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燕皇

慘叫聲時遠時近,我已經近乎麻木地在這個角落裏坐了一天,時不時會有人被帶出去,我不知道他們是怎麽搜羅到這些人的,只希望這場戰事快點結束。

如果沒有料錯的話,這裏是燕國的主陣地,而燕國的一批軍隊早就已經在前往方山的路上了,天又黑了,穆如林應該快趕到了吧。

終于有人把我帶走了,我平靜地起身,其實心裏怕的要死,我想起了圓兒,想起了宋祁,我知道人生沒有那麽多的幸運,很多你以為絕對不會發生在你身上的事情恰恰就會發生,比如死亡。

畢竟每一個英年早逝的人都曾覺得自己會長命百歲。

那一個帳篷裏挂滿了刑具,一個年輕的将軍模樣的人坐在案幾前,手裏拿着一個酒壺,仰頭倒酒這種粗犷的動作他也做的優雅,不似燕人野蠻。

他很有禮貌地請我坐下,一口楚國話很流利,“公子出現在邊境,深夜趕路,所為何事。”

“所謂亂世出英雄,在下不過是個籍籍無名的謀士,想借着這場戰事,謀一個前程。”

他終于正眼看我了,“前程?這麽說你是去尋那楚皇的?”

“正是。”

“呵!你可知他現在何處。”

我拿起桌上的另一個酒壺搖了搖,“方山。出不去也進不得。”

他用下巴指了指我手裏的酒壺,“敢喝麽?”

我笑笑仰頭喝了一口,他道,“不怕裏面有毒麽?”

“若真是有毒,那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我饒有深意地在屋內環視了一圈,“比起這些東西,□□,應該是天堂吧。”

他語調上揚,“你怕?”

“在下不過是文弱書生,半點武功都沒有,平生最怕的就是疼,這些,自然是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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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仰頭喝完最後一口酒,緩緩道,“我倒覺得,你未必會怕。”

這燕國大帳哪有什麽君子,先禮後兵而已,我苦笑,“将軍緣何不信我。”

當真要面對一些事情的時候,我們反而不會那麽怕,更多時候,我們怕的不是事情本身,而是那種即将到來而又無處躲避的恐懼。

懸挂的繩子勒得手臂生疼,我垂着眼看着下方的地。

他圍着我轉了兩圈,揚了揚手,“來兩桶水,給她清醒清醒。”

冰冷的水順着發絲往下滴,我臉上的泥也被洗淨了,果然他伸手擡起我的下颚,“姑娘要去方山做謀士?”

我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将軍好眼力。”

他又笑了一會兒,歪頭道,“你這是罵我,還是誇我?”說罷伸手探向我的手腕,“脈象虛浮,的确沒什麽武功,楚皇竟這麽不堪麽,需要一個弱女子的幫助?”

我實在是沒有了周旋的力氣,索性破罐子破摔,冷笑道,“弱女子?那你燕國欺負一個弱女子,又算哪門子小人。”

他也不惱,點頭道,“說得好,的确比那些一進來就吓尿的孬種強多了。”然後轉頭指着一衆刑具,無辜道,“你喜歡哪個?咱們先試試?”

我偏過頭瞥見那些血跡斑斑的刑具心裏直犯怵,“我說過我怕疼,哪個都不喜歡。”

“呵呵,根據我的經驗,女人總是口是心非的。”

口是心非你妹!

“沒有人教過你,女人最大的武器就是你的身體麽?”他靠近我,帶着一點誘惑問道,“怕麽?做我的女人,我就放過你,怎麽樣?”

我還未及說話就有一個聲音自帳外傳來,“爺還真是有興致啊。”

我心下一動,曼娘,雖然看似沒大沒小的話卻又十足的尊敬,不敢逾矩半分,那麽那眼前這位,就是燕國的皇帝?

聽見這話他沉下臉,明顯有些不高興,對着已經走進來的曼娘道,“你來做什麽?”

曼娘也不怕,笑着道,“來見見故人。”

燕皇有些驚訝,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哦?故人?”

“報!”

賬外士兵的喊聲成功吸引了燕國這位皇帝的注意力,看我我一眼後擺手出去了。

曼娘走到我跟前,“我真沒想到你會來。”

我暫時逃過一劫,一字一句道,“自你不告而別,已是多日不見。”

曼娘看了看四周的人,揚聲道,“把她放下來。”

那士兵有些猶豫,我聽不懂他在說什麽,大約是,“這...曼姑娘。”

曼娘也不看那士兵,“皇上那裏,我自會去說。”

看得出來曼娘在這軍營裏很有威信,士兵并不敢得罪她,便把我放下來了。

得了自由我雙腿卻有些發軟,衣服濕噠噠地貼在身上,看着曼娘道,“多謝。”

她妩媚一笑,“謝什麽?”

“仔細一想要謝你的還挺多的,便都謝了。”

謝謝你沒有動我的孩子,謝謝你對我仁至義盡。

她轉身往外走,我又被扔回了那個大帳篷裏。

我應該是第一個出去後還能回來的人,大家都用或期待或探究的眼光看着我,終于等士兵都走後一個絡腮子男人輕蔑地看了我一眼,“原來是個女人,怪不得。”

旁人的目光裏也或多或少帶了輕蔑,這時一個聲音開口道,“這位姑娘衣衫完整,大家勿要胡亂猜測。”

畢竟是人人自危的時刻,他說了這一句旁人竟然也閉嘴了。

我本沒有心情理會他們的各種目光,靠在一個柱子旁閉目養神,聽了這話微微側過頭看向說話的那人,發絲淩亂目光卻異常溫和,罷了,君子又如何,君子也是命如草芥。

寒意從腳底一直延伸到頭皮,邊關的天氣本就陰寒,剛才又被潑了那麽多冷水,今晚怕是要發燒。

夜幕逐漸降臨,我調動全身所有的細胞去抵抗越來越昏沉的頭,迷迷糊糊間被披上了一件衣服,我勉強睜開眼,看見的仍舊是那雙溫和的眸子,有一瞬間我以為我看到了宋祁。

他朝我拱手,“冒犯了。”

披件衣服便是冒犯了?我突然想笑便真的笑了,“公子多禮。多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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