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下課時,教授特意留了下晏雙。

晏雙忙不疊地過去聽候教導。

教授餘光掃了一眼坐在原位顯然是在等人的紀遙,壓低了聲音,偷笑着将他如何坑騙紀遙來上課的事說給了晏雙聽。

晏雙聽完後“一臉震驚”,被教授擺了擺手,示意他不要揭穿。

“這小子太傲氣,該治治他。”

晏雙乖巧地點了下頭,小聲回應,“老師說的對。”

“去吧,”教授樂呵呵地拍了下晏雙的肩膀,誇贊道,“好樣的。”

晏雙回到座位,邊收拾書,目光若有似無地流連在紀遙身上,紀遙猜教授把他們之間的約定說給了晏雙聽,他不想讓晏雙誤會什麽,眉頭微微皺起,“我先走了。”

晏雙追問道:“你去哪?”

紀遙沒有回答,提着自己空落落的背包走了。

等他的身影消失後,晏雙撇了撇嘴,心想渣攻都差不多,一動心就反常,前兩個小時還拉着他的手在校園裏狂奔,出演青春偶像劇,現在又變成那副冷冰冰的樣子了。

也好,張弛有度更有利于刷感情線。

晏雙收拾好背包,正要日常郵件戚斐雲,手機上進了條信息,是個陌生的號碼。

“誠邀今日共進午餐。”

晏雙:說清楚,大哥你誰啊。

對方像是隔空看透了他的心思般,又發來了一條信息。

——“南門,紀。”

學校南門,晏雙坐入熟悉的黑色豪車,這次倒是沒在車上看到紀文嵩。

這次大概就是“正式的會面”了?

晏雙放松地坐在後座,心如止水。

紀文嵩這控制欲超強的大家長,今天叫他過去,無非就是驗收下“補課”成果,他實話實說就是了,順便還能白嫖一頓飯。

車輛一路往前,竟駛入了去市區的高速。

晏雙疑惑道:“上次不是這條路。”

前面的保镖回過頭,解釋道:“上次您去的是招待客人的別院,紀先生現在人在老宅。”

“老宅?很遠嗎?”

“不遠,再有二十分鐘就能到,您不必擔心,不會耽誤您下午的功課。”

晏雙托腮,一副百無聊賴的模樣,逗保镖道:“你會說日語嗎?”

保镖很溫順地回應了,“我負責先生在國內的日程,只會一點英語。”

晏雙:“你倒是什麽都說啊。”

保镖笑了一下,他長得也很周正,笑起來陽光不讨人厭,“紀先生說路途花費的時間有點長,您可能會無聊,允許我陪您聊聊天。”

晏雙一下失去了談性,揮了揮手,示意保镖轉過去。

保镖向他輕一點頭,轉過去又正襟危坐了。

晏雙單手托着腮,小拇指無意識地摩挲着嘴唇,盤算着像紀文嵩這樣的危險因子幹涉劇情線後會發生什麽狀況。

所有的劇情線就像立體的線條一般在他的大腦裏構建出一個極其有條理的虛拟世界。

晏雙全神貫注地沉浸在思緒中,連車停了都沒注意到,還是保镖來給他開門,他才意識到已經到地方了。

面前又是一座古色古香的宅院,是典型的蘇派建築,白牆灰瓦,屋頂脊角高翹,高低連綿,古樸沉靜,比起上一棟建築的刻意修飾,這裏更有一種渾然天成的秀美高貴之感。

出來迎接的人穿着倒是正常了,普通的襯衣西褲,腳上穿了一雙布鞋,走動的時候一點聲都沒有,“晏先生,請跟我來。”

晏雙跟着進了宅院。

裏面的建築比上次所看到的更為精美,看得出已經很有些年頭,入目的亭臺樓閣上刻下的字鐵畫銀鈎,綴在下頭的小小落款來自各位叫得上名的書法大家。

傭人領着晏雙進了圓形的拱門,撩開畫着花鳥的竹簾,“請。”

晏雙走入屋內,整間屋子裝飾得極為精美,堂內擺了一張八仙桌,兩側各放置了一張椅子,光從木頭的色澤上看,就知道這一套器具價值極高。

晏雙回頭,撩開竹簾,問道:“紀先生人呢?”

“紀先生臨時有個電話,馬上就來。”

晏雙放下竹簾,只能先在屋內等待,坐了一會兒覺得有點悶,于是推開了牆邊镂空的窗戶,窗戶邊有一棵頂端泛着黃色的不知名花樹,香氣清新,晏雙雙手壓着窗沿,深吸了一口氣。

“……我對你無能的理由不感興趣。”

晏雙聽到聲音,低頭一看,烏黑的頭頂,兩側隐約的白,正在樹下打電話的不是紀文嵩又是誰?

似乎是察覺到了上面的視線,紀文嵩扭過臉,深沉的目光掃過來,晏雙下意識地伸手要關窗。

紀文嵩見狀,卻是伸手在空中有力地一頓,示意沒有關系,回過臉繼續和電話那頭的人交涉。

“中秋之前必須到達,事情我已經交給你,該借給你的力量也都借給你了,”紀文嵩說話的調子不緊不慢,而那種深入骨髓的壓迫感卻是一個字比一個字更強烈,“東西不到,你以後也不必回國了。”

“……不要令我失望。”

語氣溫柔到了極致,壓迫感也強到了極致。

晏雙在樓上聽着都覺得紀文嵩對電話那頭人的耐心已經告罄,這已經是最後通牒。

打完電話,紀文嵩回頭對晏雙笑了笑,他站在樓下仰視,神情也是那麽地自然閑适,還是長輩的和藹做派,“餓了嗎?”

“還好。”晏雙随口道。

紀文嵩點點頭,向不遠處招了招手,立刻就有傭人小跑過來,将手機遞給傭人,随手拍了拍肩頭落下的嫩黃色小花,紀文嵩在晏雙的注視下穿過花樹步履沉穩地上樓了。

竹簾撩開,紀文嵩先道:“真不好意思,耽誤了一會兒。”

“沒關系。”晏雙柔順道。

這或許真是紀文嵩的老巢,他今天穿的很随意,一件有些舊的灰襯衣,淡色的長褲,腳上也穿了一雙布鞋,态度也比前兩次随意了很多,和顏悅色道:“快要入秋了,今天中午我讓廚房準備了一點溫補的菜式,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

晏雙心中吐槽,想合他的口味不會提前問他的意見啊,獨裁者粉飾太平的說辭。

“我不挑食。”

“看得出來,”紀文嵩微笑道,“你是很懂事的孩子。”

紀文嵩和秦羽白一樣,夥食值得信賴,午飯主要是河鮮,廚師技藝高超,鮮美得讓人咋舌,從前菜到收尾的甜品都無可挑剔,意外地真的很合晏雙的口味。

晏雙快要吃完才意識到了一件事。

今天廚房準備的菜品大部分都是他這幾天在外頭吃過的。

食材的品類相同,只是做法不同。

那條魚,就是晏雙打包送給戚斐雲的。

最後一道甜品,與“雪晴”的樣子不同,味道卻是極其地相近,量也大了不少。

“中午的菜式還喜歡嗎?”

紀文嵩溫和道。

“喜歡。”晏雙安靜道。

紀文嵩笑了,眼角細紋微彎,“那我該獎勵廚房了。”

晏雙表示他很安靜不想多逼逼。

“我今天叫你過來,是為了當面感謝你。”

紀文嵩心情很好道:“你做的比我想象當中的還要好。”

晏雙微笑了一下,“謝謝。”

“你想要什麽獎勵?”

晏雙沉默一會兒,道:“紀先生可以向上次那樣以我的名義向星星福利院捐贈嗎?”

“這不算獎勵。”紀文嵩道。

晏雙心中輕嘆了口氣,薅羊毛咋就這麽難呢?

“我派人去實地考察了一下那個福利院,裏面環境亂糟糟的,設施落後,綠化也不達标,很不利于小朋友們的健康成長,”紀文嵩接過傭人手裏的熱毛巾擦手,溫和道,“你不用擔心,那個地方很快就會煥然一新。”

晏雙心情複雜,這種大家長式的包辦作風看樣子是為你周全了,實際的效果可能就不是那麽回事了。

紀文嵩擦了手,笑道:“你的樣子看上去好像不是那麽滿意。”

晏雙心想無論怎麽說這也算件好事,放松心情道:“沒有,我很感謝紀先生的好意。”

紀文嵩把毛巾遞給傭人,搖了搖頭,含笑道:“你在想,這個人又自作主張了,真讨厭,對不對?”

晏雙也笑了,含蓄道:“沒有的事。”

紀文嵩笑而不語,目光在晏雙的臉上溫柔又嘆息般地流連了很久,“真可惜,你不是我的孩子。”

晏雙心想他終于知道紀遙那種張嘴就說的脾氣是遺傳誰的了。

“紀遙……他是個天才。”看在福利院那麽多小孩子的份上,晏雙勸慰了一下老父親。

“天才?”紀文嵩搖搖頭,語氣不屑,“我沒有見過像他這麽愚蠢的天才。”

晏雙對當家庭調解員沒什麽興趣,于是又沉默了下來。

“你還沒有說你想要什麽獎勵?”紀文嵩話鋒一轉,又問道。

晏雙知道他不說出點什麽來,紀文嵩是不罷休了,他想了想,道:“我能先存着嗎?如果有一天我需要紀先生的幫助的話,紀先生能幫我一個忙嗎?”

“可以。”

紀文嵩沒有半點猶豫。

晏雙微怔了一下,紀文嵩道:“怎麽了?”

晏雙明白,像紀文嵩這樣的人,在他面前必須是個透明人,所有的情緒都得向他交待、解釋。

“我只是想,”晏雙斟酌了一下詞語,“您答應得這麽快,好像一點不擔心我會提出什麽過分的要求。”

“當然。”紀文嵩站起身,向晏雙伸出了手。

晏雙遲疑了一下,把手遞給了紀文嵩,紀文嵩的手溫暖又幹燥,掌心有些不規則的薄繭,他看樣子真的将晏雙當作小孩來看待,牽着晏雙的手走向門外,“你這麽懂事,會有分寸的,而且我想……”他親自撩開竹簾,回眸對晏雙微笑了一下,溫和道,“哄小朋友開心的事情,應該也不會太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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