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8章

“你還有別的運動項目嗎?”阮秋平問。

“沒有了。”郁桓牽住阮秋平的手,拉着他向前走,“校運會連着舉辦三天,我只參加了兩項,一個是今天的長跑,另一個是後天的接力賽。”

少年熾熱的體溫順着皮膚傳了過來,在寒冬臘月的天氣裏卻熱得人手心都沁出了汗。

這麽多日來,明明牽手對他們來說已經變成了一件十分自然又熟練的事情,可今日阮秋平卻忽然覺有些不自在,忍不住想要在意兩人牽在一起的手。

阮秋平想,可能是因為郁桓剛長跑結束,手太熱了,熱得他有些不舒服。

這樣想着,阮秋平還是把手抽了出來。

郁桓停下腳步,轉頭看他:“怎麽了?”

阮秋平實話實說:“你手太熱了,熱得我心慌。”

“阮阮很熱嗎?”郁桓似乎有些意外。

阮秋平點了點頭。

“可你看起來很冷。”郁桓說,“你身上穿的衣服很薄。”

阮秋平說:“我不怕冷。”我是神仙。

“是嗎?”

郁桓忽然伸出兩只手,覆蓋在阮秋平兩只被凍得有些發紫的耳朵上。

感受到手心的溫度,他眉眼漾起一抹笑意:“阮阮,你的耳朵說它很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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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秋平的耳朵本身就被凍得有些沒知覺,被郁桓一捂,竟像是被捂化了一般,細細碎碎地攀上一股暖洋洋的癢意。

所幸還沒等阮秋平打掉郁桓的手,郁桓就自己放開了,他脫掉自己身上白色的羽絨服,套在阮秋平單薄的外套上:“阮阮,為什麽你每次來穿的衣服都這麽不合季節?”

“我真的不怕冷。”

“我知道。”郁桓幫阮秋平拉上羽絨服的拉鏈,笑着說,“是我剛跑完步太熱了,你先幫我穿着,待會兒再給我。”

說完,他就又重新牽上了阮秋平的手。

阮秋平剛想再次掙開,就被郁桓緊緊扣住。

“熱。”阮秋平說。

郁桓轉頭看着他:“和我牽手,阮阮覺得很讨厭嗎?”

“……倒是不讨厭。”

“可是我很喜歡和阮阮牽手。”郁桓黑玉般的眸子裏閃爍着溫溫潤潤的柔光,“阮阮可以遷就一下我嗎?”

阮秋平:“……”

阮秋平一看郁桓那雙眼睛,心裏就已然敗下陣。

他嘆了一口氣,牽緊郁桓的手。

算了算了,小孩兒難得向他撒嬌,還是遷就着吧。

後方的觀衆席上傳來幾聲吶喊,似乎是在為長跑比賽中還未跑到終點的參賽者們加油鼓勁兒。

阮秋平轉頭看了一眼,又回過頭來:“聽那些女生們說,你領先了田徑部的人整整兩圈,你是特地鍛煉過長跑嗎?”

郁桓說:“談不上是特別鍛煉,只是我偶爾會參加市裏的馬拉松比賽。”

“你很喜歡長跑?”

“還好。”郁桓說,“跑步會讓我靜下心來,而且我很喜歡看見終點的那一刻。”

郁桓頓了一下,他看着阮秋平,唇角悄悄牽了起來:“雖然馬拉松的路程很長,可卻又讓人很安心,因為我知道總會抵達終點線,因為期待着看見終點線的那一刻,所以整個跑步的過程都變得美好了起來。”

阮秋平說:“我就不行,我特別讨厭跑步,尤其是長跑,一跑起步來就累得不行,恨不得直接越到終點,一刻都不想等待。”

所以學了禦劍飛行,所以學了瞬間移動。

可惜這兩個法術都沒怎麽學好,緊急情況下,還是要依賴他那兩條腿。

“看來你真的是很有耐力啊!”阮秋平長嘆了口氣,對郁桓做了一個總結。

郁桓看着阮秋平的眼睛,忽然笑了。

“我怎麽會沒有耐力,阮阮,我可是每天都在等你。”

郁桓笑起來的時候眼睛很漂亮,星星點點地閃着光。

“阮阮,我是先學會等待,後來才學會跑步的。

“我喜歡長跑,也是因為長跑和等待你的感覺很像,唯一不同的是,長跑我知道離終點還有多少米,可是我卻不知道你會在哪一天出現,但我知道你總會來。

“阮阮,你就是我的終點線。”

阮秋平愣愣地看着郁桓,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作答。

16歲的少年正着看他,眼睛清澈透亮,笑容燦爛明淨,滿滿當當的心意一點兒都不加掩飾地說了出來,真誠又熾熱。

阮秋平感覺自己像是在荒蕪破敗的廢墟漫無目的的走着,一個土疙瘩卻忽然掉進了他的手心裏,他擦掉污泥,卻發現那是一捧晶瑩璀璨的鑽石。

這鑽石太珍貴了,沉甸甸的,甚至都讓他害怕自己沒有能力能保住它。

而他卻拼了命的想留下它。

他覺得自己如果不做點什麽——鑽石就會跑掉。

于是阮秋平看着郁桓,磕磕絆絆地開口說:“……郁桓,你是我的……我的……”

郁桓說自己是他長跑時的終點線,但郁桓是他的什麽?

阮秋平絞盡腦汁地想要說出一個對應的形容詞。

“……是你的什麽?”郁桓問道。

阮秋平腦海中一片空白。

他第一次開始後悔自己七歲那年,為了不去國語學院,把自己鎖在房間裏整整三天。

導致他現在連好聽的話都說不出來。

“阮阮?”郁桓又問。

“……是我……鑽石……漁船,好運氣?紅林書第七十五首童謠,六翅白犀獸,青羽畢方鳥,巧克力雲朵面包……”阮秋平越說聲音越小,越說越覺得不對勁。

郁桓哭笑不得:“阮阮,你到底想說什麽?”

阮秋平垂下頭小聲說:“我想找一些漂亮的詞語來表達我對你的喜歡……可是沒找到。”

這一瞬間,郁桓感覺自己心髒都快停止跳動了,他幾乎是有些顫抖的詢問:“……阮阮,你喜歡我?”

阮秋平點了點頭:“比上面說的那些東西都要喜歡。”

停頓了一下,阮秋平繼續開口道:“你去年問我說,人與人之間最親密的關系是什麽?我說是親子和伴侶,現在覺得還有一種關系,是我和你之間的關系,我們不是親子,也不是伴侶,可我就是覺得我不能沒有你,其實我也每天都在等待你,其實我看到你就覺得開心與歡喜,其實我每次到了時間,都不是很想離開你,我想一直陪在你身邊,一直看着你……看着你談戀愛,看着你結婚,看着你生孩子,就算你死了,我也要給你買最好的棺材,我一定……一定會努力讓你死得一點兒都不痛苦,而且你死了之後,我也會記得你,一點兒都不會忘記……”

郁桓聽着聽着,就覺得心涼了。

不僅涼,還有點兒透風。

可看着阮秋平臉上認真莊重的表情,他心裏卻又一點兒都生不出來氣來。

他心裏說:好了,已經很好了。阮阮說看見他就開心,離開他就難過,阮阮都已經計劃要陪他一輩子了,阮阮還說要給他買棺材,還說他死了也會記得他。

可是……

郁桓伸出手,輕輕抱上阮秋平:“阮阮,謝謝你這麽喜歡我,可是還不夠。”

“怎麽還不夠?”阮秋平不解地問道。

郁桓的臉頰在阮秋平的脖頸蹭了蹭,聲音悶悶的:“要更喜歡我,一點兒都不想把我讓給別人的那種喜歡我。”

阮秋平有點不太明白郁桓的意思,但他還是點了點頭,說:“我會努力的。”

郁桓松開阮秋平,他看着阮秋平的眼睛,唇角處彌漫出輕柔的笑意:“我也會努力的。”

阮秋平跟着郁桓走出校園之後,還發現今日的街上格外熱鬧。

明明天色還沒暗,有很多商家卻在屋外挂滿了彩燈,看起來十分喜慶。

“今天是什麽大日子嗎?”阮秋平問。

“今天是聖誕節。”

阮秋平看了看身後仍在舉行校運會的學校,又看了看這條熱鬧非凡的街,說:“你們學校在這一天辦校運會啊。”

“嗯。”郁桓點了點頭,說,“我們學校不過西方的節日。”

“我們家鄉也是!”阮秋平說,“我們家鄉和西方的文化犯沖,書上也從來不提西方的事情,我知道聖誕節還是從人……還是從你們這兒的書裏看到的。”

人類的書上說,聖誕節是每年的12月25號,是一個十分盛大的節日,在國外像過年一樣隆重,而在國內也演化成了情侶約會的好日子。

12月25號啊……想到這裏,阮秋平輕輕嘆了口氣。

“怎麽了?”郁桓問道。

“我要是晚來幾天就好了。”阮秋平有些惆悵,“那樣的話,就能和你一起跨年了,我還沒和你一起跨過年。”

“今天過來也很好。因為聖誕節的緣故,這條街上有很多好玩的,而且……”郁桓頓了一下,笑着說,“今天在終點線看到你的時候,我很開心。”

我也很開心。

阮秋平在心裏悄悄補充了一句。

節日裏的街上确實比平日裏好玩些,從街頭走到街尾阮秋平和郁桓吃了七八的攤位,玩了十幾個游戲,到最後,阮秋平撐的都有些走不動了,身上卻還挂着各種郁桓玩游戲贏得的贈品。

不愧是吉神!

阮秋平開心地拍了一下挂在自己脖子上的毛絨長臂猴。

這些東西要讓他自己去贏,估計玩個幾十年都得不到。

阮秋平走着走着,忽然發現旁邊一個攤位上擠滿了小孩兒,阮秋平愛湊熱鬧,看見這仗勢就立刻拉着郁桓走了過去。

走近了才發現,原來這裏是有一位店員扮成了聖誕老人,正在和小朋友們互動。

聖誕老人領着孩子們一起唱完了聖誕歌,然後晃着身子和孩子們玩猜謎游戲。

“有一棵樹,他又大又綠,彩燈在上面,星星也在上面,這是什麽樹——”

“聖誕樹!”孩子們齊聲回答說。

“有一個男人,他一年只出現一次,每一次出現都會帶來驚喜與禮物,他是什麽人——”

在孩子們高聲回答出聖誕老人的時候,一名16歲的白衣少年卻混在孩子中間,笑着大聲喊道:

“——阮阮!”

回到家後,兩人都累得不行。

但阮秋平并沒有立即坐到沙發上,而是把玩游戲贏下來的東西,一個一個擺放在了屋子裏的各個角落。

“阮阮,你這麽喜歡這些毛絨娃娃啊?”郁桓笑着問道。

“你這種天生好運的人當然不會懂。”阮秋平說,“這對你來說只是普通的毛絨娃娃,對我來說可是好運氣的勳章。”

阮秋平頓了一下,補充道:“……雖然這是你的好運勳章,可你贏得這些禮品的時候,我在你身旁,也算是藏了我1%的好運氣了。”

“阮阮這麽喜歡我的好運氣嗎?”郁桓問道。

“當然。”阮秋平走過去,捏了捏郁桓的臉,“就是因為你運氣好,所以我才敢觸碰你。”

阮秋平一把抱住郁桓,舒心地在他身上蹭了蹭。

“好喜歡你的好運氣!”

郁桓唇角的笑容似乎消散了一刻,可又很快揚起。

阮秋平重新懶散地靠在沙發上躺下的時候,那口袋中那團紅線滑落了下來,剛好被郁桓瞧到。

“這是什麽?”郁桓問。

不知道為什麽,阮秋平忽然就覺得有些心虛:“……紅線。”

“做什麽用的?”郁桓問。

阮秋平看了眼郁桓的臉色,說:“這算是在月老廟裏開過光的紅線,可以結姻緣……不過你不要誤會啊,不是我想拿紅線給你找對象,這紅線是別人硬塞給我的。”

“真的嗎?”

“真的,我發誓!我一點兒都沒打算拿着紅繩纏你和別的女生!你看,我過來這麽久了,都沒問過你有沒有對象!”

“既然如此,那這開了光的紅線,豈不是浪費了?”

嗯?什麽意思?

阮秋平把臉湊到郁桓面前,一臉興奮地眨了眨眼:“難道你有想纏紅線的人了?”

“有。”

郁桓将那團紅線抖開,找到這團線的左右兩端。然後他将其中一端綁在了自己的左手手腕上。

“小郁桓,你現在纏什麽啊,等你以後和那個女生見了……”

阮秋平話音戛然而止。

因為他看見郁桓将紅線的另一端纏到了他阮秋平的右手腕上。

阮秋平愣了一下:“小郁桓,這是姻緣繩,不能随便纏的。”

“我沒有随便纏。”郁桓擡頭看着他,眸中染着笑意,閃着碎光,“是阮阮想說想一直陪在我身邊,想一直看着我的,所以我才用這開了光的因緣繩圖個好兆頭,續上我們的緣,祈求我們的情誼可以長長久久。我做得難道不對嗎?”

阮秋平愣了一下。

郁桓好像說的沒錯,可又不完全沒錯。

等等,阮秋平慌忙發現了不對,他看着手腕上逐漸開始變透明的紅繩,一邊慌忙去解,一邊喊道:“可你說的是因果機緣,這紅繩管的是紅鸾姻緣啊!”

“啊?”郁桓眨了眨眼,似乎相當苦惱,“那看來我聽錯了,怎麽辦啊?不會有什麽事兒吧。”

郁桓在兩人手上打的都是死結,阮秋平還沒來得及去解開,這紅繩就已經消散入兩人的肌膚骨血裏了。

阮秋平:“……”

“對了阮阮。”郁桓一副懵懂好奇的模樣,“這紅繩怎麽變沒了,是魔術嗎?好神奇啊。”

“啊……”

阮秋平長嚎一聲,把整張臉都埋到了沙發裏。

郁桓在一旁看着,眉眼彎彎地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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