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曹夫人回過神,突然一把抄起地上的雞毛撣子,對着曹郐劈頭蓋臉一頓亂揍。
“好啊,你吃了熊心豹子,編排起那位來了,誰不知道那位素來方正,最是潔身自好,你當人家是你,天天逛教坊,人家連教坊的門都不一定知道往哪開!”
曹郐抱頭,“夫人,冤枉啊,我也就年輕時,才逛逛花樓,自從和你成親後,我早戒了,你不信去問問那孩子的年齡,就知道為夫當真一句話沒騙你。”
曹夫人揍了一頓也覺得出氣了,把雞毛撣子一扔,“那個孩子呢?”
曹郐忙小心翼翼湊過去,“人家孩子只是來讓我幫改個戶籍,沒說別的,也沒有來登門認親的意思,是個乖巧的孩子。”
曹夫人瞥了他一眼,“那那個孩子他娘呢?”
“剛剛過世了,我這不就看那孩子可憐,才幫一把麽!”
曹夫人只覺一肚子酸水往外冒,“你不止可憐吧!”
曹郐忙舉手賭咒發誓,“絕對再沒別的一點心思,要有,天打雷劈!”
曹夫人一巴掌拍掉,“呸呸呸,幹什麽賭咒。”
曹郐嬉皮笑臉,“還是夫人疼我。”
曹夫人臭着一張臉,“行了,孩子都這麽大了,母親又去了,想必也可憐,你自己弄個宅子給他,讓他在外面吧,別來膈應我就行。”
曹郐忙說:“就知道夫人你心腸最好。”
曹夫人瞪了他一眼。
曹郐嘿嘿笑了兩聲,突然愣住,一拍腦袋,“不對,夫人,我不小心被你帶溝去了,我剛剛不是要說這件事的!”
他要想弄個宅子,自己偷偷弄就是了,幹嘛讓夫人知道,挨這一頓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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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夫人斜了他一眼,“除了這事,你還有什麽事?”
“那塊玉佩啊!”曹郐,“我要說的,是那塊玉佩啊!”
曹夫人不解,“什麽玉佩?”
“就是他身上的另一塊玉佩啊,那位的玉佩啊!”
曹夫人一愣,“剛剛你說的,不是唬我的麽?”
“不是啊,我唬你幹什麽!”曹郐覺得自己簡直委屈死了,要不是這事這麽重要,他幹嘛自曝挨揍。
曹夫人震驚了,“這……這不可能吧,那位是什麽秉性,滿朝文武都看在眼裏……上花樓……這太……”
曹郐吧唧一下嘴,“其實都是男人,誰年輕時沒逛個花樓啊!”
曹夫人一巴掌啪上去,“你以為人家是你……不過,你說得好像也有道理,真上次花樓,好像也沒什麽。”
曹郐目瞪口呆地自己夫人,你這改口也太快了吧!
人怎麽可以雙标成這樣!
誰知曹夫人還在那感慨,“想不到那位年輕時居然也逛過花樓,包過花魁,這還真是趣事一樁,這要不是事涉那位,真是一段好談資。”
才子佳人,自古就是最熱八卦!
曹郐看着他夫人躍躍欲試的神情,忙一把按住她,“夫人,等等,我還沒說到重點……”
“你還沒說完?”曹夫人不耐煩地看着曹郐,“你今兒怎麽了,說個事怎麽婆婆媽媽的?”
“這真是要緊事啊!”曹郐按着曹夫人,“你知道那孩子的娘是誰,是林情兒啊,林情兒雖然是名滿江南的花魁,可實際上接客時間很短,她十五歲及笄開始接客,不到十七歲就偷偷懷了孩子,然後大鬧教坊,最後自贖自身,這事當初在江南鬧得很大,我亦有所耳聞,只是沒想到能和我有關……”
曹夫人幽幽地看着他,“所以你現在後悔沒幫你的紅顏知己。”
曹郐抓狂,“我說是正事,那孩子是天成元年出生的,你算算林情兒接客時間是什麽時候?”
曹夫人不解,“天成是當今聖上繼位後用得第一個年號,他天成元年生的,那不就是先帝末年懷的,難道你那時沒去風流過,孩子不是你的。”
曹郐:“你能別老往我身上想麽,我直接說吧,林情兒在江南做花魁的時候,是先帝同光二年到同光三年,先帝總共在位三年,最後同光四年才用了不到四個月,當今聖上繼位後改為天成元年。”
曹夫人點點頭,“時間是這樣,怎麽了?”
“那你想想這時候政事堂那位在幹什麽!”
曹夫人摸着下巴想了想,突然臉色煞白,“他……他在守父孝!”
“所以你現在知道我見到那塊玉佩多震驚了吧!”
曹夫人徹底傻眼了,“孝期狎妓……要只是逛個花樓,最多算是風流一些,可孝期……這是德行有虧啊,夠禦史彈劾的!”
曹夫人一把抓住曹郐,“你是不是弄錯了,說不定他早見得呢?”
“林情兒是同光二年龍擡頭那天挂得牌,當時大半江南公子去捧得場,那是人家第一次見客。”曹郐年輕時不愧是花花公子,這事門清。
曹夫人現在已經顧不得揍男人了,“可這也說明不了什麽啊,萬一人家就早去見的呢,你什麽時候見的那位的玉佩?”
曹郐無語地看着自己夫人,“雖然我和那位差不幾歲,可十幾年前我還是個纨绔子弟,人家卻已經是先帝心腹,你說我什麽時候見得他,當然是當年咱家被人陷害差點滅門時,我帶證據上京,遍求無門,後來人家替咱平反,我去登門道謝時,才見過一面……”
曹夫人想起當年那樁往事,十八年前,她還沒嫁到曹家,兩家還只是父輩口頭定親,那時先帝剛剛建朝,當時各地還戰事不平,曹家還是曹老将軍當家,她丈夫還是個吊了郎當靠爹逍遙的纨绔,當時曹老将軍和另一位将軍一起出征,那位将軍是先鋒,曹老将軍在後負責糧草轉運,結果那位将軍出兵不利,大敗而歸,那位将軍怕擔責,居然先一步上奏先帝,是曹老将軍轉運糧草不及時,導致将士缺糧,才大敗,先帝是武将,自己領兵時就曾有後方轉運糧草不濟形影響自己出兵的經歷,聞言大怒,直接下令把曹老将軍下獄。
曹老将軍一下獄,曹家登時大亂,曹郐雖然身為長子,卻啥都不懂,還是曹夫人的父親齊将軍,看在兩家未來兒女親家的份上,忙偷偷查了些證據,然後塞給曹郐,曹郐這才跌跌撞撞進京為父申冤。
可等到了京城,曹郐卻遍求無門,因為當時下令把曹老将軍下獄是皇帝,皇帝金口已開,誰敢翻這案子。
就在曹郐都絕望了,打算等着回去洗幹淨脖子和他老爹一起等死,這事卻被那位知道了,那位聽聞案子有異,說“天下沒有案子有異卻草草結案的道理”直接把案子打回兵部,并着三司會審,後來曹老将軍和那位将軍當庭對峙,那位将軍見事情兜不住,只得認罪伏法。曹老将軍才得已被釋放,曹家才躲過滅門之災。
曹夫人看着曹郐,她是将門虎女,生性脾氣烈,眼裏揉不得一點沙子,進門後抄起雞毛撣子揍丈夫是常有的事,曹郐雖然經常嫌棄她沒一點別家夫人的溫良賢淑,可對她卻一心一意,成親十五年,家裏別說妾室,連個通房丫頭都沒有,她知道,這都是曹郐感激當初她爹在曹家最困難幫那一把的情誼,如今這事卻事涉那位,難怪他丈夫這個反應。
他丈夫雖然平日不說,可她知道她丈夫心裏是極感激那位的,畢竟,這可是一個家族的恩情。
曹夫人小聲問:“所以,你是當初在京中見那位戴過這塊玉佩?”
曹郐也小聲說:“當初我爹不出來了麽,我爹就帶着我去那位家謝恩,當時我爹一見那位就拉着我磕頭,那位慌忙來扶我爹,我當時在旁邊,正好看到那位腰間,他當時穿着紫袍,那玉佩在上面可明顯了。”
“公公的事,是同光元年,也就是那時玉佩還在那位身上,”曹夫人也慌了,這怎麽越找證據反而捶得越實了,想洗都沒得洗了。
曹郐也愁得嘆氣,“那位到底想什麽,平時多謹慎的人啊,怎麽逛個花樓還留證據。”
曹夫人幽幽瞥了曹郐一眼,曹郐立馬閉嘴,他也留了。
“不行,那塊玉佩是個禍害,我得去毀了它。”曹郐拍床而起,他不能讓那塊玉佩影響了那位的名聲。
“等等,”曹夫人一把拉住曹郐,“你這麽去不擺明告訴別人那玉佩有問題麽?”
“可……那玉佩,我當年能看到,只怕見過的人也不少,那林情兒當初又那麽有名……”他一個大老粗都能想得到,別人更有可能想到。
曹夫人想了想,“這事你不方便出馬,我去,遇到外室子上門,正室夫人上門看看天經地義吧!”
曹夫人當即換了一身衣裳,帶了兩個心腹婢女,雄赳赳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