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四四
快樂對于每個人的含意和标準都是不同的,對肖川來說,和夏雪晨在一起,便是莫大的幸福。
離開夏雪晨的日子成了肖川從未體驗過的一種煎熬,每一分、每一秒都過得心緒惶惶。
失去比得不到更殘忍。
時間一天一天地過去,肖川的幻想一天一天地破滅。他原本還心存僥幸,以為夏雪晨只是一時悲傷過度才會提出分手。等他想通了,自然就會回到自己身邊。他每天都會給夏雪晨發一條問候和安慰的短信,每次他都幻想着那頭抱歉或想念的話兒,但每次打開手機,都是簡短的“好多了,謝謝”,一次一次,肖川心如死灰。
心中不甘,肖川開心每天給夏雪晨打電話。起初,夏雪晨還會簡單地應付幾句。之後,便不再接電話。肖川撥來撥去,總是嘟嘟聲,那聲音,一遍一遍,讓肖川的心從溫熱漸漸變得冰涼。
肖川和夏雪晨的宿舍離得并不遠,可是,肖川總覺得自己應該尊重夏雪晨,沒有主動去宿舍打擾他。他期待,他們的愛能夠自然覺醒。
除了偶爾打個照面,夏雪晨和肖川越來越疏遠。那些美得刺眼、令人發指的曾經,似乎再也回不去了。時間一天一天地過去,肖川一天一天地麻木起來,不再期待奇跡發生。
心亂如麻的時候,失眠是難免的。何以解憂,唯有杜康。肖川再也不想一個人在黑暗中咀嚼凄涼。他開始深夜泡吧花錢買醉,醉了就混跡舞池,誇張地扭曲自己的身軀,讓心痛的感覺在重金屬的打擊聲中被酒精磨掉。
醉眼迷離,混混饨饨,恍惚中,一個身影湊了過來。
“帥哥,喝一杯?”一個油頭粉面的小青年。
“怕你?”咕咚咕咚,肖川連下三杯眼前的不明液體。
“真爺們兒!哥喜歡。”小青年滿是刺青、青筋微凸的雙手試探着爬上肖川的背。
“你誰啊?”肖川平日裏對那些一拍腦後跟粉底便飄飄直下的男星最是深惡痛絕。
“帥哥,別怕。我是這的常客。叫我皮特就行。”小青年時不時朝幾個路過的同類型妖男抛個媚眼,七彩的毛發随着音樂的節奏搖來擺去。他的手在肖川的背上游走,受到許可似的,試圖從肖川的皮帶裏面把上衣抽出來。身子也趁勢靠近肖川,下作的眼神直勾勾盯緊肖川,妖媚的氣息緩緩吐露:“今夜陪哥哥玩玩?”
小青年的舉動,肖川剛才并非沒有察覺,只是覺得,都是來買醉的,不出格就好。顯然,小青年和肖川對出格的理解不盡相同。肖川的上衣已經脫離了皮帶,小青年細滑的手指饑渴地探入摸索着肖川的肌膚。
“操你媽!閃一邊去!老子你玩不起!”怒火沖天,肖川一把将小青年掀翻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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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裝什麽純?不知道這裏是什麽地盤?”小青年捂着劃出口子的半邊臉,恨恨地瞪着肖川。
“什麽地盤也不允許你随手就摸!”肖川氣急,右手抱拳,上揚,正準備痛下狠手。
“你給我過來!”一個高亢的女聲,莫名的熟悉,熟悉到令人生厭。這是肖川的第一印象。
被拉着跌跌撞撞出了酒吧,涼風習習,肖川才看清,來人不是別人,正是大名鼎鼎、如雷貫耳的雷神——雷風女神經病是也。
“你?你可真是冤魂不散。”後半句肖川是在心中嘟囔的。
“臭小子!你居然來這種地方?活膩了,是不是?”雷風毫不手軟,直接揪住肖川的耳根使勁往上拉。
“神女,神女,我錯了。我錯了。要斷了。要斷了。救命啊!”低聲下氣,大聲求救,才保住了耳朵。
“這不就是酒吧嗎?”肖川低頭,悶聲說。
“這不但是酒吧,還是一家同志酒吧。”雷風也不拖沓,直言不諱。随手燃起一支摩爾,又細又長的煙體越發襯得雷風細指纖纖。
“你沒騙我?”風吹得肖川清醒了許多,眼中掠過厭惡、震驚、後怕、自責等各種情感,眼皮不自覺地抽搐起來。
“現在知道害怕了。前段時間,N大的肅清行動鬧得沸沸揚揚。現在正是敏感時期。Y大雖然沒有命令禁止,但是,今晚之事若是被那些好事之人抖出去,有你受的。互聯網的強大你是知道的。
你和夏雪晨的照片別以為姐姐我不知道。《N大又現同性戀醜聞》中的主人公是誰,你比我清楚。懶得搭理你。”雷風優雅地吞雲吐霧,言語卻不減半分犀利之風。肖川只覺得自己被眼前的女人一遍一遍的掃視着,透視着,一絲不剩,赤裸裸的。
“你怎麽知道那是我們?”肖川明顯乖了許多。
“別問這麽弱智的問題。不想想姐姐我是幹什麽的。我是Y大的英語教師。就你和夏雪晨那點小伎倆,想瞞我?還嫩着呢。外院的男生比你們不知強過多少倍,都被我一一看穿,揭露。就你們?真好笑!”吐出最後一口煙霧,掐滅香煙。
“你怎麽在這?”緩過神來的肖川終于想到一個可以弱弱挽回面子的問題。
“拷問還是質問?”雷風一臉的蔑視,一副好心當成驢肝肺的眼神。
“不是,是關心。”肖川委婉地說。
“悶的不行,和我的男閨蜜出來透透氣兒。”一臉的理所當然。
“你的夏雪晨呢?你們每天如膠似漆,恩恩愛愛,今兒怎麽有空來享受人間煙火?”這下,肖川又成了被動挨打的一方。
“我們分了。”在幹練老城的女流氓面前,還是如實相告比較劃算。
“分了?”雷風黑而細的柳葉眉倒挂起來,久久沒有恢複原狀。
“你小子造的什麽孽啊?遇到個陳妍吧,是個性冷淡。好不容易遇到個你喜歡的吧,誰知,才一年的光景。”雷風甩甩頭發,又抽出一支煙,頓時,青煙袅袅。
“不過一年。”談及夏雪晨,肖川黯然神傷起來。
“吆!別哭,別哭。就當給姐個面兒。抽兩口,順順氣。”說着将一支女煙遞給肖川。
“咳!咳!咳!”肖川是體育健兒,平時很注重維護身體機能,并不會抽煙。剛吸一口,整個肺葉便劇烈地抗議起來。
“得,得。別抽了。看得出來,你小子真挺喜歡那個瘦幹巴的。”長長地吸一口煙,脖間的細筋頓時隐現,吐出淡煙,“別生氣。我只是……就事論事。姐姐當年整天追着你打球,你鳥都不鳥。不是我吹牛啊,Y大像我這樣的S型女性絕對是極品。當然,現在你沒有機會了。不刺激你了。你想和他複合嗎?”
肖川最受不了雷風的跳躍式思維,也許,受過英美文化熏陶的都是如此吧。
“做夢都想。根本忘不了。”無奈地承認,奪過雷風手中的煙,猛吸一口,說道,“因為他,我愛上Y大,愛上Y市,愛上這個可愛的地方;因為他,我的世界亮了。因為他,我開始讀張愛玲,開始讀池莉、芳芳;因為他,我開始聽王菲,開始了解許巍;因為他,我開始留寸頭;因為他,我開始吃蔥花香菜;因為他,我開始追韓劇、日劇、美劇;因為他,我覺得我找到自己的翅膀;因為他,我知道我原來這麽膽怯;因為他,我開始十一點之前睡覺;因為他,我認真對待每一次早餐;因為他,我開始喜歡吃面包;因為他,我漸漸遠離垃圾食品;因為他,我不再闖紅燈;因為他,我要好好活着,努力保護他。我是他的星矢。”
“這些他都知道嗎?”雷風動容。
“不知道。如果對他是負擔,寧願他什麽都不懂。再來一支。”
午夜街頭,酒吧門口,一個男人抽着摩爾。山城的夏夜嗚咽着心酸的惋惜。
“帶他到外面的世界走走,眼界開了,傷痛也會減輕。這世間,沒有什麽是過不去的。只是,早晚而已。”畢竟是過來人,雷風的建議不無道理。
“可是,這學期我和他都請了好多假了。再翹課必死無疑啊。”縱然平時除了體育,看哪門課都不順眼,可是,到了關鍵時刻,還真有點怕怕的。
“你傻呀,你剛才說,夏雪晨身上發生了很多事。就算要療傷,也得讓他一個人靜一靜吧。現在已經六月中旬了,再有一個月就期末考試了。現在帶他外出,到時候,所有科目亮紅燈。他就算好了舊傷,也會添新愁。笨!”雷風的分析十分精準,批判也毫不留情面。
“那要怎麽辦?”幾乎是求救的眼神兼語氣。
“上一秒呢,我也沒啥好辦法。不過呢,這一秒,我已經有了一個偉大的創想。”看着肖川急切的眼神,雷風笑道:“我們家老王說,暑假的時候,學校會選出幾名代表,參加S省“××杯”輪滑大賽。前三名都有獎勵,而且很豐厚哦。你小子的實力我是知道的。到時候,領上獎金,帶上你的心上人,暢游山水之間,何樂不為呢?”
“老王?你們家?你結婚了?誰啊?”一個接一個的問號在肖川的腦海中頻頻冒出。
“說你聰明,豬和熊都不信!”看肖川一臉愕然,雷風終于忍不住了,“王牧。”
“王牧?”原來如此,還以為是什麽高富帥,鑽石王老五呢。挑來跳起,just so so.肖川心中暗暗扮個鬼臉。
“走吧!”雷風一把摟住肖川并不瘦弱的肩。
“去哪呀?你的男閨蜜呢?”這女人真TM狂野奔放,肖川心中笑罵。
“這麽長時間沒音兒,那個白眼狼八成又有新獵物了。去我家!這麽晚你還有地去嗎?少給我客氣。”行至停車場,不容分說,肖川被塞到紅色別克君威的副駕上。
“坐穩了。”還沒答應,紅色的小轎車已經風一般飛在了馬路上。如雷似風,如雷似風。肖川心中解釋道。
約莫十分鐘,抵達雷風家。心下有了美好的期望,肖川一夜好眠。全然不聞不顧雷風的夜半鬼叫——因為車速過快,酒精翻湧,肖川的腹中之物最終降落在雷風家的地板上。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