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我還要一個安靜的空間,不希望任何人打擾。兩個小時後,我會回到這裏報告結果。”郎秋平靜地說道。
“我和你一起去。”柯純緊跟着接道,“我們回屋吧,我在門口守着。”
兩人的一唱一和間,修手機的事兒就這麽定了。
剩餘的人急着問:“那我們呢?”
柯純看了幾人一眼,道:“你們可以選擇留在這裏,為那兩成的失敗做準備。”
衆人一愣,還沒回神柯純和郎秋就雙雙出了食堂。
剛一出門,柯純就受到了來自郎秋的冷眼相對。
這男人的臉冰冷冰冷的,好似在不爽。
為了緩和氣氛,柯純故意找話題聊天:“會不會上鈎啊?”
對方毫無感情地回道:“沒你最後那句話,百分百會上鈎。”
柯純不服了,他們之所以讓拍賣會照常進行,其中一個原因就是為了保證這段時間人員集中,可以排除無關人員的幹擾,給托創造一個容易行動的環境。
他那麽說,不是給大家留下提供了一個合理的解釋嘛。
從天臺交易的那一刻起,郎秋就在策劃一個局——一個為了引出托的局。
在天臺上,郎秋抓住耿言彬愛財的特點,賭他一定會利用手中的卡片進行金錢交易。于是他承諾五百萬買下耿言彬手中所有的卡片,再提出耿言彬的買賣可以照常繼續,對于耿言彬來講可以白賺兩次錢,他當然樂意配合。
至于如何讓大家都響應這個拍賣會,交給耿言彬和那個托就好。
促成拍賣會的進行有兩個原因,其中之一便是制造安靜獨立的空間,引托自動現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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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那個手機就是“餌”。
手機是郎秋從紅玉身上搜到的,找到時已經無法開機,他猜測應該是跟紅玉的大腦系統連接的。
郎秋沒有告訴任何人手機的事,包括柯純。
他悄悄把手機藏了起來,直覺告訴他,這會成為一個很重要的道具。
在所有人到達食堂前,郎秋把手機敲碎,扔到了食堂靠角落的桌子底下。然後他才把計劃告訴柯純,讓柯純故意挑釁耿言彬,并且趁機把“裝有所有卡片的黑包”扔到那個角落,耿言彬為了錢勢必會去搶包,那麽手機的發現就順理成章。
接着由柯純說出郎秋會修手機——當然這都是編的——給大家“能夠逃出去”的希望。
到這裏,促成拍賣會進行的第二個原因開始發揮作用。
托的計劃本就是通過耿言彬讓比賽繼續進行,這個家夥是最好操控的棋子。
那麽就要讓托以為耿言彬把任務完成得很好,這樣才能讓他麻痹大意,在出現意外的時候就能打他個措手不及。
如果手機修複,他們可以順利聯絡到外界,游戲勢必會中止,這是托不想看到的。
這個發現很突然,托沒有足夠的時間想出完全的對策,為了不讓功虧一篑,即使冒險他也會來阻止手機的修複。
于是找托就變得容易,第一個主動關心手機修複情況的人99%就是托。
這一整個計劃郎秋是到拍賣會前一點時間才告訴柯純的,他現在無比慶幸選擇了這個做法。
柯純這家夥的演技比郎秋想象的還要差,他必須是一個正氣、陽光、堅決抵制非法行為的形象,可剛剛最後那句話說的是什麽!
“可以選擇留在這裏”?“為兩成的失敗做準備”?
這哪兒是“柯純”會說出來的話。
聽到他那麽說的時候,郎秋差點眼前一黑,好在他們撤得快,現在只能寄希望于托不要細想這句話。
“你在外面守着,千萬不要和那人起沖突,讓他進來,我來解決他。”郎秋不放心地囑咐,又深深看了眼柯純,才進屋裏去。
柯純心裏小委屈,他又不是三歲小孩,這點輕重能不知道嗎?兩個人不就是為了好互相接應控制目标嗎?
他以為他們倆的距離從十米縮到了一米,結果對方又逃到十米開外去了。
難,太難了!
這個男人怎麽那麽難捉摸?
郎秋進門後,柯純就一直在琢磨自己那句話說的有什麽問題,想半天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于是決定不折磨自己的腦細胞,專心等那個托自投羅網。
關于托到底是誰,柯純有過很多猜想。
他心目中其實有兩個可疑人物,一個是耿言彬、一個是薄亦然。
前者太明顯了,從比賽至今一直順風順水,而且視財如命這點也正可以被節目組利用,加上推動這個游戲進行的人也是他,沒有比他更像嫌疑人的人了。
然而郎秋說的有理,真的托應該更傾向于隐藏自己,不會把自己變成衆矢之的,雖然有極小的可能性托會選擇反其道而行之,那這樣分析就沒有底了。
至于薄亦然,這個人到現在柯純都覺得蒙着一層紗。要說耿言彬是完全暴露自己,那薄亦然就和他正相反,他把自己藏得非常好,比如二號老鼠組獲勝這事兒,明明他們是一組,薄亦然卻仿佛置身事外,把所有的矛盾焦點都推向了耿言彬。
而且他與誰都保持一定的距離,第二輪分組就他一個人主動選擇了單獨排練,這樣一個不合群的人卻意外地參與了再之前的密室探險。柯純只能想到他是在監視他們這些人,然後向節目組報告。這很符合一個托的特點。
嗯,十有八九是薄亦然!
如果他是托,那麽薄亦然的令人奇怪的态度就都有了解釋。
他無論遇到什麽事都能保持冷靜。
他經常在人群後面默默觀察,很少出聲參與。
在擊鼓傳球的游戲中,他很巧妙地躲過了每一次分享機會。
雖然“懷疑”某人讓柯純有些愧疚,但綜合目前的情況來看,只有薄亦然有這個可能。
薄亦然,目測身高一八三,和郎秋一般高,比柯純要高出五公分,平時總是安靜地站着或是坐着,無法看出他的運動神經。但看他的身材比較勻稱,可能有鍛煉的習慣。
柯純衡量了下自己和郎秋的戰力,覺得兩個人對他一個人勉強還是可以的。
做了十分的心裏預設,他深吸一口氣,雙目往樓梯方向望去。
來吧,薄亦然!
然而,郎秋進屋已經二十分鐘了,沒有任何動靜。
一樓時不時會傳來激昂的聲音,是拍賣會在熱烈地進行,柯純都能想到耿言彬那笑開花的表情,恐怕眼珠子都變成“$”了吧。
又等了十分鐘,柯純長時間緊繃的神經有些繃不住,他揉揉眼睛,活動了下僵硬的脖子,舒展舒展身體,剛想蹦兩下動動腿的時候,忽然看到一個人影閃過一樓的樓梯口。
他立馬立住。
從一樓上來的樓梯分為彎折的兩段,第一段從柯純這兒看過去有一半是被柱子擋住看不清的,那個人影閃進柱子後,必須得等到了中間夾樓拐彎後才可以看清面目。
柯純提起心,雙目緊緊盯着樓梯的拐彎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就聽着自己的心跳“撲通、撲通”越來越快。
來者的腳步聲很輕,不仔細聽根本聽不到。
這更讓柯純心裏确認來的人一定就是那個托。
是薄亦然嗎?
一只腳先邁了出來,米色的休閑褲,黑色的皮鞋。
薄亦然今天穿的是什麽?
柯純發現自己竟然不知道!
那人轉過身來了!
是——
怎麽會是他?
柯純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來人向柯純一步步邁進,唇角勾着淡淡的微笑。
那舒适和煦的笑容——是簡虹。
簡虹才是托?
柯純不敢相信。
他對這個翩翩公子的印象還是不錯的,待人接物總是春風和睦,為人也十分慷慨,和費正啓的那段兄弟義氣還曾把柯純感動過。
況且簡虹是官二代,不缺錢、不缺才,未來無限光明,有什麽是只有節目組才能給到他的呢?
難道說,他只是單純的路過?
“我想找你說點事。”
不是路過,簡虹停在了柯純面前。
“什麽?”柯純按下心中的震驚,盡可能保持冷靜。
“你跟我來。”簡虹簡短地說。
柯純猶豫着,他不确定眼前這個人是否是托,他和郎秋的計劃是等把托引進門後,前後夾擊。而現在簡虹的要求竟然是讓柯純跟他走?
“你不是來問手機修複情況的?”
簡虹挑了挑眉:“那不重要。”
等等,這個回複是什麽意思?
他真的不在乎?還是說他知道手機只是一個幌子,根本就修不好?
“我有很重要的事情和你商量,關于我們怎麽逃出去。”簡虹往前一步,幾乎貼着柯純的耳朵低語。
柯純心下一驚,他完全就看不透簡虹這是什麽意思,但話裏的內容卻抓住了他的心。
不過柯純還算清醒,堅守着手機這個事兒:“等手機修好了,我們可以聯系外面的人來救我們。”
簡虹卻問道:“沒修好呢?你就那麽相信郎秋嗎?他一早就知道這是個殺人游戲吧?紅玉是機器人的事情他也知道。可是他什麽都沒說,誰能保證手機不是他自導自演的一場戲呢?”
柯純聽着冷汗直冒,脊梁骨一陣發涼。
眼前的簡虹雖然依舊在微笑,可是那個笑容變得詭異而不可捉摸。
他仿佛換了一個人,讓柯純陌生和害怕。
“那……那你的辦法是什麽?”一出聲,柯純就聽到了自己的聲音在發抖。
“我們不要在這裏說。”簡虹瞄了眼走廊頂上的攝像頭,意思很明顯,不能讓人聽了去。
柯純盯着簡虹的眼睛,思考他真實的來意。
他好像真的不在乎手機的事情,眼裏只有柯純,好似迫切地想要把心裏的想法告訴柯純。
一種莫名其妙的直覺告訴柯純,簡虹不是托。
怎麽辦?要不要跟他走,聽聽他的“辦法”?
現實情況是即使抓到了托,也無法改變他們被困的事實。
柯純不想錯過任何能逃出去的機會。
那麽郎秋這邊怎麽辦?萬一真的托來了之後,郎秋一個人能對付嗎?
“我們能另約時間談嗎?”柯純提出了一個折中方案。
不料,簡虹卻犀利地反問他:“為什麽現在不可以?”
這讓柯純一時語塞,他總不能把自己和郎秋的計劃如實相告吧?
“行,我跟你走,不過就十分鐘,十分鐘後我必須得回來。”柯純做出了妥協。
簡虹滿意地露出了笑容,往後一退,對柯純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一心只想趕緊說完趕緊回來的柯純邁開腿急匆匆地往前走。
避人耳目交談的絕佳地點只有一個——西走廊。
東走廊下的柱子後面走出一個人,望着向西走廊走去的柯純和簡虹勾起了唇角。
他駐足一會,确認兩人已經進入西走廊後,轉身一步步邁上臺階。
他的腳步非常非常輕,無聲無息地走到郎秋所在的屋門外,擡手敲響了門。
柯純走進西走廊後,停下腳步,轉身去看簡虹。
他身後的簡虹保持着微笑:“我們再往前走走吧。”
柯純沒有想太多,又往前走了幾步路,等過了“充電室”的門後,一轉身竟沒了簡虹的人影!
“簡……”剛想叫人,嘴巴突然被一只大手捂住,身體連帶着被拖進了充電室!
柯純腦袋發懵,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求生的本能在他腦中敲響震天的鑼鼓,他用力蹬着腿,雙手緊緊抓住扣住他的手。
是簡虹嗎?
還是有人埋伏?
就連這個問題柯純也不确定。
直到背後那人開口說了話:“我的辦法就是除掉你,由我帶領剩下的人一起逃出去!”
真的是簡虹!
他用長條毛巾勒住柯純的脖子,柯純只能用力抓緊毛巾,以求呼吸和生存。
“為……為,什麽……”他掐着嗓子,艱難地問道。
簡虹仿佛是瘋了一般,壓低嗓子在柯純耳邊說:“因為,我才是英雄!”
“你……你……瘋了!”
男人的力氣越來越大,柯純的雙手使盡了全力,已經有些支持不住了。
“我們,我們內鬥,沒……沒意義……”
簡虹的聲音變得肆意、大膽、瘋狂:“都是你,因為你的存在,我變成了一個透明人!本來站在大家面前的人應該是我,不是你。是你搶了我的位置,甚至還有我的朋友!”
興許是高昂的情緒讓簡虹把注意力更多放在了語言中,手上的勁兒松了點,得以讓柯純有喘息的機會。
他試圖安撫簡虹的情緒:“費……費……他是你的朋友,永遠都是。”
哪知這句話非但沒有起到安撫的作用,反而讓簡虹把手一緊,毛巾直接勒到了柯純的氣管,他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連發聲都很困難。
“你不該來這裏,你什麽都沒有。可我不一樣,我必須要證明我自己,給那臭臉老頭和冰山兄弟看看,我不是一無是處,我也可以讓萬人矚目,我也可以做大事!”
柯純拼命地搖着頭,他想說做大事不是為了證明給誰看,而是真心想要去做。可是他一個音都發不出來,只能繼續聽着簡虹肆意宣洩着他的情緒,如同一個被關了幾十年的人突然得到解放。
“你知道這個直播有多少人在看嗎?我比你更需要這個機會。逃出去對我來說很簡單,我只要向節目組亮出我的身份,承諾他們享不盡的榮華富貴,再讓他們配合我演一段激動人心的大戲,只要結果成功了,大家看到的只是光鮮亮麗的我。”
這些都是假象!
總有一天會被人剝掉華麗的外衣,露出真面目的!
“你知道Alex嗎?他曾經是一個天才,萬人敬仰、萬衆矚目,站在雲端的人!沒人知道他是個瘋子。為了維持他不老的容顏,他花了幾百萬在他的臉上!為了激發創作靈感,他吸煙、酗酒、泡吧,甚至找槍手!最後還染上了毒!可是沒人知道,大家都覺得他天才、獨特、完美,千萬人為他歡呼、把他當做偶像,人們都稱他為歌壇的奇跡!”
錯了!
這做法終有一天會遭到報應的!
“沒錯,他最後是死于毒品。但他這一生轟轟烈烈,如同最絢爛的煙花、最明亮的流星,值了。他就是我的目标,你知道他為什麽能成功嗎?”
柯純緊緊抓着勒在脖子上毛巾,指尖都掐出了血痕,他幾乎是在用本能抵抗着死亡,力氣一點點流去。
要不是簡虹那麽多話,柯純覺得自己早挂了。
這個瘋狂的男人好像是第一次找到一個傾訴者,迫切地要把滿腔的話分享出來。
他語調突然上揚,回答了自己提出的問題:“因為他會裝啊!把所有的黑暗都藏起來,讓所有的光明呈現在大衆面前。陰影只要不被人看到,就不存在,你覺得呢?”
最後幾個字重音一咬,柯純脖子又被重重一收,眼前亮起了白光。
“我還要謝謝你,你是第一個讓我‘坦誠相待’的人,我誠心希望也是最後一個。”
不行了!
支持不住了!
柯純沒有力氣再抵抗,手慢慢滑了下去。
四肢無力、頭腦發脹、兩眼昏花。
要……結束了嗎?
篤、篤、篤。
郎秋聽到三聲敲門聲,立馬警惕起來。
這門的隔音效果非常好,所以他聽不到柯純在門外和別人交流。但他和柯純約定過,如果“目标”來了,就敲三下門,一長兩短;如果遇到意外,就急促打門兩下。
進屋半小時,門外一直沒有動靜,直到這三聲敲門聲。
可這三聲非常平均,柯純雖傻,但應該還沒傻到這份上。
那是什麽情況?
敲門的人不是柯純?那麽柯純人呢?
郎秋心中雖有疑慮,但門不能不應。
他緩緩起身,梳理了下心情,輕輕把門拉開。
門後面沒有看到柯純,而是另外一張臉。
那張臉和氣地笑着,悠悠道了一句話:
“我們做個交易如何?你答應我兩個條件,我告訴你柯純在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