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白糖,看過來

于是白糖看着面前的裝置,有些懵,兩根長長的繃帶繞過浴室天花板上的柱子垂下來打成死結,遠看像是要一起上吊殉情的架勢。

“這個是放手的。” 蔣雲書扯了扯較短的那根,又扯了扯長的那根,“這個是放腳的,要小心些,傷口不要碰水,不要摔倒。”

說完他皺着眉思索了下,正經道:“要不還是我幫你洗吧?” 作為醫生的他面對別人的裸體并沒有什麽太大的情緒波動,說得好聽些,不過是一團各有千秋的肌肉組織罷了。

“不用了!” 白糖只當他又想了什麽法子來折騰自己,就像之前,蔣雲蘇把他摁在灌滿水的浴缸裏,嗆水了就提起來,欣賞了會他狼狽不堪的神态,又勾着嘴唇殘忍地把他摁下去,反複反複,全然把他當作一個能提供幾分樂趣的玩物。

白糖只記得窒息溺水的絕望,暖黃的燈光照亮了浴室,裹着他的水是熱的,抓着他的那只手也是熱的,可他卻如墜寒窟,不知喝了多少水,最後他虛弱地蜷成一團縮在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嗓子漫上了血腥味,嗆咳得撕心裂肺。

而始作俑者翹着二郎腿漫不經心地坐在椅子上,臉上恹恹又帶着些許的厭惡看着他,好像他能帶來的消遣就那麽點。

蔣雲蘇穿上拖鞋,踢了踢他柔軟的腹部,說滾出去,說你弄髒我的地板了,而他還要跪着道歉:“對不起…… 咳、謝謝先生。”

想起往事的白糖臉色白了幾分,不抱希望地臨死掙紮,“先生我自己洗就好,我會注意的……”

但沒想到今天的蔣雲蘇極好說話,只聽alpha道:“好,有什麽事情喊我。”

淅淅瀝瀝的水聲從浴室裏傳出來,蔣雲書在門外等了一會才離開,他找了個大箱子搬到卧室,打開第三扇櫃門,把裏面的垃圾一件一件地扔進箱子裏,拿出來時甚至能看到幾根鐵棍上還有幹涸的血跡。

蔣雲書不知什麽心情,他從來沒有那麽憤怒過,但憤怒中又帶着些無力與後怕,要是自己沒有重生過來,那白糖還要遭受多久非人的待遇?

他現在再看玻璃展示櫃裏的獎杯,就是不一樣的心境了,他把這些獎杯拿出來,收進了剛剛清理幹淨的第三個櫃子裏,“啪” 地一聲關上櫃門。

對外很風光,對內卻專制蠻橫,這樣虛僞無能的人蔣雲書見過很多,卻萬萬沒想到自己會在這樣一個人的身體裏。

但他又想不通了,萬一 “自己” 真的對白糖很不好,那為什麽,白糖還不願離婚呢?

浴室的水聲還沒停,蔣雲書坐在客廳裏,拿出手機在網上搜索引擎打下了個問題:為什麽omega不願離婚?點擊搜索。

然後他震驚地發現,在一大堆魚龍混雜的信息中,這個問題在大數據網絡時代沒有出現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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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代表什麽?代表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一個人會有這個疑問。

沒有一個人。

蔣雲書皺着眉看頁面上的一行字 “未準确搜索到相關內容”,半晌,他點下了“立即發布問題” 的選項。

“該問題已發送給 157879 位用戶。”

很快就有人答題了。

匿名用戶:題主一看就是個 beta 吧?成年了嗎?

rardo0714: 離了婚的omega宛如被用過的鼻涕紙,畢竟有誰會要一個被标記過的omega呢?又或者這麽說,哪個alpha能夠忍受滿身都是別人氣味的 omega?

匿名用戶:世界的人口出生率已經接近 20 年負增長了,omega 的人數只占總人數的 5%,beta 受孕率又極低,所以被終生标記過的、又被alpha抛棄了的omega都會被強制送到集中生育所。

匿名用戶:因為omega缺了我們活不了。

集中生育所…… 蔣雲書喃喃,應該不會是他想的那個意思吧?

他一字一頓地把這五個字打上搜索引擎,頁面刷新,彈出了類似于百度百科的簡介。

集中生育所,是由各地政府主管的主要目标人物為omega性別的集中生育的合法部門,全名又稱集中生育管理局。

作為 21 世紀的當代年輕人蔣雲書震驚得瞳孔都顫了,不敢相信地看了一遍又一遍,這些字分開他都認識,怎麽串成句子就看不懂。

這?怎麽能?合法的?omega 的人權呢?這種組織部門怎麽可能通的過?!

可在這個世界,通過了。

為什麽呢,蔣雲書一查就可以查到了,因為可以提出法律議案的九大主體組織,總共三百多個人,沒有一個性別為 omega,甚至百分之六十,性別為 alpha。

蔣雲書精神恍惚了好久,依舊沒法接受這個事實,為什麽白糖過得那麽凄慘卻仍然不願離婚,因為離婚後等待他的只有剝削,無論是身體、器官還是人權。

直至死亡。

這個世界,已經畸形了。

蔣雲書捏緊了拳頭,無盡的憤怒和連綿不斷的無力感讓他對保護好白糖的這個信念更加堅定。

白糖出來已經是十幾分鐘後了,他頭發濕漉漉地貼在臉上,衣領卡在內襯裏,洗得很急,生怕久了惹alpha生氣,好幾次還差點被繃帶絆倒。

蔣雲書瞟了好幾眼那個強迫症無法接受的領子,最終什麽都沒說。

他要是提醒白糖,白糖肯定會緊張兮兮地道歉然後立馬弄整齊,但他不希望這樣,他想營造一個溫馨随意的家庭環境,想讓白糖放下戒備,恢複成那天早上看到的放松姿态。

他拿了條幹燥的毛巾遞給白糖,說:“有弄濕繃帶嗎?擦擦頭發。”

“沒有!” 白糖誠惶誠恐地接過來,用左手胡亂地擦着頭發,快速道,“我有很小心的…… 沒有弄濕。”

“知道了。” 蔣雲書說,“弄濕了也沒關系,待會再換就好。”

蔣雲書退後幾步,确保白糖的視線能看到完整的他,不會被貿然擡手的動作吓到,他伸出手:“來,抱你下樓。”

濕潤的頭發一縷粘着一縷搭在白皙枯瘦的肩膀上,白糖不敢違抗蔣雲蘇的命令,僵硬地站在原地,被動地等候。

膝彎被抄起,視線緩慢地升高,動作溫柔又小心,好像自己是什麽珍寶,白糖垂下眼睛,雙手乖順地搭在小腹上,不敢也不想碰到抱着他的主人,白皙圓潤的腳趾微微蜷起,有些不安地亂動着。

下樓梯時,白糖不由自主地繃緊了身體,怕蔣雲蘇突然起興把他扔下樓去,但好在沒有,他被人穩穩地抱到了一樓,甚至沒感覺到什麽颠簸。

但這個方向…… 白糖有些慌,目的地是門口?先生要把他扔出門嗎?白糖睜大了眼睛,不由自主地揪住了蔣雲書的衣角,害怕地望着alpha的下颌線,反應過來時,哀求已經脫口而出:“先生,先生別把我扔掉……”

蔣雲書一愣,在牆邊把白糖放下來,有些無奈地說:“你在想什麽?”

腳突然觸碰地面,白糖踉跄了下趕緊單腳站穩,只見alpha又重新上了樓,搬出了一箱東西,往他這邊走。

白糖一看,頓時渾身寒毛都豎了起來,他眼前快速閃過被這些東西虐待折磨的慘狀,鮮紅的血、濃郁的鐵鏽味、窒息的黑暗、掙脫不開的束縛…… 他腿軟了下,不受控制地倒退一步緊緊貼着牆角,像抓着救命稻草一般地揪住了胸前的衣服,心跳失速,呼吸急促困難,像只臨死前受驚了的兔子。

“白糖,” 蔣雲書走到門外,一下又一下地叫着白糖的名字,溫柔又殘忍地讓白糖望過來,“白糖,看過來。”

白糖臉色煞白,大口大口地喘着氣,緩緩蹲下縮在牆角,眼淚像斷線的珠子湧了出來。

鐵棍砸下來的黑影,骨頭粉碎的聲音,左手手腕斷裂了地疼,他崩潰般地搖頭,不停地道歉:“嗚…… 我不要、先生我錯了…… 對不起,對不起……”

蔣雲書不忍,但他必須要白糖親眼看到,“白糖,沒事的,看過來。”

白糖失神地抗拒了多久,蔣雲書就安撫了多久,他看着白糖劇烈的應激反應,逐漸皺起了眉,原主給白糖帶來的精神傷害遠比他想象中的要嚴重得多。

蔣雲書不得不先做出一些動作來打破現在的僵局,他從箱子裏拿出一根鐵棍大力地扔進垃圾桶裏,金屬碰撞的悶響吓得白糖一抖,擡起眼睛茫然地看過來。

蔣雲書見有反應,便再接再厲地扔了好幾個,一聲又一聲的悶響回蕩在空寂的黑夜裏。

“白糖,” 蔣雲書緊盯屋內縮成一團的 omega,聲音平緩有力,“能看到嗎?”

他搬起沉重的箱子,對白糖說,“白糖,看清楚了,要扔掉的是這些垃圾。” 說完,他手腕用力,箱子傾斜,裏面的東西一股腦地掉進了垃圾桶,一聲聲敲在白糖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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