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1)
翌日早晨,七點三十分。
十二個人齊聚一樓大門前,大家的氣色明顯比前幾天要好很多,尤其是那幾個輸了比賽的兄弟,感覺人都輕了不少。
柯純站在所有人前面,交代具體的計劃:“每次送貨車停在門口都會按兩下喇叭,我們等下就散開貼着門站成一排,等着對方的反應。如果他直接開門進來了,阿啓你就上去把他打暈,然後我們一起逃出去。如果喇叭響起後十秒沒有動靜,我會把手裏的這張寫有求救內容的紙條從門縫底下塞出去,其他人配合我一齊用力敲門。都沒問題吧?”
交代完,柯純的目光一一掠過每一個人,讓他慶幸的是每個人的态度都很積極,無論是贏家還是輸家,想要逃出這個鬼地方的心思都是一樣的。
分針一格一格地往前移動,起初還會閑聊幾句的選手們慢慢的安靜下來。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門外,好幾個人把耳朵貼着大門,就怕錯過一點點聲音。
七點五十五,一切安靜。
七點五十八,一切安靜。
八點整,還是沒有動靜。
愁雲一點點爬上每一張臉,柯純的心裏也開始打鼓。
本來就沒有送貨小哥一定會來的準信,看這情況多半是要涼了。
八點十分,有人再也忍不住發出一聲嚎叫。
緊接着兩個兄弟崩潰地蹲下身子抱頭痛苦哀嚎。
從希望到絕望,只需要短短的十分鐘。
“興許日子搞錯了,不是今天呢?”費正啓試圖安慰喪氣的大家。
然而這個安慰卻比風還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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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是這個結果早在柯純心裏有過預設,因此他并沒有表現出太多失望,只是兄弟們的反應讓他一時不知所措。
“現在喪氣太早了,我們還有機會的,其實……”為了安慰絕望的兄弟們,他想要坦白還有郎秋的老師可以依靠,但話沒說完就被郎秋重重地打了下手。
回頭,柯純見到郎秋嚴肅的臉,對他小幅度地搖着頭。
柯純立馬意識到是自己魯莽了,希望被摧毀的崩潰場景就在眼前,他如何能再殘忍地制造這個悲劇呢?
柯純話頭一轉,順着費正啓的話說道:“城堡裏有吃有喝有電有水,今天失敗了,我們可以再找其他辦法,再不行,每天鑿牆,一個禮拜總能鑿出個洞來!”
費正啓馬上附和道:“對啊,首先自己要振作,自己都放棄了,比賽還怎麽贏?”
“可我們昨天把大多數食材都用掉了啊!”一個兄弟抱頭喊道。
柯純愣了下,才想起這茬事兒,他想了想,對所有人說:“我們先把所有事物都集中起來,看看夠用幾天,然後再制定具體的逃生計劃,你們覺得呢?”
事到如今,唯有此計。
大家都贊同這個決定,唯有耿言彬在散開時悠悠道了句:“要是紅玉還在,就不用那麽麻煩。”
一邊說,目光還一邊有意無意地瞥向柯純,除了滿滿的諷刺柯純感覺不到其他。
二十分鐘後,除耿言彬以外的人很配合地把自帶的零食幹糧等都帶到大食堂,堆了一桌吃的。
這是進入城堡一個月沒有被消耗盡的面包、餅幹、零食,還有幾包方便面,看着雖多,但要真按十二個人頭算起來,最多撐不過兩天。
他們本來想得很美好,今天送貨小哥一來就能解放,于是昨晚上開開心心準備了一頓豐盛的晚餐慶祝即将到來的勝利。
現在一想到這頓豐盛的晚餐可能會成為他們人生最後一頓大餐,唉聲嘆氣如漣漪一般擴散開去。
帶頭做飯的幾個兄弟懊悔不已,柯純也很自責,如果他當時能制止他們的話……
快樂總是會讓人麻痹大意。
面對眼前拮據的情況,費正啓決絕地對柯純道:“我看我們還是馬上動手鑿牆吧。”
在死亡的真實威脅下,大家的行動力激增。
柯純、郎秋、費正啓三人主動擔下了搜索城堡、物色突破點的任務,其餘人中選出了兩位看管食物以免有人偷拿。
在一個小時的評測下,柯純他們選定了食堂東面的那堵牆,從那兒出去是城堡的東側,他們從二樓小窗确認過,東面牆外雖說也瀕臨懸崖,但有足夠的空間通行一人。
費正啓找出他之前用過的鐵鍬,他們又在地下室的倉庫裏找到一把鏟子。
然後把大家召集起來,排好班,輪番幹了起來。
柯純看到蒯安和站在人堆後面,臉色不是那麽好。
他有意地靠近蒯安和,試探地問道:“失聯了?”
蒯安和卻沒有回話,一聲不響地轉頭離開了食堂。
鑿牆這個活遠比影視作品上看起來的要難。就連費正啓幹了十分鐘也已滿頭大汗,更別說其他從小被父母捧在手心長大的孩子,他們可能在家連掃帚都沒拿過,更別說鐵鍬和鏟子了。
一鏟子下去,牆上連一道縫都沒有,手心已經紅了。
沒辦法,費正啓只能從如何正确使用鏟子開始耐心地教起。
體力勞動一天後,大家的肚子開始咕咕亂叫,殘酷的是并沒有足夠的食物分給每個人,一人份的量可能連塞牙縫都不夠。
但大家都明白,這是為了一起活着,再苦再累再餓也只能咽下肚去忍着。
這天晚上,柯純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想着今天的事情,突然一個非常不好的預感湧上心頭。
他坐起身來,沖對面的郎秋問道:“我們是不是被徹底抛棄了?”
郎秋開着床頭燈正在看書,漫不經心地回道:“這不是我們的目的嗎?”
柯純強調說明:“是字面意義上的‘抛棄’,沒有人會管我們的死活,包括節目組。”
這話引起了郎秋的注意,他把書反扣在被褥上,側頭看着柯純問:“為什麽這麽想?”
“蒯安和慌了。我今天看他臉色不好,故意找他說話,他逃了。你想想,他一直以來都很從容,無論我們怎麽質疑,他都能和煦微笑,但今天我沒見他笑過。”
郎秋不以為然:“也許只是他被抛棄了。”
“不只是他的反應。送貨小哥沒來也很奇怪。你想想,送貨小哥是我們逃出去的機會,但反過來不也是節目組拿回主導權的機會嗎?如果他們想要繼續控制我們進行實驗,肯定得再派人來,而最好的僞裝不就是送貨小哥嗎?”
“也許節目組也猜到我們會利用這個機會,所以故意錯開時間讓我們措手不及呢?”
柯純的思路豁然明朗:“那我們是不是派一個人守着大門比較好?一有動靜可以通知所有人。”
郎秋問:“誰去?”
“我去!”
說着,柯純抱起被褥就要走。
郎秋趕忙把人叫住:“不用那麽麻煩,我有辦法。”
他從黑色的行李包裏翻找了半天,拿出一個小東西揣兜裏,然後對柯純招招手。
兩人一起走到一樓正門口,就見郎秋掏出口袋裏的東西,擡頭尋找着什麽。
柯純湊過去發現郎秋手中是一個硬幣大小的微型攝像機,他不由贊嘆:“你居然還有這種東西?”
想到之前黏在蒯安和身上的定位器,柯純暗自吐槽,這家夥是藍胖子嗎?
郎秋笑了笑,他已經找到一個合适的位置,撕下微型攝像機底座的膠帶,粘到門檐上。
确定粘牢之後,他松開手,大功告成地呼出一口氣:“搞定了。”
柯純疑惑道:“這家夥只能拍影像吧,城堡裏有什麽好拍的?大家都在睡覺,沒人會來門口溜達啊。”
郎秋神秘一笑:“等下你就知道了。”
回到屋裏,郎秋解鎖手機屏,打開一個APP,動作太快柯純沒有看清那個APP叫什麽,不過屏幕上展現出來的畫面是城堡門口的景象,不難推測這個APP應該是和那個攝像頭有聯動的,但這并沒有解決他剛才提出的問題。
這時,郎秋從包裏掏出了一副藍牙耳機,分了一個給柯純,吩咐道:“塞着它睡。”
剛一戴上耳機,柯純就聽到了“滋滋滋”的噪聲,他訝異道:“這是實時錄音?”
“那個攝像機上搭載了收音設備,APP上還可以調節音量,你現在聽到的雜音應該是外面的風聲。”
“外面的風聲?!”柯純驚叫。
這麥克風那麽牛的嗎?他們在屋裏說話外面的人都不一定聽得到!這小東西居然能收到聲?
郎秋就像是在炫耀他最得意的寶貝,介紹道:“這個收音器靈敏度很高,穿越性很強,可以拾取方圓一百米內的所有聲音。萬幸,在這深山老林裏沒有那些嘈雜的人聲,不用擔心耳朵受罪。”
“那麽說,如果有車接近,可以在它開到一百米外的地方就察覺到?”柯純瞪大了眼睛,這個收音器太BUG了,尤其是可以穿越物理屏障這項性能,随身帶着不是能把身邊人的秘密都給聽個一清二楚啊?!
想到這兒,柯純不由自主地抖索了下。
郎秋有點好笑地看着柯純的反應,跟着說:“所以今晚我們戴着它休息,一有動靜就可以立馬起來。”
柯純翹起了贊賞的大拇指,百寶箱郎秋,真好用!
興許是挂記着耳機裏的動靜,柯純這一晚一直提着一根筋,只迷迷糊糊睡了兩三個小時。
耳機裏呲呲的風聲、樹葉的沙沙聲持續了一整夜,沒有其他異樣的動靜。
第二天一早,他是被門外的喧嚣聲給弄醒的。
兄弟們紛紛出到走廊裏,見人就問:“有沒有水?”
強烈的不安感敲擊着柯純的心,他趕忙跑到自己屋裏的洗浴間,打開水龍頭,一滴水都沒出來。
停水了!
沒想到不好的預感應驗了,這棟城堡,包括這棟城堡裏的他們似乎真的被抛棄了。
然而更糟糕的情況在第三天的早上發生了。
停電了。
沒水、沒電、沒食物,他們這些人徹底被遺棄在了這裏。
不安、恐懼、焦慮、絕望,各種各樣的情感全都爆發出來。
這一天,所有的人都非常暴躁。
最暴躁的是鑿牆工程的進展十分緩慢,兩天的成果不過是鑿了一小塊凹槽。
一個兄弟把鏟子一扔,怒吼道:“老子不幹了!”
确實,按照現在的進程,鑿出一個洞之前他們這些人會先餓死。
一個起頭,另外幾個也紛紛罷手,與其浪費體力在這種沒指望的事情上,不如好好保存體力,争取多活一天。
結果,只有費正啓一個人還在勤勤懇懇地鑿牆。
柯純看着陸續散去的兄弟們心中十分不是滋味,如同看着好不容易堆砌起來的建築在一瞬間被擊倒瓦解。
他不甘心,也不會放棄。
他主動拾起被扔在地上的鏟子,正想要挽起袖子大幹一場時,忽然聽到食堂裏響起一聲驚人的嘶吼——
“冉曉信——!你還回來!”
轉頭望去,就見一個小小的身影一溜煙逃出食堂,追在他後面的兄弟氣紅了臉,撞人就叫“追他!他把吃的都搶了!”
一聽這話還了得,所有人二話沒說一齊追了出去。
冉曉信逃回房間,把門一關,晚了幾秒的其他人只能幹巴巴地圍堵在他的門口,用語言威逼利誘。
費正啓拍着門大吼道:“冉曉信!出來!”
門裏傳來冉曉信的聲音:“都是我的,你們誰也別想搶走!”
柯純用盡量柔和的語氣勸道:“曉信,我知道你很害怕,我們都和你一樣。但是你想想,如果你一個人霸占着食物,我們都餓死了,那麽你一個人能怎麽逃呢?不如大家一起分享,群策群力,這樣活下去的概率才更高點。”
哪知道冉曉信突然爆發了一般“砰砰砰”猛烈地敲起門來。
“柯純!”兇狠的呼喚,厭惡之情盡顯無疑,“你還有臉說?要不是你搞這一出,我們現在會那麽狼狽?每天餓得前胸貼後背,房間臭的要死,喝口水都不敢。憑什麽我要遭這個罪?我贏了啊!貓捉老鼠我贏了啊!我為什麽要和你們這群Loser一起忍受這些?!”
他的每一個字都捶在了柯純的心上,他張了張嘴,卻不知如何開口,心裏頭五味雜陳。
冉曉信說得沒錯,如果順着節目組來,他可以平安活到下一輪,吃得好住得好睡得好,但輸了游戲的人呢?
柯純把頭轉向那幾個輸了游戲的兄弟,他們一個個都避開了柯純的視線。
這讓柯純的心涼了一半。
費正啓看不過去,幫柯純說話:“純是為了我們,為了集體,個人的事情只能先忍一下。”
他說的話一直很正道,然而有些時候正道并不讨人喜歡,尤其是在自己的切身利益會受到嚴重損害之時。
冉曉信激動地回道:“呸!集體個屁!我只代表我個人,我要贏這場比賽,然後活下去!你們的死活關我屁事!”
一片沉默。
就連費正啓也沒了聲。
沉默代表了認可。
柯純明白了,原來只有他一個人是真的想要集體逃脫的,而其他人不過想的都是明哲保身。
他無力地吐出兩個字:“好吧。”然後默默地轉身離開人堆。
他知道費正啓在後面叫他,但他不想回應,因為沒有意義。
也許在這些人眼裏柯純很“僞善”,他們願意配合只是因為符合他們個人的利益,就好像這些天都是輸了游戲的人在拼命幹活,而贏家們都不care這事兒。
輸家知道他們無路可退,贏家還有遵從游戲這一條活路。
但柯純很不解,這場游戲勝者只有一個,為什麽他們那麽确信自己能夠贏到最後?
迎合節目組的路數,奮力地去贏,這件事本身就非常的“小醜”。
柯純不願意,卻沒想到不願意的竟然只有他一個人。
盡管如此,現在柯純滿腦子還是想着當下的脫困之法,他覺得自己瘋了。
回屋時,郎秋已經在屋裏了。
他正坐在桌前,手機就架在桌上,而他的耳朵裏塞着那一副藍牙耳機。
郎秋也沒有放棄,這讓柯純的心靈得到了一點安慰。
他走到郎秋身後,目光放到小小的手機屏幕上,還是那一個畫面,除了光線亮一點外沒有任何區別。
柯純拍拍郎秋的肩膀,問道:“怎麽樣?”
郎秋稍微回頭看了他一眼,又收回目光,淡淡道:“沒動靜。”
柯純有些累,他在郎秋身邊坐下,盯着手機屏的目光變得呆滞。
他們之間沒有任何交流,郎秋沒有像一般人那樣問東問西,這讓柯純很舒服。
郎秋身上的味道果真有奇效,先前還焦躁不已的心情慢慢地趨于平靜。
“對不起。”
柯純小道了聲,把頭一歪,靠在了郎秋的肩頭。
好在,郎秋沒有拒絕。
在郎秋身邊,柯純覺得全身心都被治愈了,要是一直能和他在一起,該有多好。
他想着、想着,意識開始飄遠。
雜亂的思緒喧鬧着漸漸遠去,餘下一片空白。
等他再次醒來時,是被郎秋叫醒的。
“有動靜!”
柯純坐起身,瞥了眼窗外,已經全黑了。
“看手機。”郎秋提醒他。
柯純忽的警覺起來,馬上去看手機屏幕。
一個女人,穿紅衣服的女人。
他漸漸撐大了眼睛張大了嘴,手指顫顫巍巍地舉起,指着屏幕裏的女人,不可置信地高呼:“怎麽可能?!”
屏幕裏的那個女人,他們很熟悉,正是紅玉。
她正舉着一把槍,對着畫面右邊。
三秒後,她收起槍,從左邊出了畫。
柯純急着問:“她開槍了?剛剛她開槍了嗎?”
因為藍牙耳機是郎秋戴着,所以他聽不到聲音。
郎秋猶疑着說:“看情況,像是開了槍。”
“像?沒有槍聲嗎?”
畫面的右側的動靜解答了柯純的問題。
一個人從右側爬入畫面,由于攝像機角度的關系只能看到一個後腦勺,但從他遲緩的動作中不難猜測他是被打中了。
“救……救命。”郎秋輕輕複述耳機中的話。
那一聲後,這個人倒在了大門前,再也沒有了動靜。
彩蛋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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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貼:那場實驗的被試名單:竟然是他們?!
瓜友們,一手資料,絕對可靠!
我有一個親戚是科研局的,前天找他吃飯的時候多灌了他幾瓶酒,嘿嘿,請叫我心機小honey!
你們猜怎麽着?他給我透露了那場實驗的被試名單!
絕對熱乎的情報,僅我一家獨有!
廢話少說,情報送上。
名單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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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準備好接受驚喜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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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人大名單來了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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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純、蒯安和、冉曉信、耿言彬、薛友蕊、貝春冬、簡虹、費正啓、農樂蓉、浦金、梁綠蝶、程夏柳、桓建武、龍香藤、崔恨風、喬夢槐、匡向萍、戴收國、羅覓風、丁明明、紀超、張顏、鐘钊、龐曼凝、習文耀、喬一凡、麥淵、龔彙、任杭、盧有易、汪向雪、儲代梅、洪醉易、柳至順、聞夢易、郝建始、蔡妙菡、陳乾、耿绮、紀向雪、胡凝冬、史從瑞、孔盼雁、蒙熙寧、闵鵬宇、餘夢、謝耀、蓬谷月、卓遠、葉秦
怎麽樣怎麽樣?
這非常明顯了啊!
群衆的智慧果然厲害,瑞思拜!
別問我最後結果怎麽樣,這是絕高機密,不可洩露!
只能說,大家敬請期待!
我已經滿足了,匿了匿了。
等一切結束後,我再找機會和大家詳細唠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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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小陽滑動鼠标一路往下翻看跟帖,有喊“卧槽”的,有抱怨貼主說話只說一半的,有威脅貼主有本事別匿的。一小時前的發帖,已經翻了十幾頁,十幾頁的內容并沒有太大的訊息,他又跳回到第一頁,把那五十個人的大名單滾動至屏幕中央。
這個論壇名為【人腦實驗場】,是個小衆的邀請注冊制論壇。
開設三年來,注冊人數剛剛到兩萬,但看帖子熱度,這兩萬的會員都是粘性很高的用戶。
【人腦實驗場】,顧名思義,這裏發布的內容必須和“人腦實驗”有關。
“人腦實驗”是近幾年流行起來的單詞,它并不小衆。說不清從什麽時候開始,網絡上出現了很多“人腦測試”。
“人腦測試”包括很多種,有娛樂性質的,類似于測試“人腦顏色”、測試“理智腦or感性腦”等等,這些測試題目很少,基本上大家圖個樂子當個談資,玩玩也就過了,不會放在心上。
還有一種是專業性質的,需要到專門的機構裏面才能測試。專業測試就會比較繁瑣,專業人員會給你戴上頭盔,問你很多問題,然後讓你做許多題目。當然出來的結果也是更加全面,你可以清晰地知道自己的腦子在哪一方面比較擅長,哪一方面還有欠缺,之後會有專業人員針對你的大腦制定一個屬于你的“大腦進化方案”。當然,費用也會更加昂貴。
除了以上兩種外,前年網上突然流行起了一個半專業類測試,題為“測測你的腦子有多接近人類”。這個測試有230道題,測試完畢後會出一份特別詳細的結果報告,但它是完全免費的,最初是在朋友圈裏面瘋傳,後來所有的社交媒體上都能看到它的身影。
這個測試流傳到瘋魔的程度,團體中開始就測試結果進行攀比。高分者被人吹捧、低分者被人嘲笑,直接把“人腦測試”推向了熱度的頂端。
也正是這個契機,“人腦崇拜者”孕育而生,而這個【人腦實驗場】的論壇也是在這次熱潮中悄悄建立起來。
不過這個論壇的用戶對于“人腦測試”沒有什麽興趣,他們的關注點在于“人腦的研究和實驗”。
論壇上的第一個帖子就是揭發國家正在偷偷實行的“人腦實驗”。
帖子中表達了讓所有人都震驚的觀點:
“我們的大腦比人腦的10%還不足。”
貼主列出了一系列政府官方組織的一場場關于“人腦研究”的實驗數據來佐證的觀點。
縱使他們擁有比人類更強的記憶力、信息處理能力、危機處理能力,但在創造力、應激反應力、感受性等數據上卻遠遠落後于人類。
他們甚至不知道“愛”是一個什麽情感,90%以上的新人類覺得“愛”可有可無,但有60%的新人類對“愛”表現出了明确的好奇。
自此以後,論壇裏經常會發布各種各樣的“人腦實驗”,大多數都不知真假,但有一個觀點是很明确的,那就是“人腦實驗”從百年前就開始了——百年前,還是人類和新人類共處的年代,那時的社會還是人類占優。
其中有一場很傳奇的實驗,論壇中的人稱之為“那場實驗”。
“那場實驗”據說是八十年前由政府主導執行的,但更多的資料卻無從查起。
有人說“那場實驗”是披着“綜藝”的皮,騙了很多無知的青少年,目的是要研究青少年的大腦發育。
有人說“那場實驗”把一整座城都封了,裏面的每個人都是被試。
有人說“那場實驗”最後無一人生還,全都成為了實驗的犧牲品,至今他們的屍骨還在某座山上無人發現。
有人說“那場實驗”的真實目的是改造人,被試都煥然一新以新的姿态回歸生活了。
衆說紛纭,“那場實驗”的神秘色彩越來越濃,漸漸成為了傳奇。
隔三差五就會有人在論壇裏發布關于“那場實驗”的爆料,真假難辨。大家雖讨論得激烈,卻很少有人當真,因為從沒出現過“實錘”。
直到一個多月前那個“綜藝”的開播。
《通往歌神之路》,這是一個完全沒有吸引力的名字,至少對于【人腦實驗場】的瓜友們來說。
起先于小陽也不知道這個節目,職業關系他并不需要天天出門上班,但即使大部分時間在家度過,他的興趣也只在電腦和游戲上,電視機于他而言只是個游戲顯示屏而已。
九天前,論壇裏有一個熱帖一直霸占着首頁的位置,熱帖的主題是“《通往歌神之路》是人腦實驗?”
于小陽感到好奇,就點進去看了下。
主貼貼出了節目的截圖,是一群人在一個昏暗的房間。
那個房間陰氣森森的,中間擺着一個破舊的手術臺,四壁上挂着奇奇怪怪的工具。
房間裏有一個人,另外門口聚了一堆人。這些人表情各異,驚惶、害怕、緊張、氣憤,于小陽是第一次見到那麽生動的表情。
這幾個人絕對不是“新人類”。
于小陽想,卻又不禁疑惑,如今居然還有“人類”的存活?
據他的情報,“人類”要不死絕了,要不就在政府管轄的實驗室裏當研究對象,斷無可能還上綜藝演節目!
等等,這個綜藝會不會是政府所為?
想到這一層,于小陽覺得主貼的可信度蹭蹭上升。
他随即打開視頻網站搜索起這個叫《通往歌神之路》的節目來,看到“封鎖的密室”那一段後,更加肯定了自己最初的判斷。
這些可憐的“人類”,還以為自己生活在“舊年代”,還在堅持着自己可笑的夢想,像小醜一樣任人擺布。
倒是那個叫“柯純”的人有點意思,竟然敢在節目裏直接和鏡頭叫板,于小陽作為一個“新人類”都不由自主地為他鼓掌叫好。
從那天以後,于小陽家的電視機總算開始幹起了它的本職工作。
于小陽依舊每天在家擺弄電腦和游戲機,唯一的不同就是電視機上同步播放《通往歌神之路》這檔綜藝。
看了兩天後,于小陽發現了一個讓人驚愕的事實——他也許認識這其中的一個人!
其實最初看的時候就覺得其中有個人長得很眼熟,在他苦思冥想了好一陣後突然就想起來了!
于小陽的爺爺曾經留給他一本手劄,手劄裏夾有一張老相片,在那張相片裏好像就有這個人!
想到這兒,他一刻不停地翻箱倒櫃找到了那本手劄,并且翻動紙張果然掉出了一張照片。
由于年代的關系,那張照片已經微微泛黃,上面是一張集體照,朝氣蓬勃的大學生們在劇場外排成三列一齊對着鏡頭比樹杈。照片的背面注釋:零九屆話劇社留影紀念。
于小陽聽他爺爺說過,他爺爺大學時候是學校話劇社的場務,那時候劇團裏有一個人緣特別好的前輩……
他在照片中找起那個人來。
“有了!”
于小陽激動地用食指點住一排正中間的那個笑得十分燦爛的青年。
臉型、眉毛、眼睛、鼻子、嘴巴,像!和節目裏的那個人幾乎一模一樣!
這人叫什麽名字來着?
于小陽努力地在記憶中搜索,然後他确信他爺爺沒有和他說過名字。
“也許手劄裏會寫。”
那麽想着,于小陽迫不及待地翻開手劄。
手劄裏是他爺爺蒼勁有力的文字,記錄的是他從大學入學到畢業這段時間的日記,每一篇都很簡短,這省去了于小陽很多功夫。
他專注于提到“話劇社”的文字,一目十行地查找。
“這裏!”
——
x008年6月22日
今天蒯學長因為遲到給我們每個人買了根棒冰,劇場空調壞了三天了,這根棒冰簡直是雪中送炭。我以後也要成為像他那樣的前輩。
——
蒯!
節目中的那個人也姓蒯。
“蒯”絕對不是一個常見的姓,于小陽覺得很難用巧合來解釋這個事情。
他繼續往後翻看。
蒯學長在他爺爺的心裏是一個和藹可親、體貼學弟學妹的好前輩,會主動問候大家、給大家帶吃的、替他們場務分擔勞動,還很能體察人心、主動開解迷茫的後輩,總之是一個無懈可擊的好人。
這個膜拜的口氣與爺爺說與他聽時一模一樣。
于小陽心裏已經基本認定這個蒯學長和節目裏的蒯安和一定有關系。
至于他們是什麽關系,他現在還不好判斷。
又往後翻了幾頁,他的目光定在了某一頁上。
——
x009年7月5日
今天大家給蒯學長舉行了送別會,一是慶祝他畢業,二是給他踐行。他被一個唱歌綜藝選中,再過十天就要入營了。我知道蒯學長的夢想就是站在舞臺上唱歌,真心祝福他。
——
唱歌綜藝?
于小陽警覺起來,這個蒯學長也參加過唱歌綜藝?
他繼續翻看下去。
——
x009年9月3日
蒯學長入營快兩個月了,奇怪的是節目一直沒有定檔,甚至連節目名都沒有公開。聽學長說,入營之後要上交手機,所以沒辦法和他聯系。劇團裏的人都在吐槽這節目故弄玄虛神神秘秘。算了,再等幾天吧,我們都等着集體給學長打call呢!
x009年10月10日
今天劇團裏又讨論起了蒯學長,沒有人知道他現在怎麽樣。節目也遲遲沒有定檔。這是不是有點奇怪?我們已經托關系去問了,等結果吧。
x009年11月20日
蒯學長那個節目還是沒有消息,托關系問來的結果是無可奉告。這件事情在網絡上發酵了,除了蒯學長以外還有好幾個人也是同樣的情況。這會不會是一場詐騙?集體傳銷?擔心……希望蒯學長沒事。
——
于小陽擰起眉頭,直覺告訴他,當年那個綜藝和現在這個綜藝一定有關系。
同樣的姓氏、同樣的容貌,一開始于小陽懷疑這倆是不是直系親屬,但現在他的心中浮起了一個十分大膽的假設——他們會不會是一個人?
于小陽自己也知道這個想法有多麽荒謬。
人類的壽命是有期限的,八十年前二十幾歲的青年在八十年後如果還活着就是一個垂垂老矣的老人,怎麽可能還保持年輕的容貌參加這樣一檔綜藝節目呢?
可要用巧合來解釋這一切未免也太傳奇了。
傳奇……
這兩個字在于小陽腦中閃過的時候,他忽然如被雷擊中一樣,呆坐在沙發上。
“那場實驗”也是八十年前。
也許真的是一個“傳奇”!
可,怎麽做到的?
有了這個大膽的假設後,于小陽特別關注【人腦實驗場】中關于“那場實驗”的每一個帖子。但讓他失望的是沒有找到靠譜的情報。
直到今天的這個爆料貼的出現。
五十人的大名單,只要去一一核實他們每個人的身份,就能确定現在這個節目和八十年前的那場實驗是不是真的有關系!
于小陽的目光緊緊盯着屏幕正中的那五十人的名單。
已知的名字是在節目中的公開信息,其餘那些名字節目中并沒有公布,因此這份名單也有“僞造”的可能。
但如果是“僞造”的,有一點讓于小陽很不解。
這份名單裏少了兩個公開的名字——郎秋和薄亦然。
如果是貼主故意想要博人眼球僞造名單的話,怎麽會犯那麽低級的錯誤?
在跟帖中确實也有人拿這點質疑貼主,但貼主發完貼後就遛得無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