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有鳳不來(七)
“又不是我胡說。文少爺如此含情脈脈,溫柔都能從眼中溢出來。這一眼萬年的表述,說給誰聽不是在聊紅粉佳人?”
許青說的那叫一個文绉绉,滿眼寫着戲谑。
任他笑靥如花,美色動人,我毫不猶豫,一扇子就敲上他的蛇腦袋。成天不是話本就在走在編話本的路上。好好一個妖,盡不幹正經事。
“我在幹啊。”
許公子不服氣道。
我狐疑地看他。就見許青眨眨眼,笑眯眯道:“陪你豈非是正經事。”
“……”
文一硬生生倒退了好幾步。我沉默了一瞬,直接将手伸到許青翠白翠白的衣袍中,身後傳來啊一聲大叫。我倆看過去,文一拼命遮住眼睛:“不要這樣啊少爺,我還小,我我我不能看!”
“對啊。”許公子捉住我探入他衣襟的手,情真意切道,“月黑風高,不能做這樣的事。待光天化日再說不遲。”
我:“……”
這倆人唱起戲來,真是合拍得仿佛他們才是主仆一樣。
我松開許公子明着阻攔實則拼命把我往他衣服中湊的手,橫了眼指縫漏得比地洞還大的文一。一把從許青懷中掏出一卷竹簡。
良玉記。
呵。
看上去挺正經的名字。
我晃了晃手中話本,許公子裝模作樣看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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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本都用上竹簡了,這麽講究的?”
許青摸摸鼻子,讪笑道:“紙不是容易爛麽。”
我冷笑一聲,當着他二人的面将這竹簡攤開來。嚯,好大一出戲呢。還是個別出新裁的段子。說的什麽?說天上有個仙君生平不愛紅妝愛藍顏,這麽把心上人放眼裏放嘴裏嚼啊看啊硬是沒膽子上手。可這憋壞了不成啊。就憋出毛病來了。
人出毛病容易犯錯,仙也是。仙犯錯受苦的是天下蒼生。
這天有天規。這位仙君自然逃不過懲罰。于是就被投到下界當豬去啦。
連人也做不成。
大體就是這麽個故事。
我:“……”
許公子湊上來,須須挨在我手邊,唏噓道:“是不是很慘。”
文一肯定道:“慘。那位被他看上的藍顏呢?”
許公子一拍巴掌:“就是過份在這裏。他竟然像無事人一般,繼續過他逍遙快活的神仙日子去了。連這位仙君情真意切的皮毛都不曉得。”
他啧啧有聲:“所以凡人說得不錯,人只活一世,便該及時行樂。小半仙,你說對麽?咦,你臉色這麽難看。是不是也覺得這位仙君很慘?”
何止用慘來形容。經你描述,簡直是心塞到無以複加。
我把竹簡一扔,摔進許公子懷裏。
他倒緊張地抱了個滿懷,小心翼翼放起來,一幅我還沒看完你可不能給我弄壞的模樣。我心中冷笑一聲,不想去問他從哪得來這亂七八糟的東西。倒是文一這小子,湊上去,頗有些意尤未盡:“許公子,後來呢。”
“我還挺想知道這位仙君變成豬後怎麽樣了。”
許青看了我一眼。
我道:“文一!”
他哎了一聲邁着小碎步跑過來,一臉天真和樂:“少爺叫我。”
是啊。叫你。
我瞧着他那無辜的表情就氣不打一處來,微微一笑:“這麽愛聽故事,回頭我讓大少爺講給你聽。別說豬了,你想聽鵝也有。”
文一:“……”
大約是将大少爺那張冰塊似的臉和鵝聯系在了一起。一時不知道是想笑,還是想哭,總之臉上神情瞬息萬變,複雜地很。
許青卻低低一笑,走上前來與我并肩,道:“小孩子不過愛聽故事罷了。文少爺至于這麽吓唬人。”
我哦了一聲,朝許公子客氣道:“許兄弟如果喜歡,也可來聽。”
“我對故事倒不是很感興趣。純粹是消遣罷了。”他嘆了一口氣,似乎頗有感慨,“人呢,總是好奇的。只是見了個因頭,便想瞧個結果。瞧不到結果,心中就總是惦記着。或許等瞧見了,也知道就那麽一回事。”
我聽了半晌,忽道:“所以許兄弟與紀先生如何了?”
侃侃而談的許青忽然像被掐住了脖子的小雞。
我微笑道:“既然是不惜任何代價都要求我尋到的救命恩人,許兄弟這回了宋城,怎麽不先去瞧上一眼呢?紀先生對你挂念有加,先前還說到如果阿青在,定然如何如何。”
“旁人我不曉得,但是許兄弟的因果……”
我拍拍許青的肩,誠懇道:“請務必讓我瞧一瞧。”
許公子那雙眸子比天上的星星還亮,此刻倒幽幽瞧了我一眼,不發一詞。
我滿意了。
嗯,相逢即是有緣,何必互相傷害。
“你那個縛妖網效果如何?”
“挺好的。動則得知。我給你瞧一瞧?”
我來了興趣:“好啊。”
這般,許青随手捏了個金訣往我身上一扔。我瞧着腦袋上一袋金光閃過,隐于暗夜之中。哦哦,大約這就是他扔在劉仁情院中的那個東西。
然後他彈了彈手指,一塊石子就丢了過來。
我頗有興趣地負手而立,但見許青将石子一扔後,自覺捂住了耳朵。
“?”
還沒鬧明白他這個微妙的表情,耳邊就是轟地一聲炸響。
聲如霹靂,亮似白晝。
那個瞬間我仿佛瞧見了諸多飛天在我眼前亂轉。一剎那還以為回到了九重天。這雲霧缥缈,白衣飄飄,一切都是我見慣的模樣。
“……公子。文公子。文景昌?”
待我好不容易從嗡鳴中緩過神來,拍開給我揉耳朵的文一,就見着許青一張如玉容顏在我眼前晃悠,滿臉的擔憂不作假。
“你沒事吧?”
我緩了緩,方說:“這就是你說的效果?”
他小心翼翼拿我的扇子擋了臉:“還……可以罷?”
既然知道擋臉,說明你也明白不應該。效果是不錯,何止你曉得,整個宋城都能從沉睡中驚醒。這不是防護罩,這是震天雷啊!你既然要放震天雷,還曉得捂耳朵,怎麽不提前知會我一聲啊!
許青見我半晌不說話,讪讪道:“你捂胸口幹什麽。”
我淡淡瞥了他一眼:“氣的。”
總之這個效果,我是曉得了。
一路而行,待到了文府門口,許青又不動了。我只轉念一想,就明白過來:“這回又要回哪裏?怎麽這宋城你的巢還挺多麽?”
許青正經道:“我手中未提禮品,貿然登門不好。”
“……你要禮品做甚。”
他義正言辭:“書中道凡男子第一次上門,皆需備禮,還得奉茶,還……”
我懵圈中也算是知道他說的哪一類禮了,如果不是我心地善良,蛇湯我還是挺願意喝的。“禮是麽,許公子這是在提醒我。曉得了。我會備的。”
我似笑非笑:“屆時許公子家中幾人,一并告于我。在下一定備足大禮登門。”
眨巴着眼睛的許青:“……”不吭聲了。
總之他就是不願意上門。
我就納悶了。
文府是城隍廟怎麽的,這左一圈右一輪也沒貼張符,至于把你這大能耐阻地連門坎也不邁麽。文家上上下下哪個有你吓人。
你不願進,我非得讓你進。我心中打定了主意,折扇一收別在腰間,撸起了袖子。文一一把拉住我,語重心長:“打臉不好。”
許青看看文一,又瞧瞧我,再上上下下打量了我一遍。呵。他笑了。
我懂了。
他是在瞧不起我。
就在我打算讓他明白什麽叫身板與身板之間的差距,他忽然道:“文少爺是誠心邀我入府一聚?”
“今日,你不進,也得進。”
許公子揚起須須:“必須?”
我堅定道:“肯定。”
僵持了片刻。
“好吧。”他忽然整了整衣裳,越過我就走,語中盡是無奈,“哎,早知你如此離不得我,不妨早說。我定然不願推辭文少爺的誠心相邀。”
“……”
我怎麽有種他有志得意滿的錯覺。
夜風吹過,我一個人傻傻站着,很是有病。許公子早我一步進了文府大門,還探出腦袋來招呼:“進來呀。傻站着幹什麽。別人不用睡覺的麽。”
“文一,你家少爺住哪間?”
“這邊,許公子小心腳下。少爺他東西喜歡亂丢。”
……
不是我說。
他姥爺蛇的,他就是在诓我吧!
作者有話要說:
許公子:嘻嘻,先進門,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