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三十三章
所有人都在那一瞬間,在那一秒卸下了臉上的防備,只留下徐時間立在一旁,垂着眼眸不知是何想法。
鄭銘紅着一雙眼眸,眼裏布滿了猙獰的血絲,他就看着簡湛用輕松,甚至是溫柔的語氣對袁曉淑說:“不過目前我還是想以事業為先,媽不介意吧?”
“當然不,男人嘛,事業最重要。”袁曉淑也笑了,她雖為一個女人,但是有誰不知道,這個女人的手段有多麽的狠辣。豪門世家,娶進來的女人要麽是為了傳宗接代,要麽是為了給父母,給旁系一個交代,而向袁曉淑這樣為了丈夫親力親為的,倒是很少。
簡湛不想在此刻就和她翻臉,關鍵是,他僞裝了這麽久,忍了那麽長的時間,絕對不能在這一刻別人破壞!
那一刻,簡湛是屬于自己的,不是因為徐時間逼迫他,不是因為鄭銘在他身邊,亦不是因為在場的人都是商業界有頭有臉的人物,而是因為,他對袁曉淑本身的仇恨,對顏家本身的怒意!沒有人看見,他縮在袖口裏的手握得有多麽的用力,亦沒有人看見他的牙齒咬得多緊。
徐家的小少爺,顏家的二少爺,顏眉的未婚夫,還有什麽是被瞞在深海的。婚姻說出口的那剎那,所有人都以為,徐顏兩家是和平相處的,從來沒有針對不針對這一說。商業聯姻并不是沒有的事,只是發生在這兩家上,就有點可笑和玩味了。
袁曉淑看着簡湛,她慈祥的笑容照耀在簡湛的上方,明明是高高在上的俯視模樣,可她卻感覺一絲不安,一種野獸即将沖破囚牢,為非作歹,禍亂天下的感覺!
宴會依舊在進行,只是這個插曲波動得所有人都有些慌亂。鄭銘忍耐下心頭的所有情緒,從侍從那要了一杯酒,慢慢地喝着。他深邃的眼眸微眯,将瞳孔裏射出的厲光掩藏起來。
時間就在不知不覺中流逝,簡湛一直在衆人堆裏晃着,眼眸卻不敢去注視鄭銘。這一場宴會,他本來就是賭着袁曉淑不敢這麽早說出婚約,而叫鄭銘來,一方面是為了消除他的疑心,另外一方面,也是打算利用他,接近上流三家。而現在,那三個人是來了,可自己這邊的資格卻少了。
婚約婚約,都是這該死的婚約。
古老的鐘“咚”地敲響,袁曉淑又上臺說了幾句話,主人的發話代表着這一場宴會的結束。簡湛看着人如潮水般散去,恍然間有一種已經過了一個世紀的感覺。
尹輕站在鄭銘的面前,他看着不遠處那個黑色的身影,低下頭道:“真是不好意思,我沒想到顏家叫我們來……”
“她恐怕是想借我們撐場面,順便警告一下一些有心人,別總是打着顏家的主意。”塗驿容緩緩地接上了話,他瞅了一眼沉默不語的鄭銘,有些調笑道,“怎麽,失落還是憤怒?沒有想到自己喜歡的人來頭那麽大?”
“你們知道了?”鄭銘涼涼地開口,他已經恢複到了原先的模樣,那雙眼眸波瀾不驚。塗驿容點了點頭:“她想瞞着也沒用,我們只要一查就能查到。不過再往裏我也是不知道了。徐顏兩家的婚約其實很早就已經定下了,不過在我們那個時候,這兩家還不算什麽大家族,近幾年我們退了,風頭才盛起來。”
“你知道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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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什麽,只是聽說這是徐家負了顏家的,只要訂婚宴一準備,徐家的百分之五的股份就會轉到顏誠的名下,百分之五,你知道是什麽意思吧?”塗驿容看着鄭銘,又看了看尹輕,繼續道,“她顯然是想要逼簡湛,這女人心機深。”
“有一點不明白,簡湛明明姓簡,為什麽他會和這兩家有關系?”這是鄭銘一直想不通的問題,若是之前說他是徐家人,那麽他還能接受,而現在卻又和顏家有關系,還是……一想到婚約,鄭銘的戾氣又緩緩揚了起來。
“這種事情,你可以去問他自己。”塗驿容冷聲道,“我們還是勸你一句,這不是你能招惹的事情,早點全身而退對你并未有壞處。”
“你們在說什麽?”一個女聲插了進來,華濘看了在場的三個男人,“怎麽還不走?”
“總之就這樣,他說得也沒有錯,鄭銘,好好考慮一下吧。”尹輕微笑着拍了拍鄭銘的肩膀,跟着其餘兩個人離開了。
鄭銘站在原地,他回想着剛才塗驿容說的話,一言不發。直到身後傳來清冷的聲音,他的身形才微微一晃。
“他們說得沒有錯,就算是這樣,你還要被我利用嗎?”簡湛一身黑色的西裝,他走得很穩重,腳步沒有一絲輕浮。
鄭銘側頭看着不像往常一般随意的簡湛,張了張嘴:“你會和她結婚嗎?”
他就只有這麽一個問題。他不管這個男人和多少人有關系,他也不管他的心裏到底有沒有他,他只想知道,他會不會和那個女人結婚。
“會。”簡湛冰冷地回答了鄭銘的問題,“我無法拒絕。”
“你明明可以拒絕!”
“鄭銘,你把他們想得太簡單了。”簡湛嗤笑一聲,“你以為你為什麽現在還能看到我安然地站在這裏?你以為顏家好對付?如果婚約說推就能推,當初我為什麽不推掉!”
“如果這一次我不來,你是不是打算一直瞞着我。”
“是。”
“如果這一次我不來,下次我知道了這個消息,你是不是也會騙我說這是沒有的事情。”
“是。”
“呵。”鄭銘輕笑一聲,他看着面前那個依舊站着筆挺的男人,眼裏多了一分哀傷,“簡湛,你夠狠心的。”
“多謝誇獎。”簡湛露出一個燦爛的微笑,“我要是不對自己狠一點,我早就死了。”
如果他沒有利用價值,他都不知道死了多久了。他從來不怪別人說他心狠手辣,說他太過自私。換誰在他的這個位置上,都無法做到他這般的冷靜!
一切都是有定數的,他生來就要接受這一些命運,而現在做的,不過就是盡可能的反抗罷了。
“回去吧,我送你回去。”鄭銘伸出手握住簡湛的手。天很冷,握在手心裏也是一片冰涼。簡湛有些驚訝地看着鄭銘,顯然沒有想到他會是這樣的态度:“你知道你現在在做什麽嗎?”
“我知道。”鄭銘看着簡湛,良久後他回答,“我知道消息的時候,第一反應的确是想把你揍一頓,但是簡湛,我舍不得。”
我舍不得。
簡湛愣在了那裏,他的腳步有些踉跄,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現在在走路。眼前的這個男人有着筆直的脊梁,他不會多說什麽話,可每次說出來的話卻能夠戳中他的心,能夠抓住他的軟肋。
簡湛的手指微微一伸,最後握住了鄭銘的手。
鄭銘的車子正在平穩地行駛着,簡湛知道雖然鄭銘并沒有說什麽,但他心裏肯定是生着氣的,只不過他将他的真實情緒藏起來罷了。
車上很安靜,外頭的冷風呼呼地吹着,昏黃的路燈一盞一盞地從車窗邊閃過。簡湛撐着下巴看着外頭的風景,直到鄭銘的電話響起。
“鄭先生,你好。”那個熟悉的聲音傳了出來,鄭銘一聽瞳孔猛地一縮,他瞥了一眼簡湛,冷聲道:“什麽事。”
“湛湛在你的身邊吧?”那人頓了頓,繼續道,“首先,很感謝鄭先生幫我把那一批貨運了出去,當初我果然沒有看錯人。不過,一批貨并不能代表什麽,鄭先生應該明白。”
“你想要說什麽?”
“鄭先生不想知道,湛湛的身份嗎?他的身世,他三個月前去了哪裏,做了什麽,還有他心裏的那個人……”
鄭銘的手猛地一握,力氣大得好像下一秒手機就要斷裂。對面的人依舊溫潤地說:“鄭先生的目的我很清楚,但是可別忘了,不管你現在得到了什麽,那都是短暫的。哪怕他現在心裏有你,但是未來呢?他會娶顏眉,自然也會離開你。”
“你就是來和我說這一些?”
“鄭先生不用否認,既然湛湛在你的身邊,你大可以問問他,他的計劃裏,包不包括,遇到你。”
簡湛剛剛迷糊了一下,就感覺車子猛地一停,他有些煩躁地看向鄭銘,卻見他目視前方,空着手死死地抓着方向盤。他聽見鄭銘陰沉的聲音響起:“你什麽意思?”
“該是什麽意思,就是什麽意思。鄭先生不可能沒有想過,随便遇到的一個人,居然是徐家的小少爺,顏家的二少爺?你覺得這個機率有多大?”對面的人低低地笑了兩聲,“那麽我就不打擾鄭先生了,鄭先生要是想知道其他的事情,歡迎找我。”
那人說完這話,電話就被挂了。鄭銘聽着耳邊傳來的“滴滴”聲,神色難看地轉頭看向簡湛。
那是野獸的眼神,帶着孤獨,帶着憤怒,也帶着,濃重的占有欲。
“怎麽了?”簡湛看向鄭銘,他看着鄭銘解開安全帶,然後繞到另外一邊把他從車廂裏拽下來,他還未來得及反應,就被鄭銘推到了牆上。
“你幹什麽?!”
“這都是你計劃的?”鄭銘死死地盯着簡湛,明明是憤怒到極致的眼神,可他的手卻在微微顫抖。簡湛有些不妙地看向鄭銘,果然下一秒就聽到了來自地獄的聲音,“就連相遇都是假的?”
簡湛的心髒猛地被提到了最高點,他不可置信地看着鄭銘,張開的嘴驚訝得說不出一句話。
鄭銘看着簡湛的這個表情就知道,徐時間告訴自己的是對的。他苦笑了一聲,手緩緩地松開又攥緊,他的身體緊緊地貼着簡湛,呼吸濃重,體溫炙熱,他如同逼問一般的噬咬着簡湛的脖頸,聲音卻如同最悲哀的低訴:“簡湛你告訴我!是不是連我們的相遇都是你設計的!”
“是不是!”
簡湛的身體一驚,他感覺到自己的脖頸被咬出了血,可他并沒有時間去在意這些,他看着已經擡起頭,并且用手擡高他下颚的男人,看着他眼裏的慌亂和恐懼,微微地笑了。
“你是怎麽知道的?”他很輕巧地問出了這句話,多麽的輕巧,輕巧得就好像這本來就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第一次的相遇,他端着酒來到自己的面前,然後故意把酒倒在自己的身上。
第二次的相遇,他和他在那張床上不停地壓制對方,深深的進入和濃重的喘息。
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
全部都是他的精心設計,全部都是他的計謀!他天真地以為刺的那一刀可以讓這個男人心軟,讓這麽男人願意付出感情,到頭來,到頭來……
喬然的婚禮上他想到了什麽?想到了什麽哭了……哭了,是為了那個男人!飙車也是,都是那個男人!全部都是他!
口口聲聲地說着喜歡,把自己玩弄于鼓掌,故意玩着暧昧,甚至願意用身體去誘惑自己,全部都是假的!!
“全部都是假的……”鄭銘充斥着血色的眼眸狠狠地瞪着簡湛,他打量着這張精致的臉,緩緩地笑了。
笑得猙獰,笑得扭曲,卻又笑得深情,笑得可悲。
“簡湛,你有什麽是真的!”那是野獸般無助的怒吼,直到簡湛的嘴唇填滿鄭銘的味道,身上的衣服全部都被鄭銘撕扯開,直到喉嚨間發出低吟,簡湛才笑出聲。
他終于惹怒了這個潛伏着的野獸。不,不只是惹怒!還需要臣服,還需要溫順,還需要只聽從他的話!
那是簡湛內心深處傳達給他的命令。可他的手臂在顫抖,手指在蜷縮。
這是不能再去傷害的男人。
到底為止吧簡湛,停止你那些黑暗的想法,放過他吧。
夜深露重,當那輛車帶着主人的怒火和絕望遠去時,簡湛靠着牆壁,笑着想。
而在另一端,徐時間坐在靠窗的位置,笑着回答嚴詢的問題:“他會去問湛湛的……野獸啊,怎麽能不去困住自己的獵物,讓他永遠屬于自己呢?”
他會的,他亦是。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