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願得一人心

一個插曲就這樣過去,吃過飯後寧王夫婦送我們去暫住的西苑,宋祁,安王并寧王進了書房,寧王妃則帶着我去卧房。

“娘娘,這是兩個小丫頭,粗手粗腳比不得宮裏,娘娘不嫌棄便先用着吧。”

寧王妃說話總是不輕不重,不急不緩,我打量了一下後頭走出來的四個丫頭,都是十七八歲的年紀,和她們的主子一樣,渾身上下都透着沉穩和規矩。

“王妃教導的人,自是不錯的。”我尋了主位坐下,“只是這一路往南都是錦屏一個人伺候着,我也習慣了,一時間加了人反倒不便,便不必了。”

寧王妃毫不意外,溫和地笑了笑,“諾,那臣妾就不打擾娘娘休息了。”

“勞煩王妃。”

“臣妾告退。”

察言觀色,進退有度,不卑不亢,像寧王妃這樣的人,我在宮裏都不曾見到過。

·

打量着寧王退出了西苑,我提了燈拐去了書房,太醫正在為安王診脈,宋祁皺着眉看着桌案上的信陽地圖。

接過夏宗遞過來的茶放在桌案上仔細去看那地圖,我認路的功夫不大好,在現代對着精良的GPS都時常走錯路,這古代的地圖就更讓人腦殼疼。

“我都說了我沒事了,你怎麽這麽墨跡。”

安王不耐地瞪着診脈的太醫,這一路上我發現安王最怕的就是喝那些苦藥,最不安分的就是太醫給他診脈的時候,因此每一次診脈都要宋祁在一旁坐鎮。

太醫也顯然已經習慣了安王的态度,兩根手指搭在安王脈搏上不動如山,半晌後悠悠然收回手,“王爺還要再換一副藥。”

安王瞬間就跳了起來,“什麽!你這老頭都給我換了幾副藥了,一副比一副苦,你到底會不會治啊,沒見我生龍活虎的麽!”

也無怪人給你的藥一副比一副苦,人家不過三十幾的年紀,被你一口一個老頭的叫,人家沒有脾氣的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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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祁頭都沒擡,“勻弟,徐太醫是太醫院醫術最高明的太醫,不得無禮。”

安王瞬間就蔫了,耷拉着腦袋哭喪着臉看向徐太醫,“這副藥苦麽?”

徐太醫禮貌地笑了笑,“回王爺,苦的。”

我噗嗤一聲就笑了出來,宋祁揮手讓徐太醫退了出去。

“嫂嫂,我到底是何時與你結了怨,你怎的總是笑話我。”

我睨了他一眼,慢悠悠道,“王爺還是乖乖調養身體吧,京城裏還有個未婚妻等着你呢。”

見安王換上了苦大仇深的表情,我又順當地補充道,“你那別院裏還有個貌美如花的夫人呢。”

我的一聲夫人可以拔高了語調,安王這下呆住了,“你怎麽...”然後轉頭看向宋祁,“皇兄,你也...”

宋勻“恩”了一聲,“念在你受了傷又中毒,便一直沒有同你算這筆賬,來歷不明的女人你也敢往身邊放?回去之後要麽接回王府,她若願意為妾,便是妾的身份,平白養成了外室日後怎麽同你的王妃交代?”

宋勻吶吶的,低聲道,“皇兄,她是好姑娘,我...我喜歡她,我也不想娶什麽王妃,我只想和她好好在一起。”

說到後面聲音越說越大,下了極大決心的樣子。

我不知道該怎麽反駁這個為情執着的少年,他是對的,他是認真的,那姑娘,先不說品性,單就氣度而言,她當不得王妃的身份,撐不起一整個王府,在愛情裏出生不重要,但是在生活裏,在朝堂上...很重要。

我不知道我為什麽要用這樣的角度去考慮問題,這件事的悲哀在于我們無從解釋,我只能看着鬥雞一般的安王,“王爺喜歡哪個姑娘我管不着,可王爺能保證自己一輩子一心一意對那個姑娘麽?”

安王錯愕地看着我,我繼續道,“你不能保證,你執着于此,只會傷害更多的人,我只能說,若你将來會做出寵妾滅妻這樣的事,不若早早退婚,沒有人需要為你的癡情付出代價,那樣的愛,太自私。”

安王失魂落魄地被宋祁趕了出去,我拿起桌上的茶潤利潤喉,平複一下心情。

太悲哀了,不是每個人都能明白婚姻有時候和愛情無關,更不是每個人都能遇到一心人。

我有點讨厭這樣的自己,站在皇權的制高點随意去安排別人的人生,我又何嘗不自私。

宋祁拉過我,“又在想什麽?”

“為什麽?為什麽你會答應我不納二色,你不覺得這樣的要求太過驚世駭俗麽?”

他沒有回答我的問題,“朕的母妃,是梁國的和親公主,她總是不高興,總是郁郁寡歡,她從來不笑,小時候她與我說她來自很遙遠的地方,我以為她說的是梁國,後來才隐約覺得不是,可她從不願提。”

“小時候的事,朕記不太清了,她的心願是讓我當個閑散王爺,不涉朝政,娶個王妃安穩度日,她說我不期望你能對一個女子一心一意,你們這裏的男子,是不可能的,只求我善待我遇到的每一個女子,可我長到這麽大,唯一想善待的,只有你。”

我漸漸地明白了什麽,擡頭去看他,他望着窗外的月亮,“高處不勝寒,朕問了很多次下闕是什麽,母妃從來不說。”

但願人長久,千裏共婵娟,她一定是有念念不忘的人,傷心到連提都不願提。

“母妃談琴很好聽,那日你在消香閣談的曲子,她經常談。”

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

隔着二十年的距離,我都能感覺到那個女子內心的痛苦和無奈,生為公主,遠嫁和親,愛而不得,郁郁而亡,我尚且如此,當時宋祁那麽小的孩子,怎麽承受這樣的悲涼。

我擡手撫上宋祁的臉,“那曲子,是有名字的。”

他握住我的手,我輕輕地在臉上摩.挲,我的眼前逐漸模糊,聲音中帶着顫音,“叫願得一人心,願得一人心,白首不分離。”

“然兒,相信我,這裏的男子,也能一心一意的。”

“好。”

呼吸逐漸急促,我聽見他略帶誘哄的聲音,“咱們回房間,這裏容易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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