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人肉也沒用,你應該清楚,這絕對是趙初蘭的動作。而且事情涉及很多黑料……”
辦公室裏,邱雨揚搖着頭,他對面沙發上的紀雲清正疊着腿低頭啜茶,眼裏不見波瀾。
幾分鐘的岑寂後,紀雲清放下茶杯,徐徐道:“那就找趙初蘭的麻煩,你不敢,我來。”
邱雨揚擰眉。
紀雲清已經知道他心裏的謀算,多說無益,起身道別。
在他出門前,邱雨揚道:“你們已經在一起了,他出了這個圈,對你才有好處。”
紀雲清停住腳步,雙手放在西褲口袋裏,沒有回頭。
邱雨揚又道:“你也該尊重他的意見。”
紀雲清放在西褲裏的手漸漸握成拳。
“我就是尊重他的意見,才要和趙初蘭叫板。”
邱雨揚安靜下來,像是懶于與他争辯。
紀雲清上了車,讓司機往家裏開。
那則帖子炒得正火,原本集中在樂薇和男模身上的火力開始向李玦身上轉移。帖子涉及內容不廣,只提及李玦拍戲時有男友探望,兩人舉止親密,但沒有圖片證據,也沒有後文。就算是星唯想報複,順便救樂薇,也只敢做到這一步,不可能把他紀雲清爆出來。但這些文字已經足夠有心人大肆展開,比如原本的勵志故事是否屬實,或許男友身居高位,而李玦只是包養上位,再比如樂薇是否遭受了情感欺騙,在發現李玦性向後才決然出軌。
事到如今,邱雨揚的态度是冷藏處理,和星唯再鬥下去毫無意義,也是兩敗俱傷。
最讓紀雲清震驚的是,李玦希望直接出櫃。紀雲清一股火竄上頭頂,和他争吵起來。誰都清楚,以國內的情形,他這樣好不容易爬到二線,紅極一時的小明星,出櫃的下場和冷藏相差不大,再加上之前和樂薇還是公開關系,被打上道德問號,更是可能一冷到底,再無出頭之日。
“事情關鍵在于,我之前還公布和樂薇交往,已經說不清了,只會越描越黑。”李玦當時在電話裏說服他,“邱總說得很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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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雲清道:“你知不知道現在這樣的情況被冷藏,複出有多難?”
李玦道:“但我別無選擇。”
紀雲清道:“你還有我。”
李玦沒有回答,兩人直到掐斷通話也沒得出個統一意見來。
媒體方面已經被他打壓下去,但以防萬一,還是讓李玦從外地返回後直接回了自己住處。邱雨揚和紀樊不幫忙,他雇水軍也不見情況好轉。剩下的辦法,要麽就是将矛頭指向樂薇,指控星唯狗急跳牆,想拖李玦下水而實施污蔑,也就是與趙初蘭公開叫板。這是邱雨揚和紀樊都不願意攤上的事,于他們而言,為一個還沒大紅大紫的李玦,太不值了。而要麽就是他去找趙初蘭協談,雙方各退一步,尋求平衡的解決辦法。
毫無疑問,雖然有風險,但前者可行性要高得多。
回到家,撥通了崔然的電話。
第一次被按掉,第二次才接通。那邊聲音不大,半開玩笑斥責道:“按掉就說明我很忙,你懂不懂禮貌啊?”
紀雲清一笑:“你有什麽忙的?”
崔然道:“老男人估計最近跑通告累着了,累了也沒告訴我,被操暈了,現在還沒退燒。”
紀雲清皺眉:“顧倫?”
崔然道:“還能有誰咯?”
紀雲清沉默半晌,也不好插手,更何況還有更急的事,便直說了意向。
也是難得,向來消息靈通的崔然對這件事居然還只知皮毛,聽他說完還取笑了一番。随後聽出他拐彎抹角,紀雲清就大抵明白沒戲了。陪着他一起裝傻,挂斷電話,紀雲清兀自一笑,明白是真要孤身作戰了。
崔然的态度也并不出乎意料,哪怕他義氣,霸王作風,頭上還有個老狐貍爹。插不插手,還是那位說了算,而去年為了顧倫和陸老板叫板,他也為他老子樹了個強敵。商人都是利益第一,遇到這樣棘手的情況,權衡利弊後恐怕會選擇明哲保身,就好比邱雨揚也沒和他統一戰線。
做好決定,就讓陸璐繼續雇傭了大批水軍,質疑那位工作人員身份的真實性,分析樂薇抹黑李玦,轉嫁責任,編造事實的可能性。一晚的時間,焦點再度發生改變,網上吵得沸沸揚揚。還在等星唯的反擊,就接到消息,李玦和唐西在星唯打了一架,後者輕傷,被送往醫院。
紀雲清簡直快瘋了。
又開始想法辦法堵媒體的嘴,結果再一條消息傳來,李玦接收采訪,高調出櫃,并宣布退圈。沒公開傳說中的男友是誰,也沒對毆打唐西做出解釋。打開網頁,已經罵聲一片,李玦的手機打不通,賀明一直忙音。
事到如今,他已經無法插手。
躺上沙發,連邱雨揚的電話都懶于再打。他就像個小醜,白白忙活一場,別人卻并不稀罕。
一睡便是大半天,醒來後接到邱雨揚的來電,說李玦的動作完全出乎他們意料,但目前唐西的黑料被爆,已經有媒體開始質疑李玦與樂薇的事和他的相關性。晨榮推波助瀾了一把,李玦的情況并沒有想象中糟糕,但冷藏處理還是在所難免。劉司呈的戲,李玦的部分已經拍攝完畢,劉導暫時還沒有更換演員的意思。
紀雲清已經說不出任何意見。
既然他高興,就随他去。
在沙發上睡了一整夜,近一個月來最踏實的一覺。睜開眼已經臨近正午,拿起手機想看看事情的新進展,卻發現兩通未接來電,都是出自李玦。
睡得太沉了。
正猶豫要不要回撥,又一通打進來。
他出聲,對方一時沒開口,幾秒後聲音傳過來,帶着笑意。
“要是再不接,我就得報警了。”
紀雲清沉默,淡淡應了一聲。
李玦斂了笑意:“對不起。”頓了頓,“不是沖動,我已經考慮了很久,怕你反對,就先斬後奏了。”
紀雲清不吭聲。
李玦又道:“這個圈子不适合我,我以前只想紅,沒想過要這樣的生活。”他一沉默,便安靜下來了,相互等了好一會,還是李玦認輸,繼續說下去,“我沒想到走到今天這一步,連安心拍戲都做不到,總是被卷入這樣那樣的情感是非裏,這樣對你不公平,雲清。”
紀雲清緊繃的面容在聽到最後一句話時轟然崩塌。
“我也是個男人,也想給你安全感。”他道,“每次和樂薇出席活動,回來看到你我都會心虛。我剛剛還用這雙手抱了女人,又拿它們來讨好你。縱觀圈子裏各種各樣的人和事,我不知道今後還會不會有第二個第三個樂薇,這樣對你真的不公平。”
紀雲清壓抑着聲音的顫抖,聲色喑啞:“你喜歡,我就不介意。”
李玦沉默半晌,忽然笑了一聲。
“怎麽辦紀總,我現在就想抱抱你。”
紀雲清低聲一笑。
李玦又道:“這個圈子的勾心鬥角我玩不過來,這事從頭到尾就和唐西脫不開幹系,我也是無意聽了閑話才知道。”
紀雲清稍微斂容:“所以你去找了他?”
李玦道:“是他找了我。”
“然後你就一個人去了?”紀雲清語氣微凜。
李玦笑道:“讓我過去就為了給我說你的不是,居高臨下的,我一想,反正要退圈,不如就先把氣出了。”
紀雲清笑起來。
“這麽說,這一架還是為我打的?”
李玦道:“可不是麽?紀總要不要撫恤撫恤我。”
紀雲清道:“怎麽撫恤?”
李玦道:“我在電梯裏。”
紀雲清一愣,穿起拖鞋走向玄關,擰開了門。恰好聽見“叮”一聲脆響,樓道裏的電梯門打開,一個墨鏡球帽全副武裝的男人站在裏面,更讓人難以置信的是,他身前有只輪椅,一位穿粉色長裙的小女孩坐在輪椅上,紮兩條羊角辮,彎起眼睛,露出兩顆小虎牙。
“小叔叔。”
一雙腳像被上了釘子,紀雲清瞬間動彈不得。
李玦推着紀雯出了電梯,來到門外,他才恍然回神,彎腰将小侄女抱起來,轉身進了客廳。李玦把輪椅推進來,鎖好門,去了墨鏡和球帽,在玄關換鞋。注視着紀雲清抱着小侄女在沙發上坐下,卻又成了一尊雕塑,話也說不出來。
如今對看見紀雯殘缺的右腿,情緒已經正常很多。他花了幾分鐘平衡了悲喜,含笑在小侄女額頭上親了一口,“不好好吃飯,像只瘦猴。”
紀雯道:“我不是猴子。”
紀雲清笑起來,“對,雯雯是漂亮的兔子。”
紀雯彎起眼睛笑。
李玦端了杯牛奶出來,送到紀雯面前,小姑娘乖乖說了聲謝謝叔叔,李玦露齒一笑,在他們對面的沙發上坐下。
紀雲清叫來鐘點工,做了滿當當一桌菜,家裏餐桌太小,險些放不下。但桌子再如何小,對紀雯來說還是不方便,以前還能站起來往前夠,現在不能動,紀雲清便讓她安心動嘴,想吃什麽,碗裏馬上有了。
“雯雯,魚翅。”
“青菜也要吃,張嘴。”
“不吃就沒果汁喝。”
一大一小忙得不可開交。紀雯只用張嘴,這一口還沒咽下去,下一口又來了,後來終于忍無可忍,噘着嘴抱怨:“我都還沒咽下去。”
紀雲清一愣,筷子上還夾着剛剔好的魚肉。見她鼓着腮幫子像只青蛙,忍不住笑起來。
紀雯還在嗔怪:“要細嚼慢咽,才有益健康。”
紀雲清忙賠不是,再給她盛了碗燙,舀一勺子,吹涼了才送過去。
李玦在一旁看着,似笑非笑。等紀雯吃飽了,紀雲清才看到又有一碗剔好的魚肉,擡眼看李玦,後者帶着笑道:“也是寵到無法無天了。”
紀雲清笑而不語,幫紀雯擦了嘴,低頭吃飯,李玦又給他夾來幾道菜,看着他吃。
這下紀雲清有些手無足措,另外一大一小都吃飽了,就這麽一齊盯着他。
飯後,李玦去洗碗,紀雲清帶紀雯回客廳看電視。李玦又端來榨好的果汁,紀雯一連喝了兩杯,給足了面子。
還是看動畫片,小姑娘沒以前鬧騰了,趴在紀雲清懷裏聽他說話,不久居然睡了過去。上次去探望也聽女傭說過,紀雯剛回家時候也是又哭又鬧,現在不鬧了,坐久了就會睡着。
紀雲清順着她的頭發,有些走神。
李玦叫了他幾次,目光才清明起來,問他怎麽了,紀雲清搖了搖頭,又盯着紀雯看了一會,抱着她起身,放回卧室的床上,蓋上被子。
再回客廳,到了質問李玦的時候。
“你就這麽一個人去了紀樊那裏?”
雖然給他帶來了紀雯,但并不贊同他的做法。如今自己在那個家裏都頗為尴尬,更別說他。會遭受什麽待遇,簡直可想而知。
李玦只是笑笑,踱步到他身邊,伸手攬他的腰,下巴架到他肩上。
“半個多月沒見着了,紀總就不想好好抱一會?”
紀雲清沒接他的茬,“怎麽說服他們的?”
連他也沒法把小侄女接過來。
李玦不說話,含着他的耳垂,手也開始在他腰上亂摸。
紀雲清輕哼一聲,捉住他的手,道:“你的事炒得正火,媒體就等着落井下石,還到處亂跑?”
李玦将手從他身上扯開,攤開手,仰頭靠上沙發背,兩條長腿随意地打開,衣服全身放松的姿态。
“怎麽寫我都無所謂,光腳的不怕穿鞋的。”一副無賴語氣。
紀雲清先是蹙眉,不久,也繃不住臉,低聲笑了。
扭頭看他,下巴上又有小胡茬,探出手摸了幾下,道:“我給你剃剃?”
李玦擡手覆上他手背,笑道:“紀總還會給人剃胡子?”
紀雲清道:“頭一次。”
李玦嗤笑:“那還是饒了我吧,其實這樣也不壞。”
紀雲清道:“想蓄胡子?”
李玦道:“那還是算了,你本來就比我臉嫩,我要是再蓄,你還能正眼看我?”
紀雲清笑了一會,拇指繼續在他臉上摩挲,玩夠了便撤回手來。
“沒必要為我回去遭白眼。”想了想,“你不用求他們。”
即便對方不說,也能猜出唯一可行的辦法是什麽。
多半是為他服了軟,或者說,還有他想不到的,總之讓伯母和楊芳暮都退了步。
李玦侃道:“我和他們講道理。”
紀雲清道:“他們能聽你講道理?”
李玦大笑,搖了搖頭,卻不再反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