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硝煙
把墨離送到掖幽庭之後,我知道她多半是已經不在人世了,我再也沒有過問過一句,可有時候午夜夢回的時候,除了會習慣性地喚錦屏,偶爾我也會不自覺喊出墨離。
這夜我迷迷糊糊喊了一聲墨離,素鳶的聲音輕輕地在賬外響起,我清醒了大半,睜着眼望着帳頂。
世上有很多種相遇,太多的人來了又走,我們分不清對錯,這世上也有很多種正義,每個人心中堅信的,不分貴賤。
素鳶還候在賬外,宋祁也醒了對素鳶道,“你下去吧。”
他嘆了口氣,“想喝水?”
我微微點頭,他下床倒了水,“總還惦記着又何必一句都不問。”
我又發了一會呆,“不過是怎麽死,骨灰撒在哪的區別,沒什麽可問的。”頓了一下還是道,“她死前說什麽了麽。”
“沒說什麽,朕派人去消香閣,曼娘已經跑了。”
他坐到床上,“倒是允兒的毒,朕沒想到是魏嫔,早些日子就查出來了,母後身子不好,你又懷着孕,便拖到了現在。”
魏嫔?那個總是高傲中帶着一點嚣張的魏國公主,這又是為什麽,罷了,不去猜,女人的心思不必猜你也猜不到,尤其是宮裏的女人。
“你打算怎麽處置?”
宋祁拉了拉被子,“這事兒不難,你是皇後,你想怎麽處置便怎麽處置。”
此番梁國的公主便是來和親了,若眼見着這大楚的皇後輕而易舉處置了別國的一個和親公主,想到這裏我笑了笑,想起王遇又笑不出來了,“前日安王府的妾氏流産了。”
宋祁挑眉,“流産?”
“我本也不知,昨晚宮宴安王妃沒到,安王說是她身子不适,我便派人去查問了一下。”
畢竟是半夜說了兩句話我又困了,迷迷糊糊便睡着了,醒來已是日上三竿。
Advertisement
用早膳時想起昨晚的對話,“素鳶,傳本宮懿旨,魏嫔以下犯上,禍亂宮闱,即日起打入冷宮,允許她帶個貼身婢女吧。”
自從宋祁又日日來未央宮之後,有流言說我是妖後,是禍水,撺掇着皇上不顧孝道,說皇後養在宮裏的小太監害了太後皇上卻不聞不問。
那麽,是禍水就做禍水該做的事。
為什麽廢了魏嫔?沒有那麽多為什麽了,經過了那麽多事,若事事都要說個清楚明白,少不得又是一場血雨腥風,牽連宮人無數。
旨意剛傳出去,宋妃就趕到了未央宮。
“本宮說過不必來請安,不過你既然來了,來給本宮看看花樣子,針線房送過來的圖樣真是能讓人挑花眼。”
宋妃欲言又止了一會,“皇後娘娘,娘娘身懷皇嗣不便操勞,臣妾承蒙娘娘信任協理六宮,可娘娘今日下的旨,魏嫔妹妹雖偶有不對,可并無大錯...娘娘怎麽可以就這麽把她打入冷宮,娘娘此番作為恐怕難以服衆。”
“服衆?”我換了個姿勢坐着,輕輕一笑,“服誰的衆?”
宋妃被噎了一下,半晌沒說出話來,我又道,“說起服衆,宋妃你協理六宮卻連小小的流言都控制不了,又如何服衆?”
宋妃俯身跪下,“臣妾惶恐。可是...”
“沒有可是,大皇子的毒是她的手筆,如此,你還覺得他冤枉麽?”
宋妃驚愕地擡頭望着我,“若...若真是她,只是打入冷宮麽?皇上知道麽?”
“自然知道,她是魏國的公主,最多也就是這樣了。”
宋妃點點頭,凄惶道,“臣妾明白了,可大皇子自小在臣妾身邊長大,他一個人在黃子所,臣妾實在放心不下,不知可否求娘娘恩典,讓臣妾把他接回自己宮中,他已然體弱,必然威脅不到娘娘肚中的小皇子...”
“宋妃。”我打斷她的話,“你覺得,生恩和養恩那個更重?”
宋妃呆在了原地,“娘娘這是何意?”
“大皇子自小由你養大,他那生母死的冤屈,本也不必再提,他可以永遠不知道他的生母是誰,可皇上不會允許你永遠是他的母親,你明白麽?”
宋妃的臉的已經變得煞白,“你是怎麽知道的?皇上呢?皇上...皇上也知道麽?”
“知道。放手吧,這樣至少不會牽連你的家人。”
宋妃是恍惚着走出去,第二日就傳來了宋妃殁了的消息,暴斃而亡,太醫得了指令也沒人敢說她是自殺,死前還去黃子所看過大皇子,不過被宋祁的人攔下了。
我相信她是真心待這個孩子的,只是有些事從一開始便錯了,第一步她選錯了,這之後,便沒得選了。
“傳旨下去,厚葬吧。”
·
宋祁最後給榮親王的幼子封了爵位,将那梁國公主指婚給他了,梁國使臣待了幾天也準備打道回府了,為了表達重視那梁國公主便住在了宮裏,從宮裏出嫁。
然兒那些梁國的使臣還沒有走出楚國,梁國公主還沒來得及成婚,邊關又起硝煙的消息便八百裏加急傳回了京。
要我說,這燕國就像一個發情的聖獸,到處咬一口,打完梁國又來打楚國。
楚國人不耐寒,這和燕國恰好相反,邊境這時節早已天寒地凍,燕國選擇這時候出兵對楚國極為不利。
我的預産期在三月裏,過完年就更加近了,産婆奶娘都已經篩選了好幾遍。
梁國公主的婚期在年前,卻為着戰事不得不拖後。
·
屋子裏燒着地龍,我窩在榻上出神。
“娘娘,玉公主來了。”
“請她進來吧。”
“清玉參見皇後娘娘。”
我笑道,“大冷天勞煩你跑一趟。”
“屋子裏悶得慌,能出來散散步也極好。”
“你們的婚事怕是要延後了。”
她點頭,“清玉明白,邊關戰事,我聽說了。”
我頓了頓,想起昨日宋祁與我說的話,榮親王幼子,也就是現在的寶親王,放到戰場上也是一個能将,是要讓他出征的意思。
“清玉,寶親王可能要出征。”
玉公主是極其軟和了性子,與第一日在宮宴上一身紅衣似火的形象全然不同,我曾問過她,她說那日是因為怕人輕視特意選了大紅,這麽說倒也沒錯,那日我的确覺得這是個性子剛烈的。
她咬了咬嘴唇,“男兒志在四方,保家衛國本就是應該的,清玉等他便是。”
“有你這句話,本宮和皇上便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