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原本小木屋裏面除了攝像機空空蕩蕩的,外面還有椰樹擋住了大太陽,陳至渝一進來之後,這個小木屋裏面瞬間多了好幾個大漢。
施澈坐在屋子的陰影裏抱着箱子,被蒙住了眼睛,又慘又好笑。
這是陳至渝第二次抓他,而且他是全場唯一一個反抓了海盜的嘉賓。
“陳至渝——”有人喊他,“小陳——”
喊他的人是潘宇鹄,他沿着小島走了好幾圈,沒有看到什麽寶藏,于是打算過來喊陳至渝一起找找。
陳至渝偏頭回應了一句:“這兒呢——”
潘宇鹄聽到動靜就過來了,他一撩簾子:“嚯,綁着個人呢?”
“我開着我老本行了。”陳至渝說,“找着第一個寶箱。”
潘宇鹄在圈裏混跡這麽多年,一直以講信用著稱,他看陳至渝找到了第一個寶箱也沒過去搶,有些羨慕地道:“你們都找到寶箱了,我連寶箱在哪兒都不知道。”
陳至渝笑了笑:“說不準沙子裏面有。”
“那我還得找個鏟子挖土去,我先過去了啊,我也得沖沖業績了。”潘宇鹄笑着離開了。
小木屋裏剩下來的兩人一時沉默着沒說話。
陳至渝比施澈高,力氣又比他大,要想壓制住施澈,簡直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施澈抱着箱子都不想反抗了。
突然,他反應過來,蒙着眼睛喊道:“導演!他被淘汰了啊,為什麽不宣布他淘汰!”
一群攝像大哥舉着相機對準了他,另外一群對着陳至渝,他們敬業極了,不到必要的時候絕對不會說一個字,場外也沒有任何人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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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人,搭,理。
“我今兒早上就問過了,節目組規則說是要被海盜看到才算淘汰……看,到,”陳至渝強調說,“你看到我了嗎?沒有。”
施澈凝噎。
好家夥,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所以對不起,朋友。”陳至渝道,“我不反抗,但這箱子我得拿走了。”
說完,以防施澈反手就搶,陳至渝一個轉身就沖了出去。
只留施澈一個人在原地愣住。
這期節目後期陳至渝除了用這個方法綁他,還綁了同期來的另一個NPC小哥哥。
手法之娴熟,動作之快。
施澈簡直感覺陳至渝之前的職業不是明星而是一個隐藏的綁架兇手。
演員阻礙了他當保镖的路。
引得一衆觀衆瘋狂的彈幕。
【我要笑死了哈哈哈哈哈】
【有沒有誰看上那個NPC的!五秒鐘,我要知道這個男生的全部信息!!】
【姐妹我看上那個NPC了!!爬牆一秒鐘!】
除了感嘆陳至渝把這個綜藝直接歪掉的能力,更多的人把注意力轉移到了施澈的身上,那一期海盜的妝容很考驗顏值,一部分人因為第二集 的播出而粉上了施澈。
這陣子陳至渝又趁熱接了部新戲,是部甜寵的小網劇,到時候電視劇播出剛好在真人秀播出之後,給他上一波熱度,人氣就來了。
在《星闖關》接下來的幾期中,觀衆的注意力突然放在了那個經常被嘉賓捉弄的小NPC身上,有人從海盜那一期就get到了施澈的顏值,然後深挖一下,居然是一個新人演員。
嘉裕娛樂不常盯着施澈,這第一次被挖掘就錯過了買熱搜的時間,不過也不虧,施澈漲了小幾萬的粉絲,點贊和評論也開始圍繞着施澈的綜藝來誇獎了。
錄制在很快樂的日子裏度過了,從頭到尾其實也就一個月左右的時間,錄完綜藝之後,陳至渝和施澈依然保持着斷斷續續的聊天。
比如施澈早上發一條消息,陳至渝晚上回。
早上施澈說:師哥早上好。
下午陳至渝說:早。
這時差讓施澈覺得他師哥仿佛在另一個半球。
別的小藝人忙着拍廣告接新戲艹熱度,一年到頭都是忙忙碌碌的,一個頭五個大。
但是施澈每天就悠閑得很,有行程的時候就去出一下行程,他更多的是廣告資源,所以很快就可以結束。
沒事幹的時候他就在嘉裕蹭空調蹭飯,然後配合公司跟公司的新藝人拍一些自制的網劇。
公司比較傾向于老人帶新人的模式,施澈簽約很久了,自然就到了“老人”的位置。
“我感覺這個地方不應該這樣,明明我才是主角的同桌,怎麽到後面就變成了她占優勢……好像是我綠茶兮兮的要插入別人的感情呢?”新人女主翻着劇本說。
“你拿了個主角還不滿意,你沒看前十集有我的戲份嗎?”女配翻了個白眼。
“而且不是說是高中生嗎?為什麽讓一個大學畢業的人過來跟我搭檔?”
“吃着碗裏看着鍋裏。”女主瞄了一眼,在旁邊安靜喝水的施澈,“咱們公司就這麽缺男藝人嗎?哪怕年齡小再一點,長得再帥一點,或者再成熟一點……都行啊。”
女配看了一眼施澈,也不滿地小聲說:“我倆在戲裏還為了他打架呢,這男主有什麽好,就是一個草包,要我我就不會喜歡這類男生。”
“我比較喜歡有擔當的狼狗系。”女主挑剔地說,“整天跟女主在那撒嬌……噫,我都覺得起雞皮疙瘩。”
施澈默默聽着,嘆了口氣。
縱使他一個老人,還不如一個新人帶來的話題量多。
工作人員聽不下去了,拍了拍桌子:“你們兩個還有沒有點教養?人家師哥就在你們面前坐着,就差指名道姓罵了是吧?”
“但這就是事實啊,再說……他的熱度也沒我們兩個的高,”女主聲音降低了,小聲地嘀咕說,“這根本就不是老人帶新人,就是趁機蹭新人的熱度。”
“有這功夫發牢騷,沒本事把這意見提給你們老板去。”工作人員瞪着她說,“小姑娘家家的,嘴巴都挺毒。”
女主撇了撇嘴,和另外那個女配一起走出去了。
工作人員氣得叉着腰,拍了拍施澈:“他們初生牛犢,自己家條件好,就沒想到別人家的苦怎麽吃過來的,別往心裏去啊。”
施澈笑笑:“謝謝姐。”
說不難受那是假的,入圈這麽多年的老前輩,被剛進公司還沒出道的藝人這麽打擊,多少都有點臉面挂不住。
公司網劇的制作進度不急,一個星期只播出兩集,劇情只有一個大綱的劇本,具體怎麽發展還得看編劇當場是怎麽想的。
不過這樣也好,施澈看自己沒啥事直接一個飛機飛回去,多陪陪自己的爸爸媽媽。
當天下午,施澈買了一張比較偏遠的航班票,一個飛機就飛回了老家。
他糊成這樣,上飛機都沒人跟着拍。
施澈戴着口罩坐在機艙裏,自嘲地笑了一下。
這個機場比較偏,不過離老家近,飛回老家差不多是兩個小時的時間,施澈坐在位置上,看着窗外近在手邊的雲朵,像大塊大塊的棉花糖似的,還像那種很軟的,往上一躺就可以蹦蹦床的棉花。
很小的時候施澈會想,飛機是怎樣找到方向的,他從地面往上看,飛機全身就只有一個指甲蓋的大小。
長大了因為要出行程,到哪兒都是坐飛機,漸漸一看到飛機就會覺得枯燥,一看到雲層就會覺得困。
眼前的景物逐漸開始模糊不清,就像攝像機關閉鏡頭的畫面那樣,上下眼皮慢慢合了起來……
耳旁嗡嗡的機艙內聲音,揉合在窗戶邊暖和的光線裏面,左手腕骨處的那一道透明的疤橫亘在裏面,像被烈日投射下灼傷的一塊斑駁。
施澈的腦子裏開始飛速的放映着以前的片段……
那是一個很久很久之前的夏日。
離市中心很遠的郊外,老家的院子被烈日烘得像蒸籠,磚瓦泥牆有幾處坑坑窪窪,還有一只被曬幹了的蝸牛挂在上面。
在高溫下沒有空調的小施澈就這樣坐在房間裏面,一邊扇着蒲扇,一邊看電視裏的動畫片,電視機上貼着另外一個小童星的貼花紙,貼滿了整個電視機的框框。
爸爸和媽媽都在很遠的地方上班,每天家裏就只有小施澈一個人,保姆阿姨在一個小時之前就走了,在廚房的竈臺上留了一鍋蒸糕給他。
“等一等看完動畫片自己過來把蒸糕吃完。”保姆站在門口跟他講,不知道為什麽,今天的保姆神色有些不對,顯得有些陰翳。
施澈回頭看着她:“阿姨,為什麽今天會吃蒸糕呢?”
“到街上給你買的,你媽讓我買的。”保姆說。
蒸糕這種東西對于小孩子來說很噎人,施澈小時候就不喜歡吃這類糕點,爸爸媽媽也都知道,所以每次從來不強迫他吃。
施澈了撅着嘴:“可是我不喜歡吃蒸糕……”
“不喜歡吃也沒有別的東西吃了!你想吃肉哪來那麽多錢,天天給你買肉吃?!”保姆直接了當打斷他,“現在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光吃一樣東西,怎麽攝入得了營養?”
以往保姆雖然也不是很喜歡他,但是看在施澈的父母給的工資還挺高的份上,多少也會收斂着點兒情緒。
施澈被她這麽一罵,愣住了,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說。
“等等蒸糕自己拿着吃,聽到沒?”保姆說。
“知道了,阿姨。”施澈說。
保姆走了之後就把門帶上了,施澈繼續看着動畫片,打算等肚子餓了再去吃。
不知道是不是外面的烈日太曬了,溫度太高,家裏隐隐約約都傳來了一點燒着了的煙味。
“好熱啊……”施澈看着動畫片,把手中的蒲扇搖得更快了一點。
然而,煙味越來越濃烈,到後面已經充斥着口鼻,讓人感覺到喉嚨生澀。
施澈很快就反應過來不對,是真的着火了。
施澈趕緊跑到廚房去看。
只見竈臺上疊着很高的蒸籠,不停冒着煙,而竈臺一直在發出滋滋的聲音。
竈臺後面是幹草,現在已經着了非常大的火,正在往牆壁蔓延!
“水!”施澈想去接點水過來救火,可是一看廚房的水龍頭已經被埋沒在火焰裏面了。
那個時候施澈沒有手機,他第一反應就是跑出去喊人來救火,可是等他急忙跑到門口的時候,發現門已經被反鎖了,門的鑰匙被扔在門前三米遠。
這是有人要他死!
家裏的溫度已經越來越高了,濃煙滾滾,浮向天空,變成一片灰色的陰雲。
“着火了!救火!”施澈瘋狂敲着門。
沒有人回應。
“張姨!沈叔!我們家着火了!”施澈被濃煙嗆的咳了起來,“救,救救我……”
旁邊的樹上知了聲越來越吵,偏偏在這個時候蓋住了施澈的呼救聲。
沒有人來救他,而身後的火已經燒到了廚房門口的走廊上,施澈覺得自己不能死,于是穿過走廊上隐隐漫出來的火,跑到了後院裏去。
索性後院還有一口大井,旁邊的桶也都還放置的好好的,施澈飛快地跑過去,把桶系上繩子,丢進了井裏面。
然後轉動把手慢慢把桶提上來。
那個時候的井還都是人工手搖式的,沒有那麽高科技。
小施澈好不容易拽上來一桶水,手上已經被勒得紫紅了,他舉起木桶把水先往自己身上從頭到腳澆了一遍。
然後又把桶丢下去,撈出了第二桶水,拎着桶沖進了廚房。
然後出來撈第三桶水,第四桶水……
在這麽炎熱的夏日,廚房裏的溫度已經近四五十度,把鍋爐裏的火都撲滅了之後,施澈已經滿頭大汗,嗓子因為吸入了太多的濃煙,而變得幾乎已經發不出聲音來。
更難受的是他現在肚子很餓,忙活了這麽久,感覺整個人都要支撐不住。
竈臺上面的蒸糕一籠一籠疊上去,恨不得碰上天花板,家裏唯一能吃的東西就只有這個。
施澈爬上了竈臺,一籠一籠把蒸籠拿下來放到地上,在拿下來的過程中,他的手腕碰到了蒸籠的邊緣被燙了一下,他也沒多管,繼續一籠一籠拿下來。
那口大鍋已經被燒得一滴水都沒有了,蒸籠一拿開下面的桌子冒着白氣,還在發出餘韻似的滋滋的聲音。
施澈背靠着牆滑坐在地上,他伸手看了看自己的手腕,剛剛被燙的地方已經破了,正往外滲着血。
他伸手拿過蒸糕,一口咬下去,喉嚨裏都是一股顆粒感,嘗不出味兒來,但他還是安安靜靜吃了,因為嗓子根本發不出聲音。
“哎!這邊怎麽有濃煙啊!”沒過多久,外面突然想起了一個驚慌的人聲。
施澈聽出來了,是沈叔的聲音。
“着火了!小澈家着火了!”
“來救火啊!”
很快就響起了一連串的呼喊聲,好像有人撿起了門口的鑰匙,把門打開了。
“小澈!小澈你還在嗎?”沈叔喊他。
施澈發不出聲音來,也沒有力氣站起來了,只能用旁邊的碎磚頭敲敲地面。
有人循着聲音過來看了一眼:“沈叔,在這邊!”
碎在了腳步聲靠近施澈,迷迷糊糊看見一群人走了過來,裏頭站在最前面的還有一個跟他差不多年紀的男生。
他們的嘴巴好像在動,好像在跟施澈說話,可是施澈根本聽不見他們在說什麽,耳邊只有嗡嗡響和劇烈的柴火燃燒的噼啪聲。
有人拉着他的手扶他站起來,施澈只覺得天旋地轉,站也站不穩,腳上發不了力。
在倒下去的那一瞬間,那個人接住了他:“弟弟,你……”
他連那個人的話都沒有聽清楚,就閉上眼睛,昏死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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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那個人就是童星時期的小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