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晚會結束後，主辦方請謝平雲留步，請他給買主寫一封感謝信。

那工作人員不知道是聽了什麽八卦，多說了句：“信是完全密封的，會直接和帽子一起送到林先生手上。”

謝平雲有種很奇怪的感覺。人人都覺得他和林君衡很親密，可實際上他們之間已經沒有任何關系了。

謝平雲甩掉那些拖泥帶水的念頭，寫：感謝你對慈善事業的付出，祝你和你的朋友幸福生活。

他停下筆，凝視着紙張，工作人員以為他寫完了，把信封給他，謝平雲又突然提筆，像是現在不說就再也說不了那樣，匆匆加了一句話。

寫完後謝平雲很快把信紙折疊好，塞進信封裏，讓自己不要後悔。

第二天謝平雲沒有拍攝任務，突然不太想見人，于是午飯過了才去劇組。

葉安在看到他的時候松了口氣，跟了過來，說：“我以為你今天不來了。”

謝平雲問：“有事嗎？”

葉安臉有點紅，說“等等”，小跑到座位邊，拿了禮物，又小跑着回來。

“這是我自己做的糕點……”她小心地說，“劇組裏的每個人都有，這是你的。”

謝平雲不着痕跡地退了一步，說不用了。

葉安有點着急：“不是因為今天特意做的，我沒有別的意思，這是每個人都有的。”

今天？謝平雲不常過節，被她提醒，才想起今天是二月十四，情人節。

“我不吃這些，你幫我分給其他人吧。謝謝。”

葉安攥緊了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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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轉身前，謝平雲叫住她。

“可能是我想多了，但是我有喜歡的人。”謝平雲說，“不是托詞。”

謝平雲下午的時候收到助理的短信，問謝平雲今晚有沒有用車需要，沒有他可不可以借用一下，今天情人節，想接女朋友下班。

謝平雲說可以。又想起珠寶店第二次打過來的電話，跟助理說，你幫我取個東西吧。

助理問，取完馬上送回來嗎？

謝平雲回，取完就丢了吧，不用給我。

慈善晚會的主辦方效率挺高，林君衡當晚把賬劃過去，第二天傍晚就收到了東西。

秘書進來告訴他的時候，林君衡一陣煩躁，随手指了一個辦公室的櫃子，讓秘書把東西放進去，鎖了。

看着糟心，不如不看。

秘書猶豫着領了鑰匙，跟林君衡說，禮盒的絲帶下壓了封信，問林君衡要不要看一眼。

林君衡抽出信，信封上感謝信三個字讓他興趣驟失。然而他認出是謝平雲的筆跡，終于還是拆開了。

第一句是套話。林君衡粗略掃了一眼，隐隐覺得有些奇怪，又說不出所以然來。

他來不及細想，注意力就被第二行字吸引了。

謝平雲的字向來鐵畫銀鈎，這一行卻寫得沒什麽鋒芒，平和了許多。謝平雲寫的是：

也祝你忘記過去，重新開始，一切順利。

那“忘記過去”四個字刺眼極了，林君衡覺得看着不像是送給他的，反倒像是謝平雲寫給自己的。

重新開始，和誰重新開始？葉安麽？好一個一切順利！

林君衡氣極，把信紙猛地按住桌上，一把抓過車鑰匙，班也不加了，氣勢洶洶地去堵人。

忘記過去，想得挺美，也不問問他準了嗎？

林君衡一路壓着限速開到影視城，心頭野火不僅沒被澆熄，反而見風就長，愈演愈烈。

他勉強壓着性子等綠燈右拐的時候，餘光瞥見一輛眼熟的車從反方向駛出，也就是一眼，不知道為什麽就那麽清晰地看到了車牌號，和他記憶中那串號碼對上了。

那是謝平雲的車。

紅燈轉綠。

林君衡握緊方向盤，轉右。

一分鐘後，他出現在謝平雲車剛剛駛過的直道上。謝平雲早就不見蹤跡。

從這條路開出去有個岔道，岔道通向花街。情人節了，買花的人多，堵得讓林君衡煩悶。

林君衡的理智讓他不要變道，謝平雲不是會在情人節買花的人，心裏卻克制不住地翻來覆去地想，那謝平雲為什麽要選這條路呢？

是誰喜歡情人節的花，讓謝平雲願意滿足。

林君衡終于還是打了轉向燈，彙入岔道。

他沒有看到謝平雲的車，但是看到謝平雲的助理抱着一大捧玫瑰，匆匆地過馬路。

居然是玫瑰。

謝平雲，你居然送玫瑰。

夜幕漸沉，剎車燈此起彼伏地亮着，紅光映在林君衡眼底，讓他忍不住閉了閉眼。

林君衡開出花街，在路邊等了一會，謝平雲的車也開了出來。

林君衡沉默地跟上。

林君衡承認自己的卑劣，可他發瘋似的想知道，謝平雲究竟能做到什麽地步。

謝平雲的車最終停在了一家珠寶店旁邊。又是助理下車。

林君衡把車停好，徑自走到謝平雲的車旁邊，他想他無論如何也要在今天和謝平雲掰扯清楚，一拉車門卻沒拉開——

難道有人在還鎖車？林君衡愣了一剎，随即發現車內根本沒人。

“林總……？”身後有人猶豫地叫他。

林君衡轉身，謝平雲助理手裏拿着一個絲絨盒子，有些畏縮的樣子。

“謝平雲呢？”林君衡視線移到盒子上，“他叫你買的？”

這家店的東西不便宜，謝平雲的助理買不起，只能是謝平雲。

助理嗫嚅着說不清楚。

林君衡嗤笑一聲：“花也你買禮物也你買，我還以為他多用心。是項鏈，還是手環？”

“林總，你可能誤會了。車是我向謝哥借的，花是我買給女朋友的。”助理猶豫着說，“這是……戒指。”

林君衡愣住了。

項鏈、手環，都可以作為禮物送給新近喜歡的人，戒指卻無論如何都不可能被輕易送出。

那就只能是……給他買的。

原來謝平雲也是想過給他套上戒指，兩個人一起走一輩子。

“他……他怎麽跟你說的，”林君衡清了清嗓子，“拿了之後呢？”

助理遲疑着不敢說。

林君衡很輕地說：“讓你丢了對不對？”

原來那次他聽見的，謝平雲不再需要的、可以送人也可以丢棄的東西，是謝平雲想給他的戒指。

助理不應，但是林君衡已經明白了。

“可以給我看看嗎？”

盒子裏是一雙鉑金對戒，沒有鑲鑽石。林君衡摸過戒指內圈，裏面紋了一朵玫瑰，斜斜的，花枝橫着壓過字母X，花瓣上鋪陳着花體的L。

宛如盛放着謝平雲的真心。

當年，林君衡被許可追謝平雲之後，第二次見面就給謝平雲帶了枝花。

非常的俗，是紅玫瑰。

謝平雲收了，下車前跟林君衡說：“下次可以不用了。我不在意這些。”

林君衡問他：“不喜歡嗎？”

謝平雲神色有些無奈。

林君衡就笑起來，說：“我喜歡，好看。”

林君衡是這樣任性的人，送人東西，也只送自己喜歡的。

雖然他覺得謝平雲可能轉手就把花丢了，但是謝平雲此刻拿着花的樣子，依舊讓林君衡心動。

林君衡說：“這種切花花卉大概能養三四天，快謝了你就告訴我，我再給你送新的一枝好不好？”

謝平雲和他對視了一會，看穿了他的小伎倆，說“不帶花也可以”。

林君衡就又笑起來。

“我想帶。”他說，“我想讓你的房間裏，永遠有一枝我給你的玫瑰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