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六章
“二少爺，早餐已經準備好了。”管家站在門外，看着裏面豪華的裝飾，十分平靜的說着。
蔓延的窗簾遮掩住了那個人的身影，黑色的短發在窗簾中若隐若現。那個男人負手身後，眉眼間的精致與戾氣相交纏繞，卻不顯得突兀。暖風吹過他的臉，屋外的樹影婆娑，金黃色的陽光透過樹蔭照在了底下。簡湛側過臉，狹長的眼眸淡淡的瞥了一眼管家，清冷的聲音緩緩響起，“知道了。”
管家聽到回複後退了出去，繁重的大門輕聲關上。
簡湛看着那一條小道，一眼望去，很快就能望到盡頭。他想起小的時候，就是這麽望着遠方的。望着望着，希望徐家的人能夠将他從這裏接走，卻沒有想到，這一望，就望了十多年。
那天他做噩夢的時候，睜開眼睛就看見顏眉守着自己，恍惚間，好像回到了自己剛來這裏的時候。房間那麽的大，卻只有他一個人。床那麽的寬，小小的他卻只占據了十分之一的位置。夜晚怎麽都睡不着，整夜整夜的看着窗子發呆，好像下一刻，那個人就會溫柔的對自己笑，然後輕聲說，湛湛，回家了。
那時有一天，他好不容易在困倦中睡去，卻夢見了更可怕的東西。漫天的大雪飛揚，好大好大的雪，眨眼間，河堤就結了冰。那是X市下的最大的雪。他只有一絲模糊的記憶，卻一直記到現在。他害怕的到處跑，直到跑累了才停下來，看着這洋洋灑灑的雪，恐懼的閉上眼，蜷縮起自己的身體，等待着死亡的降臨。
可他沒死，當他哭着驚醒的時候，那個比他大三歲的姐姐就在他的床邊，她坐在輪椅上，伸出手撫摸着自己沾濕了汗和淚的臉，語氣溫柔笑容溫婉，她輕聲說，別怕，有姐姐在。
那時起，他再也不害怕這個空曠的房子。
簡湛轉身朝着一樓走去。他知道袁曉淑和顏誠的意思，陡然間讓他回來，一定是有所原因，徐時間既然把他送到這裏來，就一定有他的意思。而袁曉淑會同意，也不過是她和徐時間達成了一定的協議。
至少在現在，他是有着選擇權的，或者說，他還擁有着短暫的自由。所以他剛來的時候，袁曉淑沒有出現在自己的面前，反而是顏眉天天陪伴着自己。顏眉本就體弱多病，她從小就在家學習，學的東西雜又多，或許是知識豐富的關系，讓她整個人的氣質都變得溫柔，也變得像是天仙一般，純澈不沾染任何污穢。
“湛，你醒了？”顏眉坐在餐桌旁，她仰頭看着樓梯口的簡湛一笑，“快來，爸媽都回來了。”
簡湛彎眉一看，果然，袁曉淑和顏誠也在餐桌上，看到簡湛的時候，袁曉淑的臉上綻放出一絲笑意，“小湛醒了？快來吃早餐，冷了就不好吃了。”
顏誠倒是內斂很多，他平靜的看了一眼簡湛，指了指顏眉旁邊的位置，看着簡湛坐下後才說，“這幾天休息的怎麽樣？”
“很好，爸。”簡湛微微一笑，“已經很久沒有回來了，現在回來感覺還是很溫暖。”
“畢竟是自己的家。”袁曉淑拍了拍簡湛的手背，一臉慈祥的看着簡湛，“小眉這幾天也拜托你照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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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一家人別客氣。”簡湛的眉眼微垂，他看了一眼顏眉，嘴角一彎，“照顧姐姐本來就是我該做的。”
袁曉淑雖然沒說什麽，但是眼睛裏的笑意是怎麽都遮不住，就連顏誠的态度也緩和了不少，他将簡湛喜歡吃的早餐擺在他的面前，淡淡說，“多吃點，聽管家說你吃得很少，怎麽回事，人不舒服？”
“可能吧，這幾天沒什麽胃口。”簡湛愣了一下，他倒是不知道管家連這個都和顏誠說了，“平時吃的也少，沒什麽關系。”
“委屈你了。”顏誠雙手交叉看着簡湛，氣氛一時間嚴肅了不少。簡湛握緊筷子，看着顏誠沉靜的眼眸，心略有些慌。他想，顏誠大概是有所舉動了。可是等了半天都未見顏誠提起，倒是袁曉淑突然接話道，“是委屈小湛了。小眉身體一直不好都吃得清淡，後廚大概是忘了照顧小湛的口味了。”
簡湛這才明白顏誠的委屈是什麽意思。顏眉自幼身體不好，曾經又發生過什麽事情，導致下半身殘疾，終身只能坐在輪椅上。雖說一直在鍛煉，但是能站起來的可能性還是很少。為了照顧她，家裏很多地方都設計的比較人性化，也因此，廚房裏做的菜都是偏淡的，像簡湛這樣喜歡刺激性食物的人，自然吃不慣。
“沒什麽關系，小時候也經常吃。”簡湛看了一眼袁曉淑，“倒是讓爸媽擔心了。”
“還是多吃點吧，你現在也還在長身體，我聽時間說，你最近幾天比較忙。”袁曉淑嘆了一口氣，“這人果然瘦了一圈。”
“嗯。”簡湛沉默了幾秒，才應道。
“還在時間那裏工作？”顏誠将筷子放下，接過毛巾擦了擦嘴，目光雖說不上鋒利，卻也帶着一點威嚴，那是獨屬于顏誠的氣勢。這個不怎麽在人前露面的男人，有着他自己深沉的想法，哪怕是簡湛，都看不透他半分。對付徐時間的那一種進攻性态度，對顏誠完全無用。
畢竟是見過大風大浪的男人，他要是真的想要和顏家鬥，顯然還需要磨練半分。
“是的。”
“有沒有想過去哪裏工作，時間那裏畢竟不是好的地方，還是正經找份工作。”顏誠頓了頓，起身道，“來我這地方工作，你總是要學點東西，不然以後怎麽養家。”
袁曉淑一聽，連忙接着說，“是啊，來你爸那裏，你爸也可以照顧着點你，你也能學點東西，時間那裏……雖然時間會照顧着你，但畢竟太亂了，萬一出個什麽事情。”
“媽……”簡湛看着袁曉淑，有些無奈的說，“我知道了，我會想一想的，但是現在……”
“知道你愛玩。”袁曉淑無奈的瞥了一眼簡湛，“把你突然叫回來也是媽不對，但是既然都回來了，就多住幾天，陪陪你姐姐。”
“我知道的。”
“那行，我和你爸還有些事情要做，先走了。”說着袁曉淑用毛巾擦擦嘴，也跟着上了樓。簡湛和顏眉互看一眼，靜默的笑了。
早飯過後，簡湛推着顏眉在後院裏走了一圈，兩人都沒有說話，只是這麽靜靜的走着。耳邊的風聲呼呼的響，偶爾風大了，還能看到綠色的風——那是樹葉在不停地搖晃。當所有樹葉都開始搖晃時，整個畫面就顯得壯觀了不少。
簡湛停在了那裏，他看着那漫天的綠色，不知道在想些什麽。顏眉回過頭看着簡湛，輕笑說，“怎麽了？”
“沒什麽。”簡湛搖了搖頭收回了目光，“我只是在想爸說的。”
“這些事情我也不清楚，但是爸總是為你好的。”顏眉雙手搭在腿上，她看着自己的腿，神色有些複雜，“當然，還是看湛你的選擇，畢竟是你以後的路。”
“我會的，這些事情我也是遲早要接觸的。倒是姐姐，還是早點好起來的好。”簡湛将輪椅停下，他俯下身将臉湊近顏眉，用自己的臉頰蹭了蹭顏眉。他的眉眼低垂，那雙幽深的眼眸被眼臉遮住，他低聲地喃喃，仿若撒嬌一般，“最擔心的，還是姐姐啊……”
“我會好起來的。”顏眉伸出手撫摸着簡湛的另一半臉龐，手指滑過的地方光滑又有彈性，她輕輕的摩挲，眉眼裏滿是溫情，“別擔心，我一定會站起來的。”
一定會站起來，站在你的面前，更仔細地，看着你的眼睛。
風靜默了下來，綠色的油畫漸漸消失，微藍的雲絲飄散在廣闊的天空中，零散的幾只鳥展開翅膀飛過樹頂，翅膀的拍打聲仿若在耳旁響起。簡湛握緊了輪椅，将顏眉推進了房間裏。
很快了，該來了。
簡湛看着裏面的布局，在心裏低低的嘆了一口氣，眼眸也變得堅定冷漠起來。如果硬是要做一個選擇，如果一定要！
那他也絕對不會讓徐時間和袁曉淑擺布！
他要做出自己認為對的決定，而非他們認為“對他好”的決定。
幾天後，簡湛收拾了一下自己，對着顏眉揮了揮手，鑽進了來時的車裏。
只是此時不再像那時一般，這一輛載他來這囚禁之地的車，将載着他回到那個欲望之都。
但那裏已經不再變得可怕，這三個月，呆在這裏的這三個月，已經足夠讓他将所有的思緒都理清，也足夠讓他明白，該如何往前走。
他該做的一切都已經有人替他做好，真是太好了，居然已經有人替他鋪好了一切。坐在車裏的那幾個小時，不再變得漫長。當這輛車停止行駛，當他的腳踏入X市的時候，他知道，有些事情正在靜靜的等待着他的歸來。
作者有話要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