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桃兒不想見你

此人,便是靖國公府二房的少爺,宋桃兒上一世的夫君,鄭廷棘!

衆人眼看着一個富貴俊俏的公子哥突然跑來,進門就與宋桃兒熱絡,話裏透着格外的親熱暧昧,便尋思着兩人關系必定非比尋常,方才熱乎的心思頓時冷了一大截子。

這小姑娘既有這等好兒郎看中,哪還有他們這些平頭百姓的事體?

甚而還有人在心中埋怨起宋大年:閨女既有人相中,何必再說那等話出來,惹人亂想!難不成想仗着女兒姿色,多挑幾戶人家?

宋桃兒只覺得心跳如鼓,腦中一片昏亂,她不明白鄭廷棘為何會突然現身于自家鋪子,還這般親昵的同自己說話。

望着鄭廷棘那雙晶璨如星的眼眸,宋桃兒心中湧起的卻是上一世這個男人加諸在自己身上的無邊苦難。她只覺雙腿酥軟,在他面前竟是立也立不住,扭頭就往廚房跑去。

鄭廷棘微微一怔,登時就想跟上前去,卻被宋大年攔住了。

宋大年看着鄭廷棘,心中甚感莫名,這位公子爺往年也曾見過一面,那素來是眼高于頂,不把他們放在眼中的。甚而,因着桃兒的出身,他自覺蒙羞,年小時候還曾欺負過桃兒。打從老國公爺過世,他們再未登過國公府的大門,鄭廷棘和自家閨女也有幾年不曾見面了,怎麽如今忽然跑來親熱?

這位少爺,該不是腦殼燒壞了罷!

鄭廷棘眼看着宋桃兒跑了,正想追上去,便被宋大年攔了下來,心中便有幾分不耐煩,只是思及他是宋桃兒的父親,還是拱了拱手:“宋家老丈,久違了。”

宋大年看他這幅漫不經心的樣子,一雙眼睛只朝廚房瞟,心中不覺來了幾分氣:我還在這兒立着,你就打我閨女的主意,真是一點兒沒将我放眼裏!

他淡淡應道:“二少爺今兒怎麽貴人腳踏賤地兒?您這三年五載來上一次,當真是令小店蓬荜生輝。”這話便是明晃晃的譏諷了。

鄭廷棘久在宅門浸淫,如何聽不出來?他望着眼前之人,微微一笑:“老丈,我之前是去外公幹,這才回京,惦記着桃兒,所以過來看看。畢竟,我們也是定過親的。”

至此時,衆食客之中已有人認出來他來,悄悄兒的說了他的出身來歷。

衆人倒吸了一口涼氣,不禁暗道:原來老宋家的閨女,是被靖國公府定了去的!也不知這裏頭又出了什麽變故,這宋老哥看着好似還不大情願?罷罷罷,管他有些什麽變故,這等權貴人家豈是我等招惹的起的!宋家這閨女,可是沾不得!

此事一出,許多人便覺乏味,起身結賬離去,餘下的只是看熱鬧的閑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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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大年見他竟大衆揭破此事,心中氣惱越深,沉聲道:“二少爺,您莫不是在說笑?這昔陳年舊事,誰還記得?便是你國公府中的長輩,也沒誰提過。您今兒突然跑來提起此事,可同家中長輩商量過?”

鄭廷棘有些疑惑,說道:“我在江蘇時曾書信一封去往家中,請我們太太主張,就于今年迎娶桃兒過門。怎麽,老丈不知情麽?”

宋大年冷冷一笑:“還說婚事,幾曾見有個人來!二少爺,咱們兩家門第不匹,桃兒便是過了門,想必你們夫妻也不能和諧。不如,此事就此作罷。”

鄭廷棘面色驟然一變,橫眉冷言:“老丈,我敬您是桃兒的父親。您作為長輩,話可不能亂說。當初我與桃兒的婚事,可是我們老國公爺親自定下的,換了庚帖,豈能說不認就不認了?你宋家雖是鄉下人家,但也是清白之家,難道兒女婚事就這等兒戲麽?!”

宋大年聽他竟語出威懾,更是勃然大怒:你若當真想娶桃兒,便該對我們禮待些。如此輕慢,甚而當面威脅,可見桃兒在你心中并無幾分分量。不知是看中了桃兒姿色,還是發了什麽邪火,忽然想起這茬來。我豈能将桃兒嫁與你這等輕薄浪子!

宋大年到底是有了年紀的老成之人,遇事不驚,沉沉說道:“二少爺,我們并不曾見到府上來人商談婚事。您還是先回府去,問問府上的長輩再做打算罷!”

宋桃兒跑回廚房,滿面灰白,緊咬着唇,渾身顫抖不住。

宋大年與那小夥計正在竈上忙着幹活,忽見宋桃兒急匆匆進來,神色惶然,不免各自驚了一跳,齊齊迎了上去。

“妹子,出啥事了?”

“姐,咋的了?”

宋桃兒雙手掩面,豆大的淚滴自指縫間淅淅瀝瀝的落下。

見她竟哭了,這一大一小兩個漢子頓時急了。一個是疼愛妹妹的兄長,另一個則是将宋桃兒當親姐姐敬重的夥計,兩人只當她在前頭受了欺辱,立時氣炸了胸膛。

那小夥計年紀輕,血氣方剛,想也未想,抄起擀面杖就想向外沖。

宋長安年長些,想着父親亦在前堂上主事,當不至于出什麽亂子,他問宋桃兒:“妹子,你莫哭,出什麽事了,跟哥說,哥替你做主。”

宋桃兒抽噎着,高聳的胸脯起伏不定,好容易才喘勻了氣息,低低說道:“鄭廷……鄭家二少爺不知怎的,忽然跑來了。”

那小夥計不知宋家前頭的事,只聽的一臉茫然。

宋長安倒回過神來,自言自語道:“多少年不見,這厮怎會來了?”說着,又看自家妹子哭的雙目紅腫,淚痕滿腮的模樣,臉色一沉,丢下一句:“你且在這裏,不要出去。”便往外去了。

那小夥計不知端倪,也不敢輕舉妄動,便去竈上提了熱水壺,将宋桃兒日常飲水的茶盅找來,沖了一泡滾茶,捧到她面前;“姐,莫哭了,擦把臉,喝口熱茶壓壓驚。有掌櫃和大哥在,誰也欺負不得你!再不,還有我劉三兒呢!”

宋桃兒接過茶盅,抿了一口。熱茶下腹,那激蕩不已的心緒方才慢慢平靜下來。

她謝過劉三,讓他繼續照管竈火,自家便在一條長凳上坐了,望着竈下那紅騰騰的竈火出神。

宋桃兒不知鄭廷棘為何鬼使神差的會出現在自家鋪子裏,還一臉親昵之态。她只曉得,自己原來這般懼怕于他!

她本以為,自己再見到他時,可以應對自如,将話說個清楚。她不稀罕什麽國公府裏的富貴,也不會不知羞恥的糾纏于他,把庚帖互換回來,就此橋歸橋,路歸路。

然而,鄭廷棘出現在她面前時,她卻只是發自心底裏的恐懼着他。

上輩子,她只經歷過這麽一個男人。他生的俊美,身份尊貴,是京城名門淑女競相追逐的男子,人人都道她是燒了高香、祖宗積了大德,才有這個福氣嫁給他。

然而,宋桃兒寧可自己沒有這個福氣,嫁給他還不若再鄉下安寧度日。

他性子涼薄,看不起她,甚而養婢納妾都罷了,她也只當自己早早守了寡。但鄭廷棘卻并不想給她清靜,每月裏總有那幾日是在她房中過的。每當他到她房裏歇宿,那必定是一個難熬的夜晚。她要強忍着羞恥,承受他的磋磨及那些令她羞于啓齒的趣味癖好。她膽敢有半分抗拒,便會招來他變本加厲的對待。

“別同爺擺你那正房夫人的架子!你就是爺從鄉下讨來的女人,進了國公府的大門,你就是爺的人,爺愛幹什麽就幹什麽!”

如此這般一番折騰,隔日起來,她還要應付那些醋意橫生的姬妾們。

宋桃兒本道自己已将這些舊事忘了個幹淨,卻在見到鄭廷棘那張臉時,回憶便如潮湧一般的襲來,生生将她吞沒。

禁不住的,捧着茶盅的小手又在微微發顫。

宋桃兒死咬着唇,用盡全力不讓自己發抖,她深吸了幾口氣,只在心裏告訴自己:“絕不,這一次絕不!”

鄭廷棘正在堂上與宋大年周旋,他将江南的公差三下五除二料理幹淨,把餘下的雜事丢與随從,歸心似箭快馬加鞭的回至京城,就是想見上宋桃兒一面。

雖則他情知她早晚是他的妻子,可這熾烈的情焰日日夜夜灼燒着他。

畢竟,這于他而言,已是數十載不見她了。

好容易一路風塵趕至京城地界兒,他甚而都未回國公府去見老太太并老爺太太,就先來看她了。

上輩子起他就知曉宋家在逸陽鎮有家賣面食的鋪子,宋桃兒未嫁之前,差不離也日日在鋪子裏幫忙,遂撥轉馬頭趕了過來。

果不其然,才踏進宋家食肆,就見那朝思暮想的窈窕身姿正在鋪中忙碌。

鄭廷棘自知上輩子夫妻二人處的極僵,但如今兩人尚未成婚,一切都還未發生,她見到自己當是歡喜的。

熟料,才見着宋桃兒一面,她便躲到了後廚。

他本想跟上前去,卻被宋大年攔住糾纏到這個時候,這老爺子還口口聲聲二人的親事不能作數。

他鄭廷棘是堂堂國公府的少爺,幾時受過這等窩囊氣?!

鄭廷棘越發光火,正想推開宋大年,忽見一青年漢子自後面走來。

那漢子站定,面色鐵青,望着自己,說道:“鄭二少爺,你走吧,桃兒不想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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