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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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男子生得一副秀氣面孔, 脫了衣物,露出赤條條身材,腹間竟有幾塊硬朗肌肉, 只見他挑眉一笑,邪肆得很:“美人兒, 看爺如何疼你。”
“女子臉上飛起兩抹紅暈, 眼波嬌羞,細腰不盈一握, 水蛇一般扭動起來……”
皇帝手指一緊。
他端坐着,眸光漆黑, 神色有些煞人
大皇子進來,對殿中氣氛頗為不安,忙跪下:“給父皇請安。”
皇帝不冷不熱地嗤了一聲。
“不知父皇喚兒臣來,所為何事?”
皇帝垂眸, 冷冷盯着桌上字跡, 殺氣不經意顯露,大皇子額頭滲出汗來。
“你做了什麽好事?”皇帝嗓音帶着獨特的韻律, 教人覺得害怕。
梁玉明白着臉,思來想去昨日才挨打, 明明沒有闖禍啊。
難不成哪個老東西又在父皇面前告他的狀?
他聲音顫抖,不安道:“啓禀父皇, 兒臣,兒臣愚鈍,請父皇恕罪。”
皇帝捏着那幾頁紙張,越看,視線越沉。
梁玉明算是知道問題出在那些紙上。
誰給父皇說了什麽?
他咬了咬牙,大着膽子道:“父皇, 昨日父皇懲戒,兒臣銘記于心,不敢違背,這兩日勤奮進學,自問不曾有失禮不妥之處,請父皇明鑒。”
皇帝終于将視線從紙張上挪開,卻是冷笑了一聲:“勤奮進學?”
這一聲直把大皇子吓得打了個寒顫。
皇帝敲了敲桌,陳公公躬身走到大皇子面前,将幾頁手抄字跡呈給他看。
大皇子一開始還有些迷惑,在皇帝眼皮子底下,看着那些內容,瞪大眼睛,視線閃閃躲躲,有些心虛。
待看到後面,他眼睛裏火冒三丈:“誰幹的!何人如此污蔑我!”
他吓得魂不附體,忙跪下:“父皇,兒臣絕不會做出如此荒唐之事,此乃杜撰,定是有人看兒臣不順眼,陷害兒臣,請父皇明鑒,請父皇替兒臣讨回公道!”
皇帝垂眸看着他,彈了彈手中紙頁,聲音裏帶着殺意:“這些事,你沒做過?”
梁玉明眼神一慌:“父皇,男女□□,這,這,兒臣也是情難自禁,兒臣日後不敢了,真的不敢了!但是後面那些,全是胡說八道,兒臣定不敢做有損皇室顏面之事!”
他說着哭了起來:“父皇要替兒臣做主,有人誣陷兒臣。”
從他踏進大殿之中起,皇帝情緒就冷得可怕。他一共沒見過幾回父皇生氣的時候,每一回,他都怕極了。
不管別人說他有多受父皇寵愛,他自己心裏清楚,幾年前父皇可能是真的喜歡他,寵愛他,但這幾年來,父皇情緒越來越難以揣測,人也越來越給人一種陰沉冷肅之感,他每回見了,都怕得要死。
這一回,父皇是當真生氣。
“嗚嗚嗚父皇。”他哭得又是害怕又是難過。
皇帝擺了擺手:“關起來,事情未查清楚之前,不得出宮。”
他視線帶着很濃的敵意盯着紙頁上的字跡,聲音冷如寒冰:“派人盯着大皇子勤奮進學。”
“是。”
陳公公打發人将哭哭啼啼的大皇子帶走了。
“陛下,那書齋?”陳公公試探性地問。
皇帝手指一緊,那紙張裂開一道縫。
他勾唇一笑,如畫的眉眼卻沉着戾氣,眉目間一股懾人的狠辣:“開。”
陳公公總覺着皇上說得咬牙切齒。
他視線掃過其中一頁,老臉不由一紅,暗道非禮勿視非禮勿視,視線卻忍不住掃過去。
他心裏啧啧稱嘆:姜姑娘這文采,絕了!
入木三分啊!
“可好看?”一道笑中帶刀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陳公公心道不好,忙嚴肅了臉,将紙稿全都卷起來,一板一眼道:“不好看。”
皇帝冷冷看他一眼,拂袖走了。
“去掃冷宮。”皇帝的聲音傳了過來。
陳公公嘴角一抽:“是,陛下。”
他認命地抱了掃帚走了。
沿途小太監小宮女們瞧見,笑哈哈打趣:“陳公公,又惹陛下生氣啦?這回是怎麽了?”
陳公公笑眯眯道:“年紀大了,容易出錯。老咯。”
***
“我說祖宗,你今日把太子的底兜出去,不怕人家找上門啊?”劉婆子嘀嘀咕咕,“那可不是個好惹的,若是被抓到,永昌侯府未見得護得住你。更何況,沉香苑那邊對你虎視眈眈呢。”
姜漫用兩只細瘦的手托着下巴,趴在桌上,望着湖面,眸子發亮:“你的本事,我信得過的,放心,沒人抓得着。”
劉婆子有些擔心,看了看周圍,湊到她耳邊:“宮裏那位,京城裏的眼線多着,你小心點。”
姜漫:“其一,我用左手寫的字,不會有人認出;其二,我只是手癢一回,寫都寫完了,我們只管按兵不動,任它外邊攪得天翻地覆,将京城翻出天來,也沒人抓得着我。”
劉婆子點了點她的腦袋:“就你鬼機靈。”
“不過,”劉婆子有些生氣地看着她,“你老實交代,那些東西都是從哪裏看來的?”
姜漫眼珠子轉了轉:“話本子呗,看的多了其實也就那麽回事。”
“當真?”
“嗯,真真的!”
劉婆子若有所思。
姜漫笑了笑。
“明輝閣所定期限要到了。”她眼睫毛長長垂下,嗓音有些啞。
劉婆子皺眉:“林見鶴,他身份在那裏,明輝閣未必敢對他如何。你便是将他帶去,也不一定出事的。”
姜漫拖着聲音:“我想知道,誰要他的命呢?這幾日看大皇子行事,無頭無腦,全憑心情,他未必肯花這麽大功夫對付林見鶴。”
“此事我也覺得奇怪。按理來說,他一個無權無勢之人,除非有深仇大恨,不然沒必要為他招惹上明輝閣。”
姜漫揚起臉來,笑靥如花:“我有辦法了,你再幫我一回好不好?”
***
姜漫早早地來到學堂,出乎意料,林見鶴乃是第一個到的。
她一進來,只覺得林見鶴看她的目光很是不善。
她抿了抿唇,走到自己的位子上。
林見鶴桌椅已換了新的,便坐了回去,姜漫亦從史岱煥旁邊挪到自己原來位子上。
她與林見鶴之間,只隔着一條容兩人走過的道。
她睫毛顫了顫,假意擡頭往林見鶴旁邊的窗戶看去,就撞見他正以一種難以揣測的目光看着她。
并非善意的目光。
她跟他對視,不能表現出心虛,虛張聲勢道:“看什麽看?”
林見鶴只深深看了她一眼,便垂下眸子,翻看起手上書冊來。
他渾身都泛着冷意。
姜漫吃了癟,氣得吹了吹劉海。
她算了算,前期的重要劇情已經偏了十萬八千裏,所以,她可不可以松一口氣?
她有些糾結地搓了搓臉,明明林見鶴最大的本事,就是在人群中隐身,但她就是覺得他存在感很強。
她總是,忍不住,想看一看林見鶴。
她還總是覺得,林見鶴目光在她身上。
雖然不是什麽善意的目光。
她趴在桌上,皺着臉不知在想什麽。
林見鶴如今一看她,就想起那紙稿,想起那慢紙的荒唐。
他狠狠壓住心底的暴躁,不然,怕忍不住将她抓起來。
“你看的什麽書?”姜漫忍不住又扭過頭,看他好像在書裏夾着幾頁紙,看書的目光,像要殺人似的。
林見鶴冷冷看她一眼:“多管閑事。”
姜漫氣笑了:“誰稀得知道!小氣樣!哼!”
她扭過頭去,偏到另一邊趴着。
過一會兒,她渾身坐不住似的,還是翻過身來,目光盯着林見鶴手中的書稿,心裏打着鬼主意。
不知道看的什麽好東西,這樣苦大仇深。
“孔融讓梨知不知道?看的什麽,讓我也看看?”她眼睛裏帶着一些不自覺的撒嬌憨氣。
林見鶴手指緊了緊,目光徹底冷下來:“滾。”
姜漫:“……”
她眉頭一蹙,圓溜溜的眼睛氣得睜大:“咱倆這梁子結大了我跟你說!”
林見鶴只是淡淡看她一眼,心情很糟糕的樣子。
姜漫拿筆在紙上寫寫畫畫,心裏咬牙,我要将他寫成個身教體軟的小可憐,任我揉搓捏扁,一擡頭就眼淚汪汪撒嬌,哭起來嘤嘤嘤的,又軟又萌!
想着想着,她腦子裏也不知道腦補了什麽,嘴角瘋狂上揚。
林見鶴看到她笑得如此奇怪,又看到她在紙上寫畫,料到她又在琢磨那些話本子,唇角漸漸抿直。
天氣好像突然冷了起來。
姜漫打了個噴嚏,從想象中回過神來。
林見鶴不知何時走過來,正垂眸看着她手中寫畫的鬼畫符。
她手一僵,不知怎麽,耳廓泛紅,心裏發虛起來。
林見鶴将她泛紅的耳垂看在眼中,視線更冷了。
姜漫凝神一想,不對,這人方才敢跟她說滾,她是那麽不記仇的人麽?
于是她擡頭,淡淡道:“何事?”
林見鶴将目光從她筆下鬼畫符移開,只拿出手中紙稿仍在她面前,聲音如冬日泉水一般清澈泛冷:“你寫的。”
姜漫看見紙上內容,嘴角笑容一僵,眼睛裏閃過難以置信。
“這是什麽?”她低垂着眼睛,手緩緩伸過去,将那些稿紙拿了起來。
林見鶴嗤笑一聲:“你左手所寫。”
姜漫心裏更加震驚。
她手勉強控制住才能不抖:“什麽?我寫的?”
她掃了一眼紙上內容,好像被吓到似的猛地丢到他身上:“下流!無恥!有辱斯文!”
她瞪着圓溜溜的眼睛,語氣難以置信:“林見鶴,沒有想到,你竟是這種人!”
她氣得發抖似的狠狠指着那些稿紙:“快扔掉!本姑娘的眼睛險些要瞎了!嘔!”
林見鶴目光平靜,就那麽看着她。
姜漫心虛,總覺得他看透了:“看什麽看!不許看!”
林見鶴笑了:“你真是,讓人出乎意料。”
他的目光有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