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萬裏挑一

“都到門口了,反正遲早都得見。”

時笑心裏一咚,立刻把手從他手裏抽了回來,神色為難地看着他。

秦肆沒想到她會這麽抗拒,打量了她一道:“怎麽這個表情?”

“我.”時笑不知道該怎麽表達:“萬一你父母不喜歡我怎麽辦?”

秦肆無畏道:“我喜歡就行了,他們又做不了我的主。”

時笑還是不肯下車,默默低下了頭。

秦肆也漸漸嚴肅了起來,問她:“真害怕?”

時笑點頭,小聲說:“要是你父母不喜歡我,我不知道該怎麽辦。”

“不是有我在,難道還能讓你受委屈不成?”秦肆再伸手去拉她:“再說他們反對你就要聽他們的,以後都不跟我在一塊兒了?”

時笑一愣,擡眸看他一眼,沒說話,好像是默認了一樣。又低下頭把手從他手裏縮了回來,像個膽小的孩子一樣躲在車裏,說什麽也不肯下去。

秦肆的手停在半空中,微怔地看着她,臉上的笑意也慢慢消失了。

時笑也不看他,兩人就這麽僵持了數秒。

好一會兒,她才又試探地擡眸瞄了他一眼。見他冷着張臉,心裏更不安了。

她動了動嘴唇,正想認錯解釋剛才那話,并不是他理解的那個意思。

秦肆卻沒等她開口,砰地一聲關上車門,轉身就走。

時笑被吓一跳,縮在椅子裏看着他走上臺階,也沒去追,只是臉上布滿了糾結和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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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肆進去拿了東西出來,前後不到五分鐘。

回來的時候,時笑坐在副駕駛上還是剛才那副小心謹慎的樣子。

他上車後把一袋子藥丢到後座,直接挂檔起步,一路上都沒理她,周身的氣壓低得讓人沮喪。

時笑也覺得自己有點委屈,不是她不想去見他父母,她當然也希望得到認可和接納。可是萬一進去了難堪,他可能沒有辦法理解她的處境會有多尴尬。

特別是上次聽文悅榕說過年時候家裏給他安排的相親對象是鄰省省長的女兒,她就更沒信心能獲得他父母的好感了。

但時笑也知道他的出發點是好的,畢竟一個男人會大大方方的帶自己回家見父母,說明他還是打算正兒八經的跟你談下去,起碼不止是想玩玩而已。

所以今天這一出突發矛盾,時笑自知更多的問題還是在她自己沒有勇氣站在他的身邊去面對他的父母,這才惹怒了他的脾氣。

于是她磨磨蹭蹭了半路,還是想說點兒什麽來緩解下氣氛,終于在一個等紅綠燈的十字路口,讨好地認錯道:“我知道我錯了,你能不能別生氣了呀?”

秦肆盯着前方的指示燈,沒想到她會突然主動道歉。

但他依然板着個臉,忍着沒看她,也沒搭理她。

時笑悄悄看他一眼,見他緊繃的側臉還沒有半分緩和,于是伸手輕輕拽了拽他的衣袖:“你別生氣了,這樣怪讓人害怕得。”

秦肆這才稍微有了點反應,漆黑的眼珠子轉過去觑了她一眼,但還是繃着臉,沒說話。

時笑沖他沒臉沒皮地一笑,又讨饒般道:“你讓我慢慢來,我是挺害怕的,你爸爸媽媽和別人家的父母不一樣,這突然說要我和他們見面,就像突然讓你和世界首富見面一個道理,你是不是也得有點忐忑?”

“有什麽好忐忑的?”秦肆本來是鐵了心不準備理她的,這會兒卻被她這句話給刺激得沒忍住心裏那點小傲嬌:“他們不一樣是吃三頓飯,呼吸同一個地球空氣的人類?”

“.....”時笑被他怼的竟然一時接不上話了。

秦肆淡淡睨着她,又豈能不明白她要表達的是什麽意思。

不過聽她這麽一說,心裏也總算舒服了不少。

對面綠燈亮了,他重新啓動車,随着車流過了路口,才又語氣訓誡道:“你說你是不是沒用?每次就只會擱我面前耍威風。正當要帶你出去見見人,就慫的跟沒見過世面似的!”

時笑:“..”

末了他還不解氣地加了句:“你這種人就是典型的欺軟怕硬窩裏橫,我看都是我給你慣的!”

“.....”時笑小聲控訴:“說事就說事,不帶這麽人身攻擊的啊。”

“我說錯了?”他十分理直氣壯:“你自己想想是不是這麽回事?”

知道他不會拿她怎樣,所以就只會在他面前作威作福。上次鬧脾氣也是,明明就是她不對在先,呵,搞到最後反而是他先放下面子去哄她求她複合,他找誰說理去?

最後他只能用孔老夫子的一句話安慰自己:唯有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誰叫他是個男人,不和她小姑娘一般見識。

時笑就仿佛洞穿了他的心事一般,突然覺得又好氣又好笑,然後就真的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又立馬覺得不合時宜,捂嘴給憋了回去。

秦肆眉心跳了跳,看她一眼,被她副有恃無恐的态度得罪的不輕,實在忍不了了,開口質問道:“你覺得很好笑?”

時笑摳着自己的指甲,低聲咕哝一句:“我沒有。”

秦肆跟吃了多大虧似的,警告道:“別以為我真多好脾氣,鬧不好直接把你丢這半路上,自己想辦法回去!“

時笑坦言說:“你不會的。”

“”秦肆感覺自己一拳搭在了棉花上,一口氣差點沒堵在喉嚨把自己給噎死。

但是很快,時笑又非常識時務地補了句:“我知道你是一個很有風度的人,不可能會丢下我一個女孩子在路上不管的。”

猝不及防地拍了個馬屁。

秦肆面色不動聲色的松緩了一些,懶懶地扶着方向盤望着前方,卻還是淡哼一聲,不領情道:“別給我來這套。”

時笑配合的別提有多認真,甚至還帶了點委屈,讓人聽了實在沒辦法不相信:“我說的都是真的,絕對發自內心的。”

這下秦肆終于滿意了,雖然什麽都沒再說,但臉上的不悅漸漸散去的同時,還不動聲色地露出了自滿的神色。

時笑悄悄瞟她一眼,感覺這招奏了效,心裏也跟着輕松了起來。

趁着這股勁,又接着說了幾句好聽的話。

秦肆被誇的有點拉不下面子,故意口是心非地評價了她一句:“馬屁精。”

時笑也不回怼她,見他表面上雖然還是有點不太高興的樣子,但是之前那件事的不愉快,也明顯感覺壓抑的氣氛散去了一大半。

兩人互相鬥嘴談鬧間,車子已經遠離了市區,來到了另一片別墅區。

這裏要比市區安靜許多,而且越靠近目的地,車輛也就越來越稀少。

這裏的房子雖然是建在郊區,但是時笑發現這一路的景色,卻比剛才秦肆父母他們市區的環境還要美如畫卷。

車子一路沿着筆直的林蔭大道往前開,一眼看不到盡頭,只有滿目的觀景樹,樹梢上一片新綠,湛藍的天空是磅礴的大背景。

在往裏走走了近一公裏,才開始發現有煙火氣息。

這裏俨然就像是一個世外深山桃園,一棟一棟的獨居豪宅,隐匿在森林之中。

從山下入門一直到目的地,沿路還碰見不少手持武.器的警衛巡崗。

秦肆爺爺住的那地方還挺隐蔽,繞了好大一個圈才到。

車子停穩當後,秦肆又故意問她:“這會兒要不要下車?”

“...”時笑第一想法當然是不進去,可想到剛才已經鬧了那麽一出讓這位先生憋了一路的氣,只好硬着頭皮跟着推開了車門,想着一會兒随機應變吧。

下車以後,秦肆就自然而然地牽了她的手。

他也不是不理解她的心理狀态,握緊了她的小手,帶着她沿着一條石板小道往裏頭走,還特意低聲跟她說了句:“沒什麽好怕的,我爺爺挺和善一老頭,也從來不幹涉我私事。”

時笑看向他,眼睛亮晶晶的。聽他這麽一說,突然心情也敞亮了許多,然後一把纏抱住他的手臂。

這一抱,之前的所有不愉快,這時候也自然而然地随之消失殆盡了。

往裏走了大概兩百米,有一扇古銅色的鐵栅門。

秦肆按了門鈴,片刻之後,院子裏走來一位管事大叔,面容慈和地問:“怎麽這麽晚才過來?”

秦肆向他一笑:“有點兒事給耽誤了。”

時笑站在秦肆身後,有些難為情。

管事大叔不免往她身上多看了一眼,但是主人家的事,他也不好多問。只是沖這個時笑點了點頭,接過秦肆手裏提的一袋子藥,轉身領着他們往裏走。

“老爺子還在睡午覺,睡前還囑咐給你留飯,怕你沒吃午飯。”

“吃過了。”秦肆又吩咐管事的:“我們坐一會兒就走,別吵到爺爺。”

管事的大叔大概是看秦肆把事情總是考慮的這麽周到,突然想起今天上午的事情,心裏一對比,沒忍住嘆了聲氣:“今天上午你姑姑來了一趟,連午飯都沒陪老爺子吃就走了。老爺子剛才還在念叨,都老大不小的人了也不讓他省心,還不如你什麽事都報喜不報憂,深怕讓他操心累着。”

秦肆多了解家裏那點破事,只消這麽一聽,就猜到了個七七八八:“她又來給爺爺出難題了?”管家語重心長道:“你姑姑家情況你又不是不了解。也不知道你姑父最近又在搞什麽名堂,撺掇你姑姑來找老爺子借錢,一開口數額還不小。”

“借錢?”秦肆也有些意外。

管家告訴他:“不過老爺子沒同意。”

說話間,三人已經走進了大廳。

管家去茶水間給兩人泡茶去了,秦肆拉着時笑去看爺爺養的那一缸魚。

魚缸裏的水泵嗡嗡作響,他随手往裏面扔了把魚食,跟時笑說:“改天把咱家那小的也換個大的擺玄關那兒。“

他跟她說這話時,就像是平常夫妻聊天時的普通商量語氣。時笑心裏一陣熨帖,乖巧地說好啊,都聽你的。

秦肆又跟她講,爺爺還養了一貓一狗,長得可肥了,說到時候他們也養兩只,随口問她喜歡什麽品種。

時笑一聽狗就條件反射的汗毛倒豎,正要跟他說養貓可以,狗還是算了,她從小就怕,曾經被一條流浪狗追了幾條街。

結果還來不及說呢,那兩個小東西不知道剛在擱哪裏在玩,聽到了動靜這會兒一下子就從後面花園沖了進來。

時笑瞧見一只白絨絨的京巴犬吐着粉粉的舌頭直朝她跑了過來,吓得一聲驚叫,措手不及的連連往秦肆身後躲。

秦肆還不知道什麽發生了什麽事,條件發射伸手護住她,問她這是幹嘛了?

時笑緊緊趴在他背後,伸着腦袋小心窺探着那只京巴的動向,緊張道:“我怕狗,你快把它弄開!”

“”秦肆也是無語了,不知道她還這麽個死穴,立刻彎腰把那狗抱了起來:“沒事了,我把他關後面院子裏去。”

時笑驚魂未定地拍了拍胸口,跟在他身後走到院子門口,親眼見他把狗狗攔在了門外才放了心。

秦肆回頭,好笑地捏了下她的鼻子:“見到只狗也這麽慫!”

“....”時笑打了下他手臂:“笑什麽,怕狗不很正常嗎?”

秦肆不理解:“狗有什麽可怕的?”

時笑還要跟他反駁呢,就在這時,聽見二樓傳來一個老人顫巍巍的聲音:“是我阿肆回來了嗎?”

兩人立刻靜了一瞬。

秦肆目光順着樓梯口看去,忙應道:“是我,爺爺。”

“我聽着就像你的聲音。”老爺子披着開衫,連忙走下樓梯。

秦肆和時笑一起迎了過去,到了樓梯口,老爺子這才瞧見秦肆身後這小女孩兒。

時笑也正看着眼前這位老人,雖然滿頭銀絲,隐藏不住臉上被歲月打磨的痕跡,但腰背依然挺直,肩膀端正,看着很是精力充沛,不像秦肆口中八十多歲的老人。

她立刻乖乖巧巧地跟着秦肆叫了一聲:“爺爺下午好。”

老爺子打量了她一道,和煦地點了點頭,問秦肆:“哪來的小姑娘啊?”

秦肆嘁一聲,跟他爺爺說話也沒大沒小的:“您這不是明知故問?”

老爺子要笑不笑地瞪了他一眼,提步往客廳裏走:“昨天還沒聽你爸說你小子有什麽好消息,我能知道什麽?”

秦肆吊兒郎當一笑,幹脆跟他爺爺介紹:“您孫媳婦兒。”

時笑都無法描述自己當時是個什麽心情了,只一個勁的像個傻姑娘一樣,對着老人家笑。老人家問她什麽,她就答什麽,也不知道該說點什麽來讨老人家歡心,怕自己言辭不到位,反而給老人家留下不好的印象。

好在還有秦肆在,老爺子随便關心了她幾句,就和秦肆去聊工作的事情了,問他那工作室整的怎麽樣了。

秦肆癱在沙發裏,得意地說:“馬上準備去參加個比賽,您到時候就等着給我慶功吧。”

老爺子告誡他別得意忘形,等把獎拿到手了再說。

秦肆輕哼一聲,甚至有些自負地保證:“我哪次做過沒把握的事兒了?”

老爺子心想也是,他這小孫子打小就聰明,過去他走哪兒都忍不住跟人炫耀。

只可惜後來——

老爺子忽然嘆了聲氣,只可惜後來,要不是他當時身份敏感的原因,影響了這小子在科研這條路上的前途,大概他現在已經為國做出不少貢獻了。

秦肆知道老爺子肯定又開始自責多想了,趕緊打岔道:“您可別又開始啰嗦那事兒,就算堵死了我所有路,我也照樣能自己再鑿一條道出來,您就別擱着天天瞎操心了。”

老爺子也是內心愧疚,想着全家上下,哪個不争氣的沒讓他少操心,卻唯獨這個小孫子不僅沒讓他費過心,反而還因為他當時職位的原因,給他的前途拖了後腿。

他多次想跟秦肆商量,再找找關系,想辦法把他弄回去繼續搞科研這個專業。可是每次一提起來,秦肆就跟犯了什麽忌諱似的。

老爺子又寵他,趕緊連應幾聲好好好:“不提不提,你別一說就跟我急頭白臉的。”

晚上,老爺子又非得留兩人一塊兒吃晚飯。

時笑心想老人可能是平時一個人太孤單,想多和自己的孩子們多待會兒,也沒因為覺得不自在而故意扭捏,只叫秦肆自己安排,她陪着就是了。

吃完以後,已經七點多了。

兩人還要趕回市區,就跟老人家道了別。

臨走時,老爺子把人送到門口,然後從兜裏掏了個紅包出來遞到了時笑手裏,像哄小孩子似的:“拿去買糖吃。”

“..”時笑幾番推脫,哪裏好意思接着。

最後秦肆幫她拿了過來,往她外套兜裏一塞:“爺爺說給你買糖吃你就拿着吧。”

時笑怕再矯情就辜負了老人家的一片心意,只好恭敬不如從命地收着了。

秦肆讓她先去車裏等着,說送爺爺回屋裏順便去拿一下忘在客廳的外套。

時笑出來後才反應過來,他剛忘了把車鑰匙提前給她,只好站在外面等着。

這裏的夜間特別安靜,晚上除了巡崗的警衛,幾乎沒有別的響動。

但也因為山林間環境清新,溫度要比市區低不少。

她冷得捂手哈了口氣,想裝進外套兜裏保暖,又摸到了剛才哪個紅包,厚厚的一疊,想來不少。

反正閑着也是沒事,時笑心裏一時好奇,掏出來數了數,整整一萬零一百塊。

數完正準備塞回去呢,耳旁忽然傳來秦肆低沉地嗓音:“怎麽樣?爺爺大不大方?”

他輕手輕腳的靠近,偷偷地瞧着她一張一張的數着錢也沒打斷,這會兒突然一吭聲,把時笑給吓一大跳,小丫頭還下意識的把紅包往自己面前藏了藏。

秦肆見着好笑,故意逗她:“見者有份,必須給我分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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