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黎明初升,黑夜盡退。

短短的幾分鐘內,太陽就從地平線升起,淡薄的金光照耀着這個巨大的城市,将所有的玻璃與磚瓦收攏在自己的懷裏。光芒越來越耀眼,直到高懸在空,才将所有的力量全部釋放出去。

簡湛一夜未睡。

這對他來說,在正常不過。只要一旦陷入黑夜中,他的思緒放射的就越快,無數的細胞在那一刻迸發,就像是無數的惡魔伸出自己的爪牙一般。

他格外的清醒,清醒于這幾日發生的所有事情。徐時間說顏家已經快要行動了,但是在他看來,對方似乎還在休養,并未有攻擊的意圖。

“小少爺,少爺讓我把這封信送到您的手上。”門外突然傳出了嚴詢的聲音,簡湛猛地回了神,他看着玻璃上映着的淡淡的光芒,平靜如水的眼眸總算有了一些起伏。他慢慢的起身,走到門前把門打開。

即便是早上這種人少的時候,嚴詢依舊穿着一身正裝,一絲不茍,就如同他的主人一般。簡湛接過那封信,當着他的面打開。信封是很簡單的白色,信封裏面除了信別無他物。信上說的話也如同他的表皮一樣,簡單幹脆,卻帶着一絲婉轉。

“他讓我回去?”簡湛擡了擡眉,他目光直視嚴詢,晃了晃手中的信紙,“徐勵叫我回去?”

“這我也不清楚。”嚴詢垂了垂眼眸,“少爺的意思是,希望小少爺能夠回去一趟。”

“告訴他,沒門。”簡湛握緊了信紙,像是要用指甲将它刺穿。他的眼眸冷漠如冰,單薄的嘴唇微微上揚,笑容嚣張又帶着嘲諷,“別拿我再當小孩子看!我不會參與進去。”

“少爺還說,如果小少爺不同意的話……”嚴詢擡起頭,目光真誠卻帶着一絲複雜,“還請小少爺多加思慮。”

嚴詢這話說的極為簡單輕巧,但簡湛卻聽出了味道。他當然明白自己對徐家的作用有多大,但他就是不要如了他們的願!怎麽,當初抛棄了他,如今又一副高傲的模樣來讓自己回去?世間哪有那麽好的事。

簡湛緊緊地抿着嘴唇,呼吸略微急促。他一只手扶着門框,另一只手就握在門把手上。門外的嚴詢似乎看出了不對勁,不僅并未多說什麽,相反他還朝着簡湛鞠了一躬,然後輕聲離開了。

簡湛看着嚴詢離去的背影,退後一步猛地甩上了門。門與門框碰撞發出的巨大聲音讓窗玻璃都震了兩三下,簡湛有些無力的坐在床上,急迫的從櫃子裏掏出香煙,點燃吸了一口後,才慢慢平複下來。

他知道自己逃不過,哪怕現在再怎麽掙紮都沒用。徐家有這個本事把自己從世界各處搜出來,不僅是他們,就連顏家都會動手。X市本來就不是一個太平的地方。

在這個關系錯綜複雜的X市裏,有着層次分明的等級制度。就像是所有人對這個社會下的定義一般,上流社會裏杯光酒影,談笑風生。徐家作為這個貪婪社會裏的一族,擁有着超出普通人的權力和錢財,但盡管如此,他的野心依舊龐大。

無數上流之中的家族,都拼了命的想要往上面擠,雖然只是一字之差,但這地位可要高出幾百倍!徐家雖然想要上去,但卻有着一個絆腳石。

絆腳石……簡湛的手指摸了摸嘴唇,慢慢的陷入沉思,兵不在多在于精,如果徐時間能夠拉攏自己,那麽實力必定大增。盡管如此,要對付另外一家大家,也依舊是不容易的事情。

所有人都想做那個最上頭的王者,只需一聲厲吼,就能讓下面的人抖着身子臣服。

簡湛起身将那一張被他□□的皺巴巴的信紙拿出來,修長的手指撫摸着上面黑色的鋼筆字,良久後,他閉了閉眼眸,忍耐住心裏的憤怒和不甘,将它小心的保存進了櫃子裏。

他不可能置身事外,情勢逼迫的他必須做出一個選擇,好在他還有周旋的本事,至少現在還有。

想至此,簡湛輕嘆了一聲,他走到窗前,雙手搭在玻璃上。夏天的陽光格外的猛烈,即便現在才八點,也已經卷起了幾絲熱度。這樣的溫度,讓簡湛驀地想起了昨天晚上遇見的那個男人。那個男人……

只是自己連他的名字都沒有問,該怎麽去找他?

簡湛想了想,還是決定先把這幾天的事情做完,然後晚上去色藍時找人。

…………

色藍時的早晨也是開着的,比起夜晚的瘋狂與淫靡,早晨的色藍時帶着一股子初醒美人的魅力,精致的布置在陽光的照射下顯得格外的耀眼光亮。吧臺上一塵不染,酒杯整齊的擺放在那裏,後廚正在不停地做着早餐。

簡湛走下來的時候,已經有一些上早班的人在那邊吃早飯了。看到簡湛的出現,衆人都沒有什麽驚訝,反而笑着和簡湛打招呼。

簡湛走到一處比較偏僻的地方,要了一份早餐後慢慢的吃了起來。簡湛吃完後招呼一個酒保過來,笑着問他,“昨天和我在一起的那個男人,你知道是誰嗎?”

“昨天?”酒保愣了愣,随後搖了搖頭,“人太多了,我也記不太清了。和少爺在一起?我好像有一些印象,但是他不是熟客。”

“不是熟客麽?”簡湛當然知道,否則他怎麽會不認識。只是如果什麽信息都沒有留下,要找一個人就要麻煩多了。

簡湛沉思了片刻後,讓酒保回去工作了。反正他多的是時間,總有那麽一次能夠成功的。

于是當天,簡湛早上出門去辦事情,等到差不多時間了就回來,找了一個靠門的位置坐着,默默地看着進來的人。

晚上八點,人越來越多,結伴而來的人群裏,有的穿着暴露的衣服,有的則穿的一絲不茍。黑色西裝與濃情烈焰,帶着笑容的臉忽隐忽現,DJ的聲音放得越來越大,整片天地又變得黑暗起來。

早晨羞澀的少女,晚間放蕩的靈魂。

簡湛不為所動,他就靜靜的坐在那裏,好像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又好像已經完全融入了進去。即便是黑漆漆的世界裏,那一張精致的臉和清冷的氣質依舊勾住了不少人的目光。

“那不是少爺麽?”

“哈哈運氣真好又看見少爺了。”

“他怎麽一個人,今天有他的節目嗎?”

“不知道……”

所有來過色藍時的人都知道這裏有一個人,他們不知道這個男人的名字,卻記得住那一張臉;他們不知道他到底是什麽來頭,可和他上過床的人都再也難忘;他們不知道他為什麽能夠那麽随心所欲,可他們知道這個人他們惹不起。

一個可以随着自己心意找人過夜,一個來去自如不受約束,一個就連色藍時的老板都縱容的人,身後的背景一定比他們任何一個人都要大。

所以哪怕他們知道那個是少爺,也沒有人敢過去打招呼。

簡湛就這麽不受騷擾的坐了整整三個小時,從八點坐到十一點,看着無數的人進出那一道門,卻始終沒有看見鄭銘的臉。服務員看着臉色越來越黑的簡湛,小心翼翼地将酒端上去。

居然沒有來。

簡湛緊緊地抿着嘴唇,冰冷的杯壁貼着他火熱的嘴唇,四周雖然充斥着冷氣,但他卻依舊覺得燥熱。

他說不清現在是什麽樣的感覺,就好像自己想要去得到的東西沒有到手,于是自己就想要千方百計的去獲得,結果發現對方根本就不配合。他回想起昨天晚上那個男人說的話,臉色越發的陰沉,也是,人昨天可就甩了他臉色,現在不來也正常。

只是還是不甘心,只要想起那個人的臉,想起衣服下的身軀,還有那低沉的喘息聲,就讓簡湛感覺渾身火熱,想要去得到解放。

到如今為止,除了那個人,沒有人能夠像他一樣能夠如此快的挑起自己的□□。只是那個人……

簡湛猛地站起身,桌上的杯子因為他的動作太劇烈而翻到,酒紅色的液體順着冰冷的大理石桌子滑下,一滴一滴滴落在地板上。

他的腳步變得快速卻有些亂,明明沒有喝醉,腦子卻如同發酵了一般,不停地膨脹。無數的回憶壓抑在心底,而如今卻被酒精點燃,一瞬間爆發了出來。簡湛甩了甩腦子,快速的離開了色藍時。

直到他走出外面,被外頭的暖風吹拂過臉龐後,他才喘着粗氣,慢慢的控制住自己的情緒。

不不不,他們并不相像,一點都不像。

簡湛,他們可不是同一個人。

這麽想着,簡湛就靜下心來,他面無表情的回過頭看了一眼色藍時那三個字,嘴角挂起一抹笑容,不知是在嘲諷裏面那些沉醉于酒色間的人,還是在嘲諷自己堕落的人生。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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