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打發的人去了片刻,林清霜應邀前來。
宋桃兒款待了一盞茶,便開門見山道:“昨夜裏的事,想必大太太也聽說了。我也不多饒舌,如今二太太病倒,府中內務不能無人料理。她原是托的我,但我管着海棠苑的事,無暇分//身。所以我想請大太太伸把手,不知大太太心下如何?”說着,她看着林清霜的眼眸,又添了一句:“如此,大太太原想做的事,就便宜許多。”
林清霜原不想攬這些事,但聽了她後面一句,卻動了心,垂首想了片刻,便打定了主意,說道:“既然四太太信得過我,那我便管着試試看。”
宋桃兒微微一笑:“徐夫子的事,我也會托四爺照管的,總不叫大太太吃了暗虧就是。”
林清霜面上微紅,半晌才道:“我同他也是有緣無分,我總不能丢下鹄兒不管。”
蘇月珑心裏打什麽主意,她當然明白。
然而,鄭鴻鹄是她懷胎十月生下的孩兒,又含辛茹苦撫養至這麽大,她怎能拱手讓人?
她對徐夫子确實有情,然而這兒女私情并不能令她喪失理智,她舍不得兒子,也明白兩人其實不會有什麽未來。只是被蘇月珑抓住了把柄,束手束腳,事事得聽她的。哪怕她要自己假死、和那徐夫子私奔,也無法可施。
若能把掌家之權握在手中,哪怕只是短短的幾日,事情也會有所轉機。
當下,宋桃兒又同林清霜商議了些事情,便各自散了。
林清霜掌家之後,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将秦姨娘自二房挪了出去,同自己住在了一處。
蔣二太太原躺在床上正得意洋洋,本想借着這件事,趁着宋桃兒掌家,拿着秦姨娘的胎做文章,嫁禍給宋桃兒,如此一石二鳥之計。
忽聽得外頭一陣騷亂,派人打聽得知竟要把秦姨娘挪出去,蔣二太太大吃一驚,也不顧自己還在養病,當時就爬了起來,散着頭發沖出去就要阻攔。
林清霜倒也不吃驚,只說她既病的這般沉重,秦姨娘又将臨盆,怕過了病氣,不如分隔開,彼此放心。
她是有備而來,帶了一衆丫鬟婆子,衆人一擁而上,就把秦姨娘搓弄了過去。
蔣二太太大睜着兩眼,只能看着,氣不打一處來,卻毫無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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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院中所用丫頭,都是憨蠢無能之輩,底下的婆子又都是見錢眼開的,如今管家的人變了,自都袖手旁觀,靜觀其變。
林清霜臨去之前,甚而還留了兩個心腹,放話道:“二太太病體沉重,怕身邊人照料不周。我既管着家,自要盡心。留下這幾個人,也好有個照應。”
蔣二太太氣的仰倒,一怒之下重又回房仰倒,細細琢磨。
鄭羅氏的日子也不好過了,自宋桃兒換了她的丫頭,如今這些個伺候的人,滿口老太太的叫着,倒更像監視她的眼線。
在這幾個丫頭面前,她真正的連床也下不得,認認真真裝起病來。
原本生這場病,她是想攔着鄭瀚玉,再給宋桃兒找些不痛快,更要挑着蔣二太太與宋桃兒相争相鬥,然而不曾想蔣二太太不止沒能轄制住宋桃兒,反倒被人将了一軍,自家把掌家之權送了出去。
夏季酷暑難熬,鄭羅氏裝病自不能用冰,每日又要吃那些個苦湯水——原本是自己心腹伺候,不過裝個樣子,如今卻是一滴不落的全喝掉,當真苦不堪言,再着了氣惱,不過三五日功夫,她可當真得了氣臌病,倒下了。
蔣二太太那邊,那位醫女不知開了什麽虎狼藥,吃得上吐下瀉,足足鬧了幾日不得安寧。
那位王太醫是怕了國公府後宅內鬥,已向太醫院告了假。偏生此時宮中也發了時疫,太醫們在宮中伺候,沒一個能抽出空來。外頭的醫館,鄭羅氏那矯情脾氣又不肯用,于是就拖了下來。
這一老一少,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反讨了一場苦吃。
就這兩日,那位能醫治鄭瀚玉腿疾的大夫,終于進了府,暫且安置在了外書房裏。
人既進了府,這醫治自然也排上了日程。
那位大夫是關外異族人士,脾氣倒也爽利,沒有那麽醫家背書的彎彎繞繞,上手便是如何針灸、如何敷藥、如何日常藥物調理。甚而,鄭瀚玉的這箭傷有些年頭了,僅靠這些常規手段,難以盡數拔除餘毒,所以他想為鄭瀚玉動刀開創,自外将餘毒拔除。
這事聽來瘆人,其實上一世他也都經歷過,雖疼痛難熬,但也實在有效,當下也就點頭答應。
當下,海棠苑裏将一應閑雜人等都攆了出去,只餘宋桃兒及幾個近身侍奉的仆婢伺候。
這場治療頗有幾分驚心動魄的意味,鄭瀚玉本要宋桃兒到屋裏去,恐那副鮮血淋漓的場面吓到了她。她卻偏不走開,定要伴在他身側。
鄭瀚玉見她如此,便也不再勉強。
那大夫是個沉默寡言的性子,見主家定了,将把素來用慣的柳葉刀在火上烤了,給鄭瀚玉服了麻沸散,登時動起手來。
上輩子那鑽心的痛楚重又湧了上來,鄭瀚玉只痛的汗如雨下,又擔憂妻子焦慮,只忍痛不語。
大約過了大半頓飯的工夫,那大夫将刀放了,替鄭瀚玉拿紗布裹好了膝上的傷處,說道:“這般養上個半月,待傷口愈合,能下地走動,也就好了。只是這位爺許久不曾下地,怕是要勞動一番了。”
這些事,鄭瀚玉上輩子就知道了,當下點頭答應。
他回首看去,卻見宋桃兒淚流滿臉,幾乎将唇咬出血來,不覺微微一笑,拍了拍她的手,“傻丫頭,無事了,哭什麽。”
宋桃兒搖了搖頭,只握着他的手,半晌說道:“我不知道,四爺竟會吃這樣大的苦。”
鄭瀚玉莞爾一笑:“又不是頭一回了。”言罷,又道:“待我能起身,更能護着你了。”
自這日起,宋桃兒便一心都在海棠苑中護持鄭瀚玉,府中的事都交給了林清霜。
林清霜果然不負所托,把持的裏言不出,外言不入,加之沒有蔣二太太攪和,倒是四平八穩。她性格比之蔣二太太平和許多,賞罰分明,底下家人都道她管着比蔣二太太要好,何況她并不從中勒掯扒皮,反倒好過去跟二太太算賬。
這話傳到蔣二太太耳朵裏,當然又是一場合氣。然而她被那醫女的藥灌倒了,此刻實在沒有精力爬起來去對付林清霜。
雖是如此,她也不能任憑林清霜就此總攬大權,思來想去,還是決意铤而走險,将原本打算對付宋桃兒的伎倆用在了林清霜身上。
于是,翌日傍晚,秦姨娘的晚食裏,就出現了紅花麝香這等堕婦人胎的俗套玩意兒。
林清霜也早有預備,秦姨娘既搬到了她的院子裏,一日三餐都有老成的嬷嬷伺候。
自然就把那些個髒東西揪了出來。
這等低劣幼稚的把戲,在後宅那是極容易查的,誰送的飯,誰燒的菜,一忽而的功夫就查出來了。
順水推舟,當然就摸到了蔣二太太頭上。
林清霜依着宋桃兒先前的囑咐,先按兵不動,只拿住了确鑿的把柄,把相幹人等盡數扣了。
蔣二太太久久不見秦姨娘落胎的動靜,白擔驚受怕了幾日,又不敢打發人去探問,一則自己手下的人都是些不中用的;二來也恐打草驚蛇。
過得三五日,林清霜便帶着一應人證物證到宗族族長處,揭發了蔣二太太給秦姨娘下藥堕胎、謀害子嗣并貪污作弊及至這些年來所幹的種種惡毒勾當。
這些事,原該老太太鄭羅氏出面處置,但鄭羅氏現下病的厲害,根本下不來床,便由族長及幾位德高望重的長輩料理了。
因人證物證俱全,蔣二太太多年作弊等事,亦有賬簿、采買管事等作證,她也分辨不得。
如此婦德有虧之輩,自是不能再當國公府的掌家大婦了,只是國公府也沒有休妻的先例,于是将蔣二太太送到了家廟之中軟禁,責令她吃齋念佛,忏悔己過,終身不得出。
蔣二太太自不情願,撒潑大鬧了一場,但鄭家上下統無一人為她說話,唯一的親兒子鄭廷棘目下還遠在邊關。
二老爺鄭泷澤與她情分實在平常,看她鬧出這麽大的亂子,又險些害了自己的愛妾,更是袖手不理,任憑她被送到了家廟。
一并倒了臺的,還有三太太蘇月珑。
她倒沒別的事,只是被人檢舉出來其聽信街上三姑六婆之言,在自家院中動用巫蠱之術,吃藥求子。國公府這樣的人家,最是容不得這樣的事。若被外頭那些禦史言官得知,一本子奏到皇帝跟前,阖府上下吃不了兜着走。
這事揭發出來,也沒人在乎她是個什麽出身,将她關在了平素居住的院中,院門用木板釘死了,只留一個口子往來送飯。
蘇月珑雖不會撒潑,但到了這個地步便再也顧不得什麽賢淑端莊,趴在院門上日夜喊叫,又揚言要揭發林清霜的醜事。
但旁人尚未怎樣,三爺鄭湘汀先行惱了。
這房妻子本就不是他自願娶的,如今又鬧出這件事來,幾乎害他丢了官職,一怒之下更下令将她關進了卧室之中,每日派兩個身強力壯的婆子看管,對外只說蘇月珑發了失心瘋,口中言語一概信不得。
這些事,其實也并非林清霜如何精明果斷,又或如何未蔔先知,皆是宋桃兒先行點撥的。
她如今對宋桃兒佩服的五體投地,言聽計從。
作者有話要說:這本書寫的太糟糕了,也馬上就要完結了。
還在看的小夥伴留個言,我給你們發點書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