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我手忙腳亂的從兜裏拿出手機一看,咦,是我媽給我打的。
“媽,什麽事?”我急忙接通電話。
“大鐵,不好了!”我媽帶着哭腔叫我。
“媽,你怎麽了?”我聽着我媽的哭聲,心裏緊張極了:“家裏出什麽事了?”
“大鐵,大狗子他媽剛才給我打電話,說咱們村......不拆了......”
“什麽?!”我被這晴天霹靂一般的消息震住了。我愣了幾秒鐘,随後沖着電話大喊:“媽,為什麽咱們村不拆了??”
“大狗子他媽說,是鎮裏剛通知的。說之前方案只是一個意向,正式的文件,今早剛下來,說本次拆遷的名單上......沒有咱們村。”我媽在電話的另一端,已經哭的泣不成聲了。
“咣當”一聲,手機從我手中滑落到地上,但是我渾然不知。
我心中就一個念頭:“完了......什麽拆遷暴富,什麽改變命運,全沒有了。”
午夜的鐘聲響了,童話結束了,公主要變成灰姑娘,而我又變回了拉車的老鼠。一切,像是做了一場春夢而已。
突然我發現,林翠不知什麽時候,早已經安靜下來。她一臉惶恐的神色,帶着不确信的語氣擡頭看着我:“是你家......不拆了嗎?”
我心如槁木,呆然的點了點頭。
“媽的,你這個騙子!”林翠忽然一躍而起,她順手拎着地上蔣月的包,狠狠的拽向我。
我還有沒有從剛才的打擊中清醒過來,不知閃躲,被林翠猛然這一扔,包狠狠的打在了我的胸口。
“你,你這是幹什麽!”我被林翠這一扔,恢複了幾絲神志。我捂住生疼的胸口,叱問她。
“老娘瞎了眼,認識你這個大騙子!本來還以為你是個財富潛力股,還想找你當成個靠山傍一傍。折騰半天,原來最後是個假的。媽的,白浪費了老娘這麽多的時間!”林翠盯着我,惡狠狠的說道。
看她那眼神,恨不得能從我身上挖出一塊肉下來才好。
“林翠,你剛才不是還央求我原諒你,和你重歸于好嗎?”我壓住氣,反問她。
“呸,你也不撒泡尿看看,就你這村裏的窮鬼,一個破農民,要不是聽說拆遷,老娘會看上你?”
林翠說完,一扭頭,拿出手機撥了個號碼,臉上突然堆滿了微笑,她像個沒事人一樣,甜甜的對着電話說道:“喂,建興,你在哪裏呢?對對,臭老公,我在外面,你開上你的寶馬,快來接我一下呗。”
林翠一邊說,一邊撣着衣服上灰塵,往外走去。陽光下的身影依然和三個月前一樣婀娜,只是她再也沒有搭理我了,更沒有回頭,就好像已經徹底把我遺忘一般。
我從沒有想到,一個人能夠這樣無恥。剛才還哭着喊着要求原諒她,現在一聽到我家不能拆遷,馬上就翻臉不認人,一切就像從沒有發生過一樣。
突然天空的光線,變得黯淡起來,随即“嘩啦”一聲,下起一場急雨。雨點又急又密,從陰沉的天空,傾洩下來,四周變得又陰又冷。
冷冷的雨水,澆透了我的全身,更澆滅了我的所有希望。
我站在雨中,緩緩的從地上拾起手機,又把拿起地上的小包慢慢撿起來,遞給蔣月,苦笑道:“月,我家......不拆了。”
蔣月微微的點點頭,沒有說話。
“那你還愣在這裏幹嘛?你......還不走嗎?”我強忍着悲痛把話說完,随後把頭緩緩的扭向一邊,等待着蔣月的離開,就像幾分鐘前林翠一樣。
人生最殘酷的不是從沒有希望,而是剛剛給了你希望,卻把它奪走。只是短短的幾分鐘時間,就讓我從人生的巅峰,瞬間就滑落到了地獄。
我随後把眼睛閉上了,因為我不忍心親眼看到蔣月的轉身。我的愛情,我的幸福,這一刻,都化成泡影,沒有人會愛上一個窮光蛋的,這個是社會的殘酷現實。
老天,你為什麽要這麽苦苦的折磨我?
我有點感謝此刻的大雨,因為能讓我的淚水混在雨中,給我保留一個男人最後的一點尊嚴。
我的腦海裏一片空白,天地的聲音好像都消失了,只剩下雨點“撲通撲通”,像鼓點一般,不斷打在我的身上,我的心上。
“一、二、三......一九、二十”,我在心裏默默數了二十下,大概估計夠蔣月轉身離開的時間了吧。
我緩緩的睜開了眼,等待着看到蔣月遠去的身影,也算是對我的愛情的告別吧。
“啊!”
我吓了一跳,不禁叫了出來。
蔣月一動不動就在我的眼前,她站在雨中,一步都沒有離開過。
“你......你怎麽沒有走?你剛才沒有聽到,我家不能拆遷了嗎?”我驚訝的問着蔣月。
蔣月看着我,紅色裙子早已被雨水打透,濕漉漉的裹在身上,但是她好像毫無感覺。
“大鐵,我和你相處以來,問過你家拆遷的事兒嗎?”她忽然說道。
“沒......沒有。”我搖了搖頭。确實她從沒有提過,之前我還一直好奇是為什麽。
“因為我想讓你知道,我和你好,不是為了圖你家的錢,因為我是喜歡的.....是你。”蔣月頓了一下,聲音變得有些哽咽起來:“大鐵,是你當年一直照顧我,是你當年在雨中,把僅有的雨衣給了我。而這一切,我都記得......所以我才會一直等你到現在......你到現在,還不相信我嗎?”
我這時候才發現,蔣月其實也哭了,她也和我一樣,淚水混在雨水中,其實早已淚流滿面。
“月,你說的.....是真的嗎?你不嫌棄......我又變成了個窮小子嗎?”我聲音發顫的問道。
蔣月聽到我這樣說,“噗嗤”一聲,破涕而笑,她擦了擦淚水,上前拉住我的手,對我說:“傻瓜,我本來也是個村裏的窮姑娘,怎麽會嫌棄你。我不在乎你有錢沒錢,只要你是真心實意對我好,我就不後悔。”
我難以置信的看着蔣月,激動的渾身熱血沸騰。
我無法克制我的興奮,一把把蔣月抱在懷裏,在她耳邊,一個勁的說道:“月......你真是太好了.....太好了......”。不争氣的眼淚和冷冷的雨水,在我的臉龐上交織成河,不斷的滑落到了地上。
蔣月笑了,輕輕把我推開,用手把我眼淚擦去,然後說道:“大鐵......咱們去領證吧。”
我望着她,覺得她笑的好美,像一朵嬌豔的紅玫瑰,在雨中晶瑩剔透的綻放着。
“月,我覺得你現在好美呀。”我呆呆的看着她,忍不住說道。
“美什麽呀,你看我衣服全淋透了,濕漉漉的,哪有這樣難看的領證的新媳婦。”
“不,我覺得你是最美的新娘。”
“好了,傻瓜,咱們別站在雨裏了,我們還是趕快去領證吧。”
蔣月一邊笑着說,一邊拉着我,走進了婚姻登記所的大門。
婚姻登記所裏面人不多,大概半個小時,我倆就把手續辦完了,工作人員微笑着把兩本紅色的結婚證交給我們,随後還貼心的祝我們白頭偕老,婚姻幸福。
我撫摸着手中的結婚證,激動極了,興奮的對着蔣月說道:“看,我們終于拿到了這個結婚證了!”
但是我忽然想起剛才的事情,高漲的情緒低落了下來,我帶着歉意的對蔣月說:
“月,只是今天真對不起你......不光是被林翠來搗亂了一遍,而且最主要的,我家居然還沒有拆遷。唉......嫁給我,真是有些委屈你了。”
“大鐵,別說這些了。我不是說了嗎,我又不圖你錢,只圖你人好,你要再提這事,我可就生氣了。再說了,咱們有手有腳,只要好好努力,日子就有希望,對不?”蔣月安慰我說。
“月,你說的對!咱倆有手有腳,只要好好努力,我就不相信,咱們日子過不起來!”被蔣月一說,我心中突然一股豪情湧上心頭:“當年我是班長,你是學習委員,我就不信,就憑着咱倆這聰明的大腦,還能把日子過窮了?對不對,媳婦?”我看着蔣月,半是玩笑,半是認真的說道。
“就是,老公,我相信你,咱們的日子一定窮不了!”蔣月看見我重新恢複了信心,開心的連連點頭。
“走,媳婦,那咱們回家去!”
我拉着蔣月,挺胸擡頭,往婚姻登記處的門外走去,準備回家。從此刻起,我不再是一個人了,而是有了一個溫暖的伴侶,有了一個新的家庭了。
等我倆走到門口的時候,外面雨還在稀稀拉拉的下個不停。
蔣月看着我,有點愧疚的道:“唉,都是我不好。昨天天氣預報說今天有雨,結果我今天早上出來,太興奮了,居然忘了帶傘,不然咱們就可以打着傘走了了。”
蔣月這樣一說,我忽然想起來,今早我放在包裏的那件雨衣。
我急忙把它掏了出來,對蔣月說道:“對了,你要不說,我差點忘了,我帶了一件雨衣。”
蔣月看着我手中的雨衣,她眼睛瞪得溜圓,驚奇的說:“這不是當年那件雨衣嗎?你......怎麽今天會帶上它呀?”
我有點不好意思,支吾的說道:“其實也沒有什麽......我就是覺得它也算是咱倆的一個紅娘吧。今天我特意帶上......其實也是希望能保佑咱們順順利利的。”
說到這裏,我嘆了口氣:“唉,不過看來,我是白帶了。”
蔣月笑了,她指了指我手中的結婚證,安慰我說道:“老公,咱倆這不是領到了證了嗎?這不就是挺順利的嗎?”
“對,能娶到你,比什麽都重要。”我看着蔣月那清澈的眼光,心中變得平靜多了。我随後打開了雨衣,對她說道:“媳婦,你披上就行。”
“不,我不披,還是你披吧。”
“月,你都是我媳婦了,還客氣啥?難不成還要像當年一樣,非要讓我把它扔給你,讓我自己跑到雨裏去?”我和她開着玩笑,随手就要給她穿上。
蔣月不同意,說非要我自己用。說她自己身體好,淋點雨沒事,而我最近老生病,一定多注意才行。
我聽她這樣說,怎麽能夠同意呢。于是我倆推來擋去,誰也不肯獨自穿。
就在這時,蔣月忽然停了下來,她往外看了一下,驚喜的說道:“咦,雨停了?”
我擡頭一看,果真,就在我倆推搡的時候,大雨停了,一絲陽光從雲層鑽了出來,灑在了大地上。
大廳裏還有幾組在避雨的新人們,大家一起發出歡呼的聲音:“雨停了”,随後新人們紛紛挽着手、摟着腰,高高興興的往外走了出去。
我看着蔣月,笑了笑:“雨過天晴了。”
蔣月也笑着點了點頭:“天晴了。”
“那咱們,也走吧。”
“好。”蔣月靠了過來,伸手挽住了我的胳膊:“我們走。”
突然,又一陣手機鈴聲響起,怎麽回事?我低頭看了一下我的手機,嗯,不是我的。
一扭頭,只見蔣月正從她的包中拿出了手機。
“喂,爸。怎麽了?”
奧,原來是蔣月她爸給她打電話,大概是想問問領證是否順利吧。
我心中苦笑了一下,唉,今天這樣一個情況,真不知道蔣月要怎麽和她父母說呢。
都是我不好,本來還以為自己能給她帶來一個幸福的生活。現在倒好,雖然領了證,但是別說沒有多掙出一套300萬的房産,而且自己還又變回成個窮鬼,更讓我心疼的是,也許還要讓他的寶貝女兒,陪着我吃苦受罪。
我好慚愧呀。
我看着正在打電話的蔣月,心裏湧出無限的疼愛。這是多麽美麗,多麽善良的一個姑娘呀,在我的人生從天堂跌落到谷底的時候,她不但沒有抛棄我,還毫不猶豫的把一生的幸福交給我了。
我攥起手中的那件舊雨衣,低頭看着它,在心中暗暗發誓:月,這輩子不管多苦,多麽困難,我一定要讓你幸福才行!
“什麽?爸,你再說一遍?”
蔣月突然聲音提高了八度,随即她的身體不斷的在顫抖,像是打篩子一樣。
“媳婦,你怎麽了?”
我從來沒有見過蔣月這個樣子,我心裏害怕極了,不知道出了什麽事。
蔣月全神貫注的側耳聽着他爸又重複了一遍,像是得到什麽确認之後,她挂斷電話,緩緩的轉向我,眼中居然全是淚花。
“月,你爸說了什麽?”我緊張極了,深吸了一口氣,心中做好了承接不幸的消息的準備。
蔣月直接一個飛撲到我的身上,兩行淚水從臉上不斷的滑落:
“老公,我爸說,這次拆遷,有我們村!”
“什麽?是你們村拆遷?!”我被這巨大的喜悅震驚了,呆呆的看着蔣月,一動不動。
蔣月點點頭:“對!而且我爸還說,明天就開始入戶确認。而且和你之前說的一樣,只要多一個戶口,就能多給一套房子!”說到這裏,蔣月興奮極了:“老公,我們正好是在最後一天截止前領證!”
我從喜悅中清醒過來,苦笑着看着蔣月:“老婆,繞了一圈,沒有實現300萬的媳婦,而我卻成了一個300萬的姑爺。”
蔣月狠狠親了我一口,笑着說道:“老公,以後呀,我養你就行了。”
我低頭摸着那破舊的綠色雨衣,輕輕的把它疊好,放在我的書包,然後搖搖頭,對蔣月說:“不,我要用我的雙手,給你掙出一套真正的300萬的房子。”
雨後的天空,碧空萬裏,金色的光線被太陽慷慨的照射在大地上。世間萬物,在晶瑩的水滴映照下,一切都顯得充滿了生機,孕育着無限的希望。
地上有兩個黑點,那就是我倆,拉着手,往遠方走去,往未來走去。
等到我倆快走到車站的時候,蔣月突然停了下來,她指着車站邊的一棵巨大的國槐樹,對我說:“咦,我怎麽覺得這棵樹,這樣眼熟?好像在哪裏見過一樣?”
我扭頭一看,只見這棵槐樹樹型高大,一片片羽狀的綠葉,挂着玲珑剔透的水珠,在陽光下閃閃發亮,像是挂滿了鑽石一般。
“我也好像見過。”我看着它,不确定的說:“嗯.....好像是在夢裏?”
我正想走過去,好好端詳一下它,突然林翠拽了我一下,她指着前方,對我說:“哎,來車了,咱們走吧。”
“嗯,走吧。”我瞥了一眼這棵大樹,扭頭上了車。
汽車漸漸開遠了,槐樹的每一片雨後的葉子,都在陽光的照射下,閃動着七彩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