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四十二
我是沈亦辰。已經很久沒見的顧純,突然出現在我辦公室問我要林燃公寓鑰匙的時候,我心裏就咯噔了一下。“然然回來以後過得好嗎?”“我…我不知道。”“你們知道,她也不會那麽說了,這次我不會再由着她的性子了,我要帶她回家,也不會再讓她走了。”我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顧純離開的背影,還是把這事電話跟吳一說了,“亦辰,顧純走了多久了?”“剛走。”“我們也馬上趕過去,還有,最好也通知一下亓清。要快一點。”就這樣結束了通話,我要怎麽去通知亓清,告訴她林燃要被帶回家了,所以來告個別?可吳一的語氣又是那麽鄭重,必不會是和我鬧着玩,我去政府大樓接了亓清,就趕去了林燃那裏。到時,看到吳一的車子已在,和亓清出了電梯口就看到林燃家的大門敞着,當我踏入那扇大門,就如打開了地獄之門,濃重的血腥氣,浴缸裏的紅色,林燃在顧純懷裏的慘白,還有手腕上緊緊系着的絲巾。我驚訝地望向站在一側的吳一,她看着林燃的眼裏淌出濃稠的悲傷。怎麽會這樣,不是說回家嗎?為什麽會這樣?!亓清有些搖晃地走近橫躺在顧純懷裏的林燃,神色慌張,眼淚也急急地墜着,她伸手想要撫摸林燃的臉頰,卻被顧純擋開,“然然,痛不痛?沒事,阿純來帶你回家了。”“顧純,送醫院吧,也許還有救。”吳一開口。“我和叔叔阿姨每天都在等你,你說林燃,燃盡了,那就變回然然,我們一起回家,她們讓你痛苦,我不會的,你說過會陪我的,我們是一輩子的朋友啊。”吳一給我使了個眼色,我上前拽住顧純,吳一抱起林燃,顧純努力掙脫,“你們不能再帶走然然!我早該把她留在我身邊的。”看着吳一出門,我才松手,我這才注意到坐倒在地上的亓清,木然又哀傷的樣子,眼裏已然失了所有的色彩。我扶起她,也拉住顧純,“我們去醫院。”我不知道之于亓清,林燃是怎樣的存在,我只知道林燃所有的決定,我們這五個人所有的糾葛,都源于她。林燃愛她,我們五人也因林燃的牽引而相識,可如今,這一切都是怎麽了?為什麽會變成這個樣子。
林燃進搶救室已經很久,此時又出現了一個人,我見過他,是林燃的助力,吳一叫他薛璨。“小姐,這是燃囑托我幫她做的事情。”他從公文包裏拿出一沓文件。“吳氏的股份,等的所有權,還有這封信是給小姐的。”他又轉向我,“淺暖的股份是給你的。”他又輕聲問了一句,“哪一位是顧小姐?”顧純向他示意了下。“林燃名下的所有存款,購買的股票基金,還有不動産,都讓我轉交給你,還有這封信。”他嘆了口氣“燃都已經簽好名字,”頓了下,“這些轉讓合同都不算是遺産繼承,所以你們可以拿到她所有的財産,不用繳納昂貴的繼承費用。”顧純看着信已經捂着臉哭出了聲,吳一把信看完給我“一一,知己之情,無以為報,我知道吳氏、錢財都非你所看重,但我能回報給你的只有這些了。亦辰交給你了,必不能讓她受一點委屈,我早已把她當做親妹妹一樣疼愛。沈亦莘應該沒多久就能出來的,對他我只有遷怒,沒有怨恨,所以亦辰如果想要拉她哥哥一把,不用顧慮于我的情,我都已經不介意那些過往了。還有,亓清如果有所求,我希望你和亦辰可以幫她。最後,等亦辰不再恨我的時候,代我告訴她,對不起,我辜負了她。”淚已經落下,打在薄薄的紙張上,那句對不起在我的眼淚下暈開了墨跡,林燃,我不恨你,我一直都只是不甘,從未恨你。醫生出來,我們緊張地上前,“小姐,我們已經盡力了,病人失血過多,也沒有求生意志,抱歉。”所有的人似乎在那一刻都被生生釘在了原地。薛璨顫抖的手舉着一張紙片,“亓清,燃在寫這張紙的時候,躊躇良久,我知道是寫給你的,因為所有讓她失去理智,所有牽動她心緒的都是你,我本以為會是揚揚灑灑的絕筆,卻不想只是這幾行字,但這幾行字似乎用盡了她的心力,幾度停筆泣不成聲。就算這樣,最後還是把它丢進了垃圾桶,我撿了起來給你。不要以為我是好意,我只是想讓你知道,你辜負了燃這一輩子的情,背負了她的命,你怎麽還能那般輕巧地過你的生活?”薛璨走了,亓清也走了,他們沒有看林燃最後一面,我緊拽着吳一的手腕,在那樣狹小的房間裏,林燃就那樣安靜地躺在那裏,白被過頭。顧純伸手拉下白被,撫上林燃的臉頰,“然然,你再也不用流浪了,阿純帶你回家,回我們一起長大的那個老屋,別怕,你的爛攤子,我都會幫你收拾好。但你說的下輩子,有多遠?”這一刻,壓抑得我再也呆不下去,林燃的後事我沒有再參與,我始終不忍心看着她在這個世界消失,也不願相信我在這世間已尋不到她。撫着錢包裏的那張照片,“林燃,能不能,我們也約定有下輩子?”
吳一告訴我,顧純抱着林燃的骨灰回去了,期間也未見亓清現身。也自此,顧純消失在了我們的世界裏,所有的聯系方式都被她删除得幹淨。她定是厭惡我們的,在林燃身邊的人卻沒一個人能拉住執意要離開的靈魂,她也定不想再見我,當初說的信誓旦旦地愛,卻在最後沒能察覺到林燃的絕望和孤獨。我也沒有刻意去找顧純,不管是對面對林燃離去的恐懼和不願接受還是對顧純的愧疚都讓我沒有勇氣去找她。沈亦莘我給了他淺暖人事處的普通職位,林燃不怨他,但我卻無法原諒他。他和亓清之間是怎樣的結果,我也不想知道。吳一說亓清曾經申請過外調,但她用吳氏的關系阻止了。“她不想留在這個城市,但我就是要她面對林燃和她的所有過去,我要讓她永遠在對林然愧疚和遺憾裏,沒有那麽容易就讓她解脫,她不配。”這是我第一次看到吳一這樣動用身邊的關系去針對一個人,我知道她和林燃這多年的情誼必定不那麽單薄。
林燃,你知道嗎?已經沒有人可以讓我一句話反複斟酌之後再與她說了。每次有空的時候,我都會去那個郊外老屋,遠遠地看着出神,我記得顧純說過她帶你回了那裏,但我好怕上前尋到的卻是我一直不願面對的永別。吳一在沈宅外種下的薔薇已經攀着栅欄向上,今年會開花了吧。這是你走的第三個春天,天氣極好,舒适如春,卻寒在心頭。顧純并沒有處置你的公寓,我還是像以前一樣去幫你收拾打掃。你枕過的被褥被我擱在衣櫃的最裏面,地板家具我都親手定期擦拭,算不上破舊,倒是我的眉眼間多了濃厚的愁意,常不見展。至于她,就算吳一執意把她留在這裏,她還是好似有了別的寄托,看上去不會懷念當初的你。吳一像你說的一樣,陪伴在我的身邊,年複一年,她說想要陪伴我超越你占據我的歲月,可她又怎麽知道,不管你在哪裏,我都在等,你從未從我的心裏出去,就像我的錢包裏你的照片,不會再變了,她又何來的超越。每次去你的公寓,我都不願吳一陪我同行,對你的懷念只剩下這方寸之地,也只有這還存留着你的氣息。我終于明白了,你當時對我說的愛,你選擇了堅持,傷痕累累,你懂那路上的悲涼絕望,所以你替我選擇了被愛,讓我可以得到幸福,可林燃,你也說過,你我太像,你又何從知曉,這樣的選擇我便會幸福呢?林燃,你還在等,薔薇盛開的五月嗎?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