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天邊剛剛露了一抹魚肚白, 蒙蒙亮, 蘇回一頭沖出來才發現那是一間小客棧, 旁邊正好挨着個花樓, 在門口撞着一個亦是在整理衣衫往外趕的男人,彼此碰面對方打量一刻便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後匆匆離開。

蘇回:“”她猛地就想到離開前那一幕, 男人抵押暗沉的嗓音似乎猶在耳畔, 帶起一片燒灼,當即捂了下耳朵根未作停留飛快離開。

直到回了蘇府, 蘇回腦子裏都是昨兒個的兵荒馬亂,窘迫之餘也漸漸察覺到不對勁她以前怎麽不知道那人竟會這般耍無賴!而沈崇話裏透出的意思更叫她生了迷惑, 那決心倒像是要跟她不死不休似的,可之前不還是避之不及

可、她現如今還有什麽值得他圖的?

蘇霓開門的時候就看到站在門口走神的蘇回, 愣了一下随即展了笑容,“回來了?皇上如何,這麽快回來應當是沒事了吧?”

“嗯?”蘇回回過神, 含糊應了一聲, “昨個出了亂子了”

“可不是,司南王世子死了, 還是那樣死的,可不亂了麽。”蘇霓想到那聽到的傳聞,景和帝被氣得當場發病,想也可知那混亂場景了, “還好你沒事, 還曉得讓人同我報個訊兒, 不然我得一直擔心着。”

蘇回尚沉浸在她前半句掀起的驚風駭浪中,久久不能回神。

“這事鬧得動靜頗大,聽說司南王那邊就不能善了,就那麽一個子嗣還折在了二皇子手裏,死前受了那種,又是死在大庭廣衆之下只怕很快就傳開了,哪是一個做父親的能接受的。”

蘇回回憶起當時的嘈雜人聲,還有那兩個突襲自己的,竟隐隐串成了一條線,仍是有些不敢置信,何人竟敢

“二皇子呢”

“當衆被捕,入了天牢,并不服罪稱是被陷害的。”蘇霓頓了頓,又道,“二皇子瞧着卻也不像是那樣的人,平日裏和二皇妃也是恩愛,怎會”

蘇回靜默良久,才道了一句,“知人知面不知心。”想到僅有的幾次交集,以及那令人不适的目光,不禁眼眸轉深,如果是這般就解釋的通了。

“皇上向來厭惡此等風氣,而人一旦克制過頭反而會沖動行事。”她這麽說完時突然停了下來,腦海裏卻浮現起一人化了那克制冷漠模樣後的反常,“事及皇家,下不得論斷,且看罷。”

蘇霓打了個寒顫,若是陷害,這般大的醜聞絕對能讓人陷入萬劫不複之地,她嘆息了一聲,“每次你進宮我這心都是吊着的,生怕”

“我有分寸的,而今最是惜命。何況當初回來即是承諾過的,君王之言,一言九鼎,不會遷怒于我的。”

蘇霓點了點頭,是知道這個事的,可人到了京城裏頭,許多事就身不由己多了,就好比上次遇險,若不是姜四哥及時出現相助不定就

“其實,是我這陣老是心神不寧的,從從周夫人去世後那會兒開始的。”蘇霓又道,而周夫人的事如今關了沈徐氏,還沒審出個子醜寅卯昨個就又出事。思及此,她忽然想到一樁道,“對了,之前我碰到搖光,一個人總冷冷清清的,便有過交談,不過當初我不敢多說,怕她瞧出來那會兒不是懷疑”

“搖光搬出賢王府了。”蘇回回京不久就聽說了,論年歲,搖光還長她一年,這年歲在京中一直未嫁想也可知要受多大非議,而她心慕賢王又無人不知,據聞還是賢王将她勸離的。

蘇霓嘆了聲,就是知道如此才道,“昨兒送來帖子邀我們去,你說會不會她知道我們回來”她說話的聲音小了些,大抵是有些羞赧,覺得對搖光怪不仗義。

“搖光一向聰慧過人,猜到也非意外,也好,趁着這次機會坦白身份,免得将來受擠兌。”蘇回嘴角漾開些許笑意,說實話,在從沈崇那知悉那夥人在國公府搜尋的東西後就洗清了搖光嫌疑,心裏松快,同時也和蘇霓一樣對搖光總覺得有那麽一絲不仗義。

蘇霓颔首,低頭時瞥到櫃子上擺着的整齊袍子,目光裏落了幾許深色,“四哥、四哥跟我說,讓我們離六皇子遠一點”

蘇回‘嗯’了一聲,疑惑看了過去,卻是看到了那件袍子,甚是眼熟的很,眼中騰起促狹意味,“我四哥是說讓你,還是讓我們呀,這意思可就差多了。”

“什麽呀,我跟你說正經的,你想哪兒去!”蘇霓被她那目光盯着暈開了緋紅,搶過了那件袍子,“這是上回四哥落下的,我看破了就順手補了補。”一面說着一面疊好了,收拾妥當。

她背着身,再啓口聲音有些異樣,“四哥說,當初他與烏勒王子的沖突是有人存心挑事而為,但那人不是沈崇。”

“嗯?”

“是四哥在五皇子身邊時查烏孫國奸細搜到的密函,那封密函是予烏孫夑的,字跡與六皇子極相似,四哥發現這點尚要求證便出了意外,所以”

蘇回那笑徹底消匿,想起了四哥渾身是血躺在王府門前的情景,整個人不自覺繃起,“殺人滅口,毀滅證據?”

蘇霓聽着她的聲音轉過身來,神情有一絲擔憂,“四哥的意思是尚不能完全指證,但,總堤防好些。”她停了一刻,嘴唇嚅動又道,“就像你說的,知人知面不知心,出身如此,未必真能”

單純如斯。

從前未必看得清楚的,現下站了另一角度看,反而透徹許多。在一衆皇子裏頭,六皇子并不是最出挑的那個,卻一定是最有孝心的,他的孝并非是像二皇子那般興師動衆招搖的,而是在細微之處妥帖照顧,如此更得皇上換歡心,又能讓其他皇子并不構成威脅,這無疑也是一種本事。

“不說這些了,你肯定一夜沒歇息好,先睡會兒。”蘇霓瞧見她臉色,收住話道。

蘇回确實是滿腦子亂糟糟的,努力想揪着什麽線頭卻最終敗在那雜亂無章之下,背後生生逼出一陣冷汗,此刻身子發虛,遂點了點頭。

蘇霓捧起衣服正準備出門,無意識卻瞥見蘇回脖子上一處痕跡明顯,那是她怔會兒神的功夫,蘇回已經去了裏屋歇息,她在原地停了一會兒才滿懷心思地走了出去。

城南公主府,搖光坐在庭院裏逗着鹦哥玩兒,時不時喂上一顆豆子,逗它說話。

“公主吉祥,公主吉祥。”

“公主你今個又變美了!”

那谄媚的說話腔調惹得搖光一陣發笑,憋着壞地故意把豆子滾了出去,鹦哥沒接着,撲過去撞了茶壺上,突然道,“搖光,不要鬧。”

這話學的是賢王的口吻,搖光:“你還真是要成精了。”

搖光松了手,那一盅豆子就随手擺在了桌上,鹦哥終于能愉快吃起來,左右撲棱兩下翅膀甚是歡快。

而旁邊的搖光則完全沒了心思,“當個養在籠子裏的鳥多好,什麽都不用煩惱。”就連她自己都想不到有朝一日竟會羨慕起一只鳥來。

“這是誰惹得我皇妹不高興呢,坐這兒愁眉苦臉的。”一道聲音由遠及近,來人一身錦衣華服,甚是貴氣。

“皇兄?”搖光漾開笑意,掩了掩眸子,“今個怎的有空過來,父皇可好?”

“父皇叫二哥氣得不輕,這會兒誰也不見,恐是自個悶着氣累了身體。”司馬擎嘆聲道,似是無奈。

“不是有神醫麽,他可看過?”

“那也是個怪脾氣的,本事不見多少,事兒卻多,昨個差人去請說是出門尋藥去了,光是藥材六弟那可有不少,何至于他親自去。”

搖光看着他如此上心的模樣,抿了抿唇角,“四哥是覺着他不靠譜麽?鄉野來的也難說,合着還有太醫院在不是。”她和蘇回并無交集,昨個送了帖子是為

“父皇是糊塗了,可有些事是強求不得的。”司馬擎站在庭院中,一會兒的功夫周遭已經沒有侍候的,餘下兄妹倆說話。

搖光擡眸,定定睨着他。氣氛凝落一瞬靜谧,仿佛帶着隐秘張力,砰砰鼓噪。

“搖光,皇叔不肯幫你,我能幫你。”司馬擎直直注視着她,“我們各取所需,合作如何?”

“四哥說的我怎麽聽不懂。”蕭令儀捋了捋鬓邊滑落的發絲挽到了耳後,神情清淡得近乎冷漠,“何況那是你的皇叔,不是我的,但凡以後還是少牽扯的好,免得糾纏深了落了不好。”

“明人不說暗話,藏寶閣裏的東西怎麽沒的,你知我知。你不為你自己,總該為你的族人想想罷,他們可一心指着你呢。”

蕭令儀的眸光微閃,就聽他道,“識時務者為俊傑,他們想得也沒錯,拉個有力同盟罷了。”

“”蕭令儀沉默,在一片寂靜無聲中,眼神愈顯諱莫如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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