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觊觎
一行烏泱泱的十餘人,還夾雜了幾個姜淮壓根沒見過的生面孔,瞧着盡是來瞎搗亂的。帶頭的莊朔見姜淮臉色不好道只有幾個入了學籍,連忙将那些湊熱鬧的給遣散了,周遭才沒那麽鬧哄哄了。
姜淮十分糟心,“這是能讓你們玩樂的地方麽,去去去,不是讀書的料就別來摻和。”
“郡主”幾人吶吶,一副見了鬼的神情,當年帶頭燒書氣走夫子的又是哪個!
姜淮瞧得嫌棄,蕭令儀卻是慢悠悠打量,直把幾人看得後背發涼方是燦爛笑道,“挺好的,留着能派用場。”
“”派什麽用場?衆人發寒。
姜淮想起那壓着的八百篇罰抄,目光轉向,即刻便默許點頭了。
“!”
只是片刻,幾個就忘了那茬熱熱鬧鬧讨論起國子監夜半鬼哭的傳說,蕭令儀在一旁看得嘆為觀止,只道是物以類聚。
“青棹兄、青棹兄等等!”一道身影急匆匆地從姜淮等人身邊掠過,步履生風,徑直追向另一頭快要步入曲折游廊的年輕男子。
“我看見他剛沖我翻白眼了。”莊朔瞪着虎目牢牢追着那背着書囊的人身上,再一看,那厮倆小鼻孔都是朝天的。
姜淮順着瞧了過去,那名學子已經追到他喊的人身旁停了下來,同行的還有幾人,身上的學子服都是用金絲線繡的春梧堂三字,端的是一副高人一等的姿态。
“那是春梧堂的,慣的毛病不用理。”姜淮輕輕蹙了眉頭,聽着那夥人文绉绉寒暄,仿佛跟做戲的恭維那個又得了月考魁首的年輕男子,旁也沒什麽,只是在聽到沈崇的名字時停下腳步看了過去。
“當年任祭酒的是徐家的,兩家雖是撕破臉,可對沈崇确是照顧的,誰知道裏頭有沒有什麽見不得人的貓膩,哪有咱們青棹兄是實在本事的。”那人吹捧的實在,周旁還有附和的。
顧青棹被衆星拱月,此時遙遙與姜淮的目光相對,方是悠悠啓口,“仲名過譽,與沈夫子,咳那是不可比。”
蕭令儀聞言多瞧了一眼去,這人說話就怪裏怪氣,倒像是沈崇比不得他似的,輕蹙黛眉就聽見身邊之人低低的嗤笑聲。“的确沒得可比。”
姜淮咧了嘴角,眸中流露一絲毫不掩飾的嗤嘲。“畢竟本事不是靠嘴皮子說說的,還是說這就是春梧堂的行事風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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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一落,姜淮後面跟着的莊朔等便爆出一陣哄笑,就是看不慣那些假模假樣的。
顧青棹頓時臉上有些挂不住,笑意消匿。
“冬暮堂的一年計分都比不得春梧堂一月的,竟也能說比不比的,真是可笑。”
“青棹兄是謙虛,他們怕是連聽都聽不出來,難怪氣得曹夫子要罷課。”
“伯牙對着牛撫琴怕也是要氣絕身亡的。院裏如今真是什麽人都往冬暮堂收,烏煙瘴氣,不過是浪費筆墨!”
幾人你一言,我一語,就是有冬暮堂的學子在,只怕會衍生成一場罵戰。兩學堂的一直不對付,一個覺得一個假清高,一個指了一群烏合之衆,三言兩語就能争起來。
姜淮破天荒的沒發聲,後頭的也是,圍着搖光公主嘀嘀咕咕,隐約冒出月考、計分等字詞含糊過。
等給姜淮一行解說了國子監裏的月試規則後,搖光公主頗是無言,只是對應那些春梧堂的輕輕一笑,“可否解釋一下,什麽叫什麽人都收?”
“仲名失言,望公主恕罪!”顧青棹當即臉色一沉,作揖賠禮出聲。
那說話的也是口快心知失言噤聲。像他們這樣用功寒窗苦讀的學子敗于身份入國子監擠得頭破血流,而那些世家纨绔卻能輕而易舉進來,怎會心平,然這位公主卻是另類了。
“好說,該賠罪賠罪,顧公子不會是指着我賣太常寺卿的面子就算了罷?”蕭令儀是笑着說的,言語間卻沒有一絲玩笑的意思。
顧青棹僵着臉,方才是作的那打算但被說破後只覺難堪,被人接連下面子索性沉了聲響。
“所以說我就最不喜歡那些文人酸不拉幾,自個沒本事還得非拐着彎兒給自己圓的,聽個說話都費勁兒。”莊朔挑着眉粗聲粗氣,回頭還不忘問為何國子監會新出一條不能院內鬥毆的規矩。
姜淮被他一噎,心說可不就是特意為他們備的。面上猶作的一本正經,“要愛護同窗,別一看不順眼就揍。”她頓了頓,目光移向春梧堂的一衆,“要揍也不能在院裏,得等下學。”
“”
春梧堂的多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聞言不置信瞪着,扔下一句不可理喻,卻是不敢再發作。
姜淮不經意與顧青棹的視線對了個正着,莫名覺得不适,臨離開前道,“真是謙和君子,就不會在背後議論人了,何況俗話還有一句狗眼看人低呢。”
能任由人當面這麽埋汰就不是姜淮的性子了,不過怎麽找補姜淮自個心裏另有主意。
在姜淮一行離開後,這出争端便也就散了,陸仲名等人雖是不忿,卻也無可奈何,寬慰了沉默不言的顧青棹幾句,聽他說有事便先行離開了。
青石鋪成的小徑一抹窈窕身影施施然而來,飄了一陣小香風,“三哥”一聲嬌滴滴的喚聲登及引來不少矚目,後者仿佛是羞怯,扶了扶面上紗巾快步往顧青棹身邊去。
“青蘊,你怎麽來了?”顧青棹回神,有些意外,後将她引去了僻靜處說話。
四角的方亭,垂下鈴铛叮叮作響,甚是悅耳。
顧青蘊示意了丫鬟手裏提着的食盒,“還不是母親道你近日辛苦,瘦了一圈兒,命我送補湯來的。”
顧青棹反而皺了皺眉,看着顧青蘊這身裝扮,對于母親的另一層用心卻是心知肚明,“往後讓廚子早些備着,我自己帶來就成。”
“這話你跟母親說去,我說她可聽不進去。”顧青蘊撫着丹蔻,一雙細長眼往方才顧青棹凝視的方向眺看,便看到有一抹熟悉身影一閃而逝,卻因那張殊色面龐而令人印象深刻。
秀眉颦起又舒展,柔聲問道,“我剛剛聽隽才道長樂郡主瞧上了沈家那煞星,是真是假?”
照理說依着那位脾性定是鬧得人盡皆知的,怎一點風聲都沒收到,還是她湊巧聽見一耳朵逼問下才知。
顧青棹眉頭緊皺,“長樂郡主心性未定,傳言有損名聲,你莫往外傳。”長樂郡主尚是年少,那喜歡沒個準數,即便國子監內都傳遍了,外頭依然沒個響動,無非是平陽王府插手了的,那便是不認可。
顧青蘊凝着大哥,彎起嘴角,笑意收不住。“三哥且放心,我有數,我還巴不得她喜歡上呢。”也省的跟虞公子糾纏一道,想到那人她便想着那封送出的信直至今日都尚未有回應,落入一副小女兒愁緒。
“長樂郡主是個真性情的,眼下又和搖光公主交情匪淺,你與她年紀相仿,少花些心思在那不必要的上,多多接觸才是。”顧青棹叮囑。
“三哥是想讓我接近長樂郡主莫不是喜歡上她了?”顧青蘊狐疑問道,畢竟三哥之前的喜好可是
顧青棹不置可否,更是相中其背後的勢力,平陽王如今受景和帝器重,手握軍權,只手遮天都不為過,可惜生的是個木讷腦袋,對于太子與四皇子私下的皇位之争一直未有表态,他便想替四皇子拉攏。
撇去朝堂政事,顧青棹猶是回味之前少女盛氣淩人的模樣,那般鮮活明豔,想的是那樣嬌媚的人兒受到折辱的模樣,眼神愈發暗沉。若那白皙勝雪的肌膚上綻開血紅,一定如冬雪下的紅梅美不勝收
顧青蘊瞥見她三哥臉上的笑陡的打了個寒顫,輕輕蹙起眉心,“照郡主的性子只怕是不易罷。”
“凡事總會有例外的。”寶藍直綴的錦衣公子一眼不錯地貪婪凝着,眼底熱切及一絲陰鸷,完全不複人前謙謙君子的模樣。
折角,一抹颀長身影在二人身影遠去後緩緩而出,匿在陰影下的臉神色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