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三十四章
不是每個人都有着選擇生存的權利，所有人都企圖攀登到最頂端，但卻不知道，一旦你辛辛苦苦地爬到了那裏，就會被人從後面猛地推下去。
鄭銘正是因為熟知這個道理，所以他選擇了抽身而退。他原本以為，這一生或許就這麽過去了，卻沒有想到，他還能有這個運氣碰上簡湛。
他并不好。除了那一張臉以外，并未有任何屬于好的品質。他桀骜不馴，他傲慢偏激，他自私又黑暗，他……明明可以在瞬間說出無數個缺點，可鄭銘卻還是不願意放棄。
就連他得知這一切都是簡湛的精心安排那一瞬間，他都未曾冒出要離開的念頭。驅車前往另一個目的地的時候，他抽着煙在想，究竟是什麽支撐着他，那麽犯賤地跟着簡湛走。
他想不透，但是他有預感，那個人會給他答案。
徐時間已經喝完了一杯咖啡了。服務員為他續杯，然後紅着臉躲在前臺看着這個從進來開始，嘴角就一直挂着淺笑的男人。
“大少爺，來了。”不遠處車燈閃耀，嚴詢俯下身在徐時間耳邊說了這話，只見原本輕笑的徐時間，嘴角猛地往上咧：“看，我說了他會來的。”
“可是這麽做……”
“你跟在我身邊那麽多年，還對我那麽沒信心嗎？”徐時間朝着嚴詢甩了一個眼神，那一雙墨玉般的眼眸此刻閃着淺淺的水光，“不到關鍵時刻，我絕對不會除掉他。”因為除掉他的本身，就是在傷害自己。
“鄭先生，這邊。”嚴詢對着進來的鄭銘輕喊了一聲。鄭銘看了一眼徐時間，修長的雙腿只是微微停頓，就朝着徐時間這邊走來。
“你想要說什麽。”鄭銘坐了下來，身上帶着的寒氣将這裏的暖氣驅散。徐時間望着那雙如鷹隼般的眼睛，淺笑道：“說鄭先生想要知道的所有。”
“條件。”
“鄭先生自然是明白的。”徐時間喝了一口咖啡，“你大可以随意問，今天你問什麽，我都會回答你。”
鄭銘知道徐時間一定有自己的打算，這一次叫他來，說不定只是為了他的目的。果然，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簡湛也是跟着這個男人學的嗎？
“他的身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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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湛剛出生不久，就被孤兒院的人發現帶走，我帶他回徐家的時候，他才三歲。”徐時間頓了頓，“他八歲的時候X市也發生了一場巨大的金融危機，我被帶走，而湛湛被托付給了顏家的人照顧。這也是為什麽他會是顏家少爺的原因。”
“顏眉是他的姐姐，比他大了三歲，但是這對于他來說并沒有多大的關系。”
鄭銘聽完沉默了一會兒問道：“那個婚約是怎麽回事。”
“這是從小定下的，徐家因為一些原因虧欠了顏家，所以便定下了這個婚約，長大後，徐家和顏家的孩子就要進行聯姻，并且徐家承諾，在訂婚時給予顏家百分之五的股份。”徐時間說到這，笑容突然變得詭異起來，“是不是覺得很疑惑，明明徐家的孩子是我，為什麽結婚的對象是湛湛？”
徐時間看着對面那雙平靜的眼眸，笑得肆意：“因為，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我啊。”
“你說什麽？！”鄭銘的聲音猛地拔高，他盯着徐時間，可他的臉上什麽表情都沒有，倒是那一抹笑容刺眼得要命。
“你沒聽錯，徐家那麽大的一個家族，多養一個人并不是養不起，但是我們卻沒有帶走他。因為如果沒有他，我們就無法讓他潛入顏家內部，和顏眉産生關系。”徐時間說話時眉眼依舊溫潤，他的手指修長，撫摸咖啡杯的時候，更是有一種美感，只是從他嘴裏說出的話，卻令人恐懼又寒心，“他八歲那天我是親手丢掉他的，而且我還告訴他，我以後會去找他。這算不算埋下念想和希望？當十多年過去，給他承諾的人卻一直沒有出現，這種感覺，會不會很絕望？”
“可一切都已經成功了。他成功地進入了顏家，成功地讓顏眉從姐弟之情發展為男女之情。你會想問，婚約可不可解除，不會的。這一輩子，這樁婚約都有效，只要湛湛活着，只要顏眉不放手。”
“顏眉是不會放手的，她守了湛湛那麽長的時間，甚至為了他努力地站起來，你說這份感情是不是應該讓我們感動？”徐時間挑眉看着對面已經控制不住自己的鄭銘，輕輕地說，“當初我也勸過你了，不要去接近他。這是出于最後的同情。但是鄭先生既然那麽鐘情湛湛，想必如今，對這話也不會反抗吧？”
“你早就算好了？”鄭銘心驚地看着徐時間，這麽長的一條戰線，只要走錯一步，那麽日後的步步可都要重新算計！可他卻安然地走着，計劃着，就好像每一次的意外他都能随手撥過來一樣。
“早就算好了……”徐時間輕嘆一聲，“包括他對我的感情，包括他的想法，包括他的計謀。你別看他表面上好像什麽都不知道的樣子，其實他知道的，都藏在心裏。”
“所以今天我再最後奉勸鄭先生一句，早日離開，這是最後的機會，接下來不僅僅是這麽小兒科的陰謀了，棋局随時都在變，說不定下一秒就是死局。”徐時間盯着鄭銘，那是一束無比鋒利的光芒，像是在瞬間就能切開厚重的雲層，“無論是誰，你們都不可能容忍得了湛湛的性子，他是我一手慣出來的！你們無法接受他的自私，無法接受他的詭計，無法接受他的所有！他活得有多累，是你們無法想象的。”
“既然如此，你為什麽還要這麽殘忍地對他。”鄭銘的聲音有些沙啞，他看向徐時間，一字一句道，“既然你在意他，既然你喜歡他，為什麽不選擇好好地保護他！”
“他不是女人。”徐時間挑了挑眼皮，“而且，在他的眼裏，除了他自己，除了他自己相信的人，他絕對不會允許別人保護他。說不準，下一秒那個人就會用刀刺穿他的心髒呢。”
鄭銘啞然，他聽着徐時間繼續道，“你以為他對你沒有任何防備之心？你不是他，走不進去，無論他和你現在有多親密，他的身體，他的心，都依舊屬于那個人。鄭先生，你要擠掉那個人的位置取而代之嗎？我花了那麽多年的時間，做到的也不過是靠近那個位置一點點罷了。”
這話他說得極其的輕淡，可光是那最後一句，就足夠在鄭銘的面前炫耀。走進他的心，消除他的清冷，徹徹底底地擁有他。光是這麽想想，鄭銘就覺得熱血沸騰，就覺得，花費再多的時間都值得！
“哦，忘記問鄭先生一句話了。”徐時間看着鄭銘，“不知道在床上，湛湛是哪方呢？”
鄭銘沒有說話，但徐時間已經猜出來了。他的手指敲了敲桌面，丢下最後一顆炸彈，“你知道那個人嗎？他在湛湛的身邊不過幾年，卻能夠停駐那麽長的時間。甚至他們在一起的時候，湛湛是心甘情願做下方的人，鄭先生，他在你的面前呢？”
“你今天就是為了跟我說這些。”
“這不就是鄭先生現在想要知道的嗎？”
鄭銘沉默了片刻，良久後他緩緩啓唇：“你說那個人用了幾年。”
“三年。”
“他用了三年走進簡湛的心，你用了十多年卻依舊隔在外頭。”鄭銘的眼眸變得幽深，他笑着注視着徐時間，“想來，徐先生也不過如此。”說着他就站了起來，一身正裝的他，卻帶着肅殺的氣息，他轉身背對着徐時間，聲音卻堅定得讓徐時間的心髒一震，“不過就是三年罷了。”
不過就是三年罷了。
嘲諷，極度的嘲諷和自信。
“大少爺……”嚴詢看着鄭銘的車發動後，才有些擔憂地看着徐時間。可沒想到徐時間非但沒有生氣，反而沉思地看着那輛車。直到車子離開，徐時間才開口問：“你說，這個世界上，是不是真的有個人能夠打破那個人的地位？”
“或許。”
“或許？”徐時間瞥了一眼恭敬的嚴詢，“這話說得真耐人尋味。”
“大少爺，不管怎麽說，至少這次的目标達成了。”
“或許。”徐時間笑着還了嚴詢這麽一句話，“不過啊，我可不确定湛湛到底有什麽計謀，只是略微地一猜，沒想到就被我猜中了。你說，袁曉淑他們能猜中嗎？”
嚴詢沒有說話，但是神情似乎有些猶豫，徐時間看着他，緩緩地解答：“當然能猜中，只是猜中開頭，也未必能猜中過程和結局。湛湛的心思吶，深着呢……”
外頭的寒風凜冽，屋內的暖氣烘得人臉頰都微暖，徐時間修長的手觸碰上冰冷的玻璃，仿佛喃喃：“不過你說得對，我的目的已經達成了。以他的性格，無論如何都不會放棄湛湛了。這究竟是好還是壞呢。”
最後的聲音被淹沒在門口的風鈴聲中。嚴詢看着前方走着的徐時間，在那瞬間，他感覺到這個一向溫潤的男人釋放出的強大氣壓。
他……
在難過。
作者有話要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