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三十九章
回國。
鄭銘打開房間,一進去就看見湛藍一臉石化地看着進來的兩個人,貓爪上一片薯片還掉在那裏,電視機上還播放着俗套的泡沫劇。鄭銘在門口站了一會兒,就默默地遮着眼睛,有些無奈地拖着行李進了房間。
倒是簡湛看到湛藍沒有任何奇怪的地方,他甚至還放下包抱住湛藍□□了一會兒:“哦胖貓,好久不見,你怎麽又胖了?”
湛藍表示自己從湛藍變成胖貓這個進化史毫無任何坎坷。
鄭銘已經在收拾行李,簡湛看着這張大床,又看着已經換上薄毛衣的鄭銘,思忖了一會兒道:“我等會兒要出個門。”
“嗯,晚飯回來吃嗎?”畢竟回到這裏的時候已經差不多六點了。
“會的,你先吃吧,回來我會加熱的。”簡湛的眼眸裏藏着情緒,他湊近了鄭銘,吻了吻鄭銘的嘴唇。那雙曾經平靜的眼眸裏竟然多了一分難過,“我喜歡你。”
鄭銘看見了那一雙眼眸,他聽着那一句話,沒有欣喜也沒有笑,他只是望着那雙眼睛,莫名覺得不安。
然而簡湛沒有多給他時間考慮。他換了一件深藍色的毛衣後,就套着一件大衣出去了。鄭銘收拾東西的手一頓,良久後,他看着床上的衣服,輕嘆了一口氣。
簡湛出門後就給餘何打了一個電話,說過會兒就會去他那裏。餘何聽了以後很開心,只是語氣還是帶了一絲小心。
簡湛沒有再多說什麽。他沒有直接去找餘何,而是去了另外一個地方,一個很久都沒有去過的地方。
漫揚的灰塵将路面變得髒兮兮的,路邊一個中年人和老人坐在一起聊天,偶爾起身過來将垃圾掃掉。
簡湛坐在車裏看着外頭——整整齊齊的墓碑,黑色的石頭在陳述着這些年的遭遇。他坐在車裏,将一支煙抽完。副駕駛座上,一束火紅色的紅玫瑰正開得鮮豔。簡湛将煙掐滅丢在煙灰缸裏,然後抱着花束下了車。
墓地很蕭瑟,這個時間沒有人來,一眼望去,只有一個一個墓碑,有的已經看不清字,有的才剛剛建完。簡湛捧着花,迎着風找到了顧尉的墓碑。
顧尉的墓實在簡單,簡湛掃了一下灰後,就把花束放在了顧尉的墓前。他盤腿坐在碑前,又點了一支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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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過得怎麽樣?X市的冬天很冷,也不知道你現在穿得夠不夠。”簡湛笑着吸了一口煙,然後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墓碑,“我後來想了很多,也做了很多。我一直覺得殺害你的人,是真正的罪不可赦,可是當我知道那個人是他的時候,我卻開始給他找無數可以逃脫罪名的借口。”
“現在想想,相遇是好的,相愛卻是糟糕的。如果你還活着,也一定不會喜歡我這個樣子。你摸摸看,我瘦了很多,是不是不像以前了?才怪,我還是那麽帥。”簡湛摸着墓碑上的照片,那個少年,笑得如同最純潔的百合花,清澈又純真。如果現在他還活着,恐怕真如徐時間說的那樣,會活得很累吧?或許會有更多的人打他的主意,折磨,痛苦,哀求……
所有的一切都顯現在簡湛的腦海裏,這麽一想,也許一槍打死,真的是最好的方式。他一直以為,錯的是徐時間,剝奪了顧尉的生命,讓顧卿沒有親人。而現在想想,錯的應當是自己。如果不是自己因為顧尉的氣質而故意與他相遇,如果不是為了照顧他而和他相擁,如果不是為了和他在一起而入駐他的世界,如果不是為了他能夠與自己相愛而與他纏綿……
簡湛沒有再說話,他沉默的抽着煙,直到煙快抽完,他才沙啞着聲音道:“我不知道你還能承受多久,顧尉,你恨嗎?恨他們嗎……我現在才發現,我所有的恨意,甚至所有的怒意,根本是我自己。顧尉,我恨我自己,我恨我存在在這個世界上……”
“你來看他?”一雙白色的靴子出現在簡湛的面前,他順着鞋子往上看,正好看見顧卿埋在圍巾裏的臉。她的表情平靜,只是聲音有些顫抖。
天很冷。
“嗯,來看看他。”簡湛應了一聲,他将自己的大衣脫下來扔在地上,然後看了一眼顧卿。顧卿先是被他的舉動弄得愣了一下,随後才緩緩地坐在了他的衣服上。
“你怎麽來了?”
“你不是要和餘何談話嗎?我想,你可能會來這裏。”顧卿抿了抿嘴唇,她看着只穿着毛衣的簡湛,撇開臉,“你有很久,沒來看他了……”
“小卿,我該不該來看他。”
顧卿沒有回答,簡湛看着墓碑繼續問:“你曾經說,顧尉需要的,或許不是你們的白百合,而是我的紅玫瑰。但是你忘了,如果只有白百合,他一定只會喜歡白百合。”
“嫂子……”
“你冷嗎?”簡湛突然看向顧卿,他看了眼顫抖的顧卿,将她冰冷的手放入自己的衣服裏,火熱的皮膚和帶着溫度的毛衣,讓顧卿的手指微微抖動。簡湛卻沒有感覺,相反他對着顧卿笑了笑,“我剛來的那段時間你一定看我很不順眼,那時候過冬,你總是喜歡這樣。”
是了,那時候哥哥帶着他來的時候,她很讨厭這個男人,一直覺得是他奪走了哥哥對自己的關注。可是後來看到哥哥臉上幸福的笑容,她便慢慢地接受了他。她看着自己埋在簡湛衣服裏的手,眼睛裏滲出了水光,她猛地擡起頭看向簡湛,嘴唇不停地嚅動,像是要說什麽。但最後她還是閉上了眼,沒有将話說出口。
“不要忘記我就好。”簡湛驀地喃喃,他緩緩起身,将顧卿的手放入她自己的衣服口袋裏。他的目光帶着懷念也帶着寂寞,靜悄悄地望着紅玫瑰,“小卿,也許以後,只有白百合了。”
他說着爽朗地笑了,那笑容,如同三年前她看見的那般!她猛地站起來,甚至因為用力過猛而往後踉跄了幾步。她看着簡湛離去的背影欲言又止,腳邊,那件黑色的大衣靜靜地躺在那裏。
“嫂子,你的衣服……”
“你會送來的,對吧。”簡湛平靜地看了一眼顧卿,“再見了,小卿。”
身影沒入車廂,顧卿扯着手裏的大衣,溫熱的眼淚滑過冰冷的臉龐。
天開始下雨了,就在簡湛開車到餘何家門口的時候。
餘何穿着一件休閑的衣服,他打開門看着簡湛進來,臉上的笑容頓時變得溫暖:“你來了。”
“嗯,你想要和我說什麽,早點說完吧。”簡湛坐在沙發上,雙手交叉看着餘何。餘何有些緊張地看着簡湛:“你要不要喝點水?”
簡湛愣了愣:“哦,行。”
餘何有些勉強地笑了笑,然後走進廚房。他看着白色的茶杯,咬牙将粉末倒入了茶杯中,然後倒了點溫水進去。
簡湛看着餘何端着水杯進來,不疑有他地将水喝完,然後沒有任何不耐煩地看着餘何:“說吧。”
“我……簡湛,我們真的。”
“沒有機會,我說得很清楚了。”簡湛頓了頓,“或許你應該考慮一下顧卿,她對你的感情,不是假的。”
“可我……”
“你這樣做,對哪一邊都是傷害,我不想讓顧卿,因為你我,而産生任何其他的感情。”簡湛站起身望着餘何,“她對我來說很重要,只要是她想要的,我都會為她去做。”
餘何站在那裏良久沒有說話,他看着簡湛眯了眯眼睛:“困嗎?”
簡湛的眼神猛地變得淩厲,但他依舊平靜地看着餘何:“很好,餘何。”
即便是昏倒前的那一刻,這個男人依舊平靜,不失任何風度。餘何苦笑着看着倒在地上的簡湛,伸出手撫摸着他的臉:“不這樣做,你還會走呢……”
外頭的雨依舊在下,越下越大,越下越大。窗上無數的雨滴沖刷着,餘何抱着簡湛進了房間,一道門,将裏面與外面徹底隔絕。
第二天一早,簡湛有些頭疼地醒來。他看着熟悉的房間,又看着躺在身邊的餘何,神情沒有任何變動。他動了動身體,一股酸澀和疼痛随着神經延伸。簡湛面無表情地穿上衣服,他很明顯地感覺到身旁的人已經醒了,只是沒有說話。
“簡湛……”
“這樣,你滿意了嗎?”簡湛将衣服套上,斑駁的紅痕印在他白皙的脖頸上。他冰冷的眼眸注視着同樣全身□□的餘何,望着他愧疚的眼神,簡湛一字一句道,“就這樣吧,餘何。後會無期。”
說完,他很利落地轉身離開。比前兩次更加地殘忍,卻又格外地開恩。
餘何癱倒在柔軟的床上,只要一用力呼吸,簡湛的氣息就會鑽入他的鼻子,侵襲他的身心。他低笑着看着滿床的狼藉,打開床頭櫃上的手機,撥了一個電話。
“我做了……”
“做……”
“我,和他,上床了……”短短的幾個字,卻讓電話另一端的人震在了原地。
究竟是開心還是難過?究竟是後悔還是不悔?
得到消息的那一剎那,所有感覺全部湧上心頭。她緊緊地握着手機,顫抖着閉上了眼睛。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