉。”他對太宰說,“真要找到他,除了江戶川亂步,也只有你能起作用。”

“如果你跟阿葉一樣聰明的話。”

他“哈”了一聲,對【中原中也】的話嗤之以鼻:“黑漆漆的小矮人呢?”

【中原中也】說:“明天就從北海道回來,他留在那兒也沒用,阿葉要不然就直接被帶往俄羅斯,要不然就進入內陸。”

“現在跟以往不同,他不會想留在這世界,肯定會回來。”

【中也】說:“最大的可能是他發現了什麽,比如龍頭戰争跟陀思妥耶夫斯基有關。”

“……”太宰思索片刻道,“在去北海道之前,阿葉在做什麽。”

“幫黑手黨工作。”【中也】說,“你可以去我們家,看他有什麽遺留。”

“除此之外……”

【中也】想起什麽似的說道:“從上個月起,他就在查一個人。”

“坪內逍遙對吧。”太宰幽幽道,“五千億遺産的主人。”

“沒錯。”

“他找誰調查的。”

“好像是叫……田山花袋。”

太宰治眯起眼睛:“對了。”

他問:“阿葉的漫畫,還在連載嗎?”

“目前在連載,他出差前留了好幾話。”【中原中也】說,“可小莊,阿葉的編輯說沒有接到他的電話。”

‘出差前畫的嗎?’太宰若有所思,“我得看看它們。”

“看看那些漫畫。”

……

到1月20日為止,阿葉都跟陀思妥耶夫斯基住在一塊兒。

說是住一塊也不大妥當,陀思妥耶夫斯基經常到深夜才會回來,阿葉獨自一人守在豪華的沙俄風格別院內,沒人告訴他這是在東京哪裏,他也表現出了過去痛苦不堪的模樣,成日裏就消沉地繪畫。

他是天生的表演者、欺騙家,由于比陀思妥耶夫斯基多了幾年的智慧,當他模拟起過去自己的狀态時,哪怕是陀思都真假難辨。

16日晚上時他邀請葉藏去聽了大提琴獨奏會,等回來時他拿出大提琴将曲目演奏了一遍。

獨奏會的主題是宗教、信仰,阿葉能夠欣賞音樂,他承認,陀思妥耶夫斯基的技巧勝過知名演奏者百倍。

他看着陀思閉眼演奏的模樣,不知怎麽的,從內心深處湧現出一股沖勁。

“……我能……”他小聲地哼哼着,“我能畫你嗎?”

“……”

陀思妥耶夫斯基擡頭看他。

阿葉恨不得将腦袋埋進地底,這很失禮,他當然知道。

可畫家總會有沖動,他看着陀思妥耶夫斯基,某些時刻就像是在看自己,迫不及待想要做妖怪的畫像。

這種感覺很難訴說,就像是、就像是陀思對他釋放的微小善念一般。

因為陀思妥耶夫斯基是美的、具有神性的,所以他想要将對方畫下來。

陀思想了一會兒說:“當然可以。”

“我不要那種庸俗的筆觸。”

他說:“我希望你能按照自己的想法來畫。”

阿葉:“好的、好的。”

這個晚上變得異常離奇,本來是陀思妥耶夫斯基的音樂欣賞會,等聽完之後阿葉應該上床睡覺,可不知怎麽的兩人卻簇擁在他狹窄的畫室內。

人造光源代替自然光線,陀思妥耶夫斯基在位置上蜷縮一會兒,又跳下來,湊到阿葉身邊道:“需要我擺姿勢嗎?”

他湊得太近,鼻息噴在葉藏的脖頸間,他收縮了下脖子道:“不用。”

“你的樣子,我已經記下來了。”

“……”

“而且,”他鼓起勇氣說,“就算是記不下來也無所謂,我想畫的,不是那樣平庸的東西。”

一旦談起自己的藝術論,他就獲得了仿佛百倍的勇氣。

“這樣。”陀思妥耶夫斯基幾乎是貼着葉藏,他看向還空白一片的畫紙,無厘頭地喊着:

“阿葉。”

“嗯?”

“你的心髒,跳動得好快。”

阿葉小聲說:“那是因為……”

“因為你靠得太近了。”

……

短音、長音、長音、空、短音、短音——

長音、長音、長音、長音、空、短音、長音——

田山花袋拱在被窩裏,他一邊記錄新傳來的摩爾斯電碼,一邊為自己的凄慘命運落淚。

‘說到底,我到底是怎樣淪落到這一步的!’

葉藏去北海道前一天,敲響了田山花袋家的大門。

他家并不好找,位于混亂的橫濱舊城區內,但看外觀,很難想象爛尾樓內住着一名黑客。

可阿葉,他卻還是頂着張瑟縮且腼腆的臉,叫破了田山花袋的身份。

“我需要您幫我一個忙。”他低眉順眼,用着境遇,倘若不知情況,還以為他是田山花袋的下屬。

而對可憐的黑客先生來說,光是被客戶找到住址,就足以讓他吓破膽。

更不說葉藏的要求幾乎離譜。

“我希望您能收下這個。”他遞給對方一臺小型監聽裝置。

“這是……”

“接收器。”阿葉說,“能夠收到摩爾斯電碼。”

“一些是再直接不過的消息。”他顫抖着眼睫毛,“可以幫您、幫助您找到坪內逍遙。”

田山花袋:“哈……”

“還有一些在您看來應該是亂碼,但在某些人眼中,應該是密碼、鑰匙吧。”他睜着濕漉漉的眼睛說,“只要記錄下來就行了,拜托您。”

田山花袋:“等等、我可沒說同意啊。”

阿葉為難地看着他,那純然屬于日本的,近似于大和撫子的風情讓田山花袋恨不得倒退幾步。

“……好吧,我知道了。”他咬牙說,“絕對不能将我的身份地址公布出去啊。”

阿葉眨眨眼睛道:“那真是拜托了。”

‘但你不就是喜歡這堪稱是淫邪的美貌嗎?’

他在心裏想着。

“對了。”田山花袋問,“你用什麽發摩爾斯電碼。”

阿葉:“……”

用心髒,他在心中小聲地回答道,用心髒跳動的頻率。

……

1月22日

當江戶川亂步找到田山花袋的住宅時,他右手還卷着一本才買的漫畫。

《赤紅少年magazine》,本期的封面是上司幾太老師畫的百鬼夜行。

他眯着眼睛向前走兩步,扯着嗓子大喊:“有人嗎?”

說着,便光明正大地走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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