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1)

“柯純——”

随着一聲巨吼,柯純發現自己并沒有因為重力加速度而下墜,身體反而懸在了半空。

他擡頭,看到郎秋半個身體都越出了欄杆,兩只手牢牢地抓住他的手臂,滿臉的焦急是柯純從未見過的表情。

柯純從來不是一個用腦子思考的人,此時此刻、此情此景,他狠狠的心動了。

郎秋的能量源源不斷地從他的手臂傳達至他的心裏,不用任何言語,那一瞬柯純又信了。

他相信眼前這個男人的表情是真的,郎秋真心想要救自己,郎秋真心在為自己擔心,即便他還有很多個救柯純的客觀理由,但柯純相信,此刻他的心意是真的。

那足夠他原諒他。

然而,一切都晚了。

“放手吧,讓我結束這一切。”柯純露出了豁達的笑容——印在郎秋的眼中卻是那麽的凄婉。

郎秋破聲罵道:“你傻啊!這樣就認輸?!”

柯純一怔,随即解釋:“只有這樣,你們才能得救。”

郎秋的神情變得苛刻而嚴峻,緊皺的眉頭不僅因為用力,還帶有一份怒其不争的态度。

“我看你真的是傻b!人家說什麽你就信什麽!沒腦子的嗎?”

一個人的重量已經漸漸超出郎秋所能承受,他的五指在柯純的手臂上抓出很深的印子。

很疼,但是再疼也沒有郎秋這一句話紮得疼。

柯純幾乎就要怼回去,說“我就是傻!傻才毫無知覺地被你騙!”,可話未出口,被郎秋搶了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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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告訴你,如果你死了,那我們都會給你陪葬。我沒在騙你。”

郎秋的語氣帶着很重的責備,眼中的兩團怒火灼熱地圍住柯純,似乎眼前這個人是棄全世界于不顧的千古罪人。

最後,在這場對峙中,柯純認輸了。

“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面對重回人世的柯純,郎秋只道了那麽一句話。

跟着郎秋來到的不是其他地方,正是揭開這個城堡秘密的初始之地——地下室。

柯純有些摸不着頭腦。

對于地下室,柯純已經去過很多回,這個由倉庫、刑具室、冷藏廚房組成的空間內,還藏着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

打開地下室的門,面對的就是那個布滿灰塵的倉庫,柯純以為郎秋會繼續往深處走,卻沒想到郎秋的腳步停在了倉庫。

“你看看這裏。”

柯純左右環顧,這個倉庫和他第一次到來時沒有任何差別,除了習文耀的遺物刺眼地紮進他眼中以外。

柯純不忍,垂下眼睛,但郎秋卻再次發聲,讓他仔細查看架子上的每一個物品。

“這兒除了……那些兄弟的遺留物品外,都是一些陳年舊物,應該是以前的城堡主人留下的東西。怎麽了?”

柯純用手電筒照向架子上的某一個,那些物品被籠罩在厚厚的灰塵和蜘蛛網下面其實看不清本來的面目,但從一個大致的輪廓上來看很容易知道是些什麽物品。

難道這些物品是解開殺人游戲秘密的關鍵?

柯純着實很難把倉庫儲物和殺人游戲聯系起來。

“擦掉灰塵,仔細看看這些東西。”

看到郎秋的堅持,柯純沒再反駁,他相信郎秋那麽做一定是有理由的,于是他靠近一個架子,一只手捂住口鼻,一只手拂去離他最近的倒扣的臉盆上的灰塵。

這個臉盆很小,一看就是兒童用的。柯純用手電筒照着臉盆,發現臉盆的顏色是純綠色的,在盆底還貼着一條小鯉魚,靈活地躍動它的身體。

“這個臉盆,我小時候也有一個。”柯純頗為懷念地嘆道。

他記得他小時候也有一個一模一樣的臉盆,那會他特別喜歡在臉盆裏裝滿水,然後用手去撥動水面,看着盆底的小鯉魚在水波的作用下變化着模樣,他就拉着媽媽的手興奮地叫:“媽媽你看,小鯉魚在游泳!”

柯純把這樁童年趣事和郎秋分享的時候,臉上不由泛起溫暖的笑容。

倉庫還挺神奇,天然帶有一種讓人懷念的氛圍。

柯純繼續查看起臉盆邊上的物品,那是一套兒童用的牙刷套裝,包裝袋上印着宇宙超人——這是柯純小時候最火的兒童片裏的角色。

“哇,這個!我超喜歡的!”

柯純興奮地叫了起來,并且迫不及待地打開包裝,拿出裏面的牙刷和牙膏。

“這……”他盯着手中的物品,疑惑地歪了下脖子。

這套牙刷和牙膏和他小時候用過的那套一模一樣!

巧合?

為了驗證心中的某個猜想,柯純加快動作,翻查起架子上的其他物品。

毛巾、漱口杯、肥皂盒、小黃鴨……這都是他小時候用過的東西啊!

一個東西一樣還能說是巧合,可是所有東西都一樣,這很難用巧合來解釋了吧?

柯純把頭慢慢轉向郎秋,驚詫地問道:“為什麽?!”

郎秋只是靜靜地看着他,似乎在等他自己給出答案。

柯純更加瘋狂地翻看架子上的物品,也顧不上捂口鼻,灰塵飛揚滿屋,他也跟着咳個不停。

除了柯純小時候的日用品以外,他還翻到了他小時候玩過的玩具。

“這個!”柯純激動地拿起一個變形金剛的模型玩具,“我三年級的時候,數學考試考了100分,我媽給我買的獎品!你看它缺了個胳膊,那時和我表弟玩,他非和我搶給掰斷了,我哭了好久!這絕對就是我的變形金剛!天哪!”

從剛才起柯純的“天哪!天哪!”就沒斷過,一聲比一聲響,一聲比一聲驚訝。

這是怎麽回事?

為什麽這個倉庫裏會有那麽多他童年的東西?

柯純可不記得自己曾經住過那麽豪華的城堡。別說沒住過了,去都沒去過。

“你覺得為什麽這裏都是你用過的東西?”郎秋把問題抛向柯純,并安靜等着他的思考和答複。

柯純已經放棄繼續查看了,他已經确定了這個事實,那之後就是解決“為什麽”這個問題。他也知道,郎秋那麽做的目的就是讓他找尋其背後的原因——那可能就是這場殺人游戲的真實。

但柯純想破了腦袋都想不出一個合理的解釋。

這太超出常規了!

終于他繳械投降:“我不知道!你知道嗎?”

讓他惱火的是,郎秋還在和他賣關子,明知故問道:“你從來沒有來過這裏,對嗎?”

柯純着急地點頭,并且強調:“從沒有。”

“你的這些東西也都沒有送人,對嗎?”

“沒有,就我所知。”

他記得這些用剩下的舊東西應該都被他爸媽放在家裏的儲物間裏積灰。

對,去年大掃除的時候他還在儲物間裏看到過其中某幾樣,包括那個斷了胳膊的變形金剛!

是啊,它們在我自己家裏放得好好的,怎麽可能在這個完全陌生的倉庫裏?

“你再确認下,這些東西确實是你自己的嗎?不是長得很像的另外的東西?”

柯純不耐煩地答:“肯定是,我百分百确定。”

郎秋繼續悠悠地問:“你的東西,出現在了一個陌生的地方,還不是你自己帶過來的,你覺得是為什麽?”

柯純被他問急了,差點爆髒話!

這家夥有話就好好說話,這麽折磨人有意思嗎?

他沖郎秋吼道:“你要是知道你就說啊!不要再玩啞謎了好嗎?”

而郎秋卻絲毫不為所動,依然很有“耐心”地引導他:“你再想想,在哪種情況下會發生這種無稽的事情?”

柯純都快哭了,急吼吼地嚷道:“又不是科幻懸疑片!難道還是我在做夢不成?”

一句話,勾起了郎秋的嘴角。

柯純愣了:“真的是……我在做夢?”

郎秋從架子上拿起一本厚厚的書,那是柯純小時候看過的一本童話書——《愛麗絲夢游仙境》。

柯純盯着封皮上的文字,眼前一片暈眩,高速轉動的腦細胞在達到一定程度後突然感覺不到它的運轉,進入了一個真空的狀态。

他覺得自己的腳一下變得好輕,如同踩在雲上,整個人都在飄忽着。

郎秋終于說了一句陳述句:“我和你說一個故事,你的夢境之外的故事。”

沉靜的聲音像湍湍河水淌入柯純的耳朵,承着水流,柯純登上了這一葉扁舟。

郎秋的故事是從人類探究長生不老這個話題開始說起的。

自從人類開了智慧,長生不老似乎就成為了永恒的話題。

中國古代有無數方士煉丹修仙,西方古時也有煉金術師求起死回生之道。基督教的天堂、佛教的來世,皆是對“永生”的一個向往。

無論是靈魂還是身體,人類對于“毀滅”始終抱有十分負面的态度,對于“永恒”總是懷抱十分的憧憬。

然而,非常可惜的是,幾千年來的追求從未有一人真正地獲得長生,即使他們相信天堂、相信來世,在死亡降臨的時刻,這個世界上便不再會有這個個體的存在。

于是退而求其次,能夠治愈疾病、延緩死亡時間的醫學逐漸發展起來,但說到底這不過是人類的茍延殘喘,十年、二十年,于百年千年的時間長卷中又算得了什麽?

轉機是假肢的發明,這個偉大的發明讓人類斷了的手腳可以“再生”,起初假肢很粗糙,不過是拿根棍子綁在斷肢上以達到支撐的作用,但在20世紀90年代後,随着當代科學技術的發展,假肢開始制作得更加精密、更加舒适、更加符合人體需求,可以做到更精細的細節動作。

既然四肢可以替代,那身體的其他部位是否也能夠有替代品呢?

就着這個思路,長生不老的研究開拓了一個新的方向——替換器官的研發。

這方向的研究意外的非常順利,在長時間對疾病和死亡的抗争中,人類越來越了解自己的身體,經過反複的實驗,機械心髒、機械肺、機械腎等內髒也逐漸實現了可替代性……

“實驗……卡片!”柯純驚呼。

郎秋點點頭:“這些都是真實發生過的事情。就在你生活的時代,在你不知道的角落。”

柯純張開口,啞然失語。

每每發明一個機械內髒,為了判斷它的适用性就必須得裝到真人的身體中去觀測它的實際使用效果、使用壽命、副作用等。

這對于人類來說無疑是一個福音,因此最開始會有不少志願者願意承擔被試的角色。這些志願者往往是某內髒功能失調或損壞的病人,抱着死馬當活馬醫的心态,他們成為了第一批機械內髒的被試。

然而,随着研究的進一步深入,志願者的數量不夠了,實驗對于被試的需求越來越大,于是有人就提出了從監獄裏調取重刑罪犯來當被試。

這些罪犯幾乎都是身體健全之人,因為被判無期徒刑或者死刑緩刑,他們在社會上已經同“死亡”無異,拿來做實驗的被試再适合不過,也能讓他們在生命的最後為全人類的幸福貢獻一份微薄之力。

但拿“健全的身體”做“人體實驗”本身是一個非常具有争議的話題,社會上下吵鬧了一陣不得結果的時候,并不知道一項更可怕的實驗計劃被提上了議程。

那就是征集一般民衆進行實驗……

“太過分了!”柯純憤憤道。

郎秋無奈的聳了聳肩:“在他們的角度,覺得自己正在做一件十分偉大的拯救全人類的事情。個人的犧牲是為了偉大的人類,這是一件光榮的事情。”

“放屁!沒有誰生來就該被犧牲!”

郎秋輕輕笑了笑,繼續講述他的故事。

在長達六十年的反複實驗和社會應用後,人類已經可以做到“長生不老”。

不僅僅是四肢和內髒,五官、皮膚、骨頭、血管等等都可以有再生器官替換。壞了、舊了,那再換一個就行了。□□的死亡再也威脅不到人類,就連大腦也可以修補,就好像是計算機的零件一樣。

然後,問題就來了。

身體器官等可以實現替換是因為在長時間的研究中,人類對于身體已經有了充分的理解,所以依照身體器官的功能再造一個相仿的再生器官并非難事。

可是人類對于大腦的知識卻是十分貧乏的。上百年的研究也只讓人類摸到了大腦皮層的一點點皮毛。我們能夠研究神經系統是如何在身體裏發揮作用的,但腦電波的一次次波動對于人類來說依舊如同宇宙中最美的詩篇一樣,只能會意無法拆解。

無法拆解也就意味着人類沒有辦法做出一套類似的替代物品,人腦無法替代也就意味着人類永遠不可能做到“真正的”長生不老。

現在,外面的世界中,人類的身體已經戰勝了“死亡”,他們甚至不用靠食物和睡眠來補充能量,但是人腦功能的日益衰退卻成為了最大的問題。

這個衰退不是體現在記憶力和反應能力上,人腦已經可以植入最高端的芯片來解決記憶和反應問題。

衰退發生在情感和創造方面。

這是一個很嚴峻的事情,人類大腦的情感、創造方面的功能已經衰退到所剩無幾了——這是人類目前面臨的最大的問題。

沒有情感的人,麻木、冷漠、自私。

沒有創造的人,毫無想象力、無趣、平庸。

這導致的最大的結果就是——人類迷失了生活的意義。

生活失去了意義,人類就如同行屍走肉一般,為了活着而活着。

他們就同機器人一樣,卻比機器人更加的可悲。

機器人沒有思想,但人是有思想的。

他們會不斷地問自己:我要什麽?我的價值在哪裏?

可悲在,人類已經無法感受到“欲望”和“價值感”。

“你先等等,我不太懂,他們的腦子還是人類的腦子嗎?”柯純打斷了郎秋,這個故事的節奏對他而言太快了。

郎秋答道:“是,也不是。他們的腦中被植入了特殊的芯片,這些芯片加強了他們的信息儲存和處理能力,嗯……你可以理解成把電腦植入進了人腦。”

“每個人都擁有了AI的數據庫和計算能力?”

郎秋點了下頭。

“那麽他們為什麽會失去欲望和價值感?”

“我問你,欲望是什麽?”

柯純想了想,說:“特別想要一個東西,得不到會很焦躁,快要得到時會期盼,得到後會特別開心。”

“焦躁、期盼、開心,這些情緒新人類都已經喪失了。也就說,他們已經無法‘想要’東西了。價格感也是同樣,因為有滿足感,才會有價值感。失去了滿足感,人類就無法感覺到價值。”

柯純擰起眉頭,很艱難地思考起郎秋的話來。

郎秋知道這個話題對柯純來說太難了,他簡單地總結道:“總而言之,外面世界的現狀是,新人類活得如同行屍走肉,他們按部就班地過着日子,卻不知道自己在追求什麽。他們只能用理性去獲得東西,而獲得東西後也絲毫感受不到快感,這讓他們愈發向往人類的大腦,他們太渴望喜怒哀樂,太渴望驚懼和刺激,也太渴望愛了。”

“所以,等等……讓我緩緩。”柯純按住自己的額頭,扶住邊上的架子,“你……是新人類?”

郎秋很誠實地點點頭。

“那我是舊人類?”這是很容易得到的答案,因為新人類要研究舊人類的大腦,郎秋在監視柯純,app裏還有那奇怪的腦電波圖,答案只能是這一個。

果然,郎秋給了肯定的回答。

“再等等,你說現在在我的夢裏……你是真的還是假的?”

“我是真的,通過某種手段,我的意識進到了你的意識中。”

“這個夢是你們謀劃的?那這個城堡、這個實驗都是你們在我腦子裏面造出來的?”

按柯純的理解,他的夢理所當然應該是他自己能夠主宰的,倉庫裏的陳年舊物也證明了這點,因為在他的夢境裏,所以在一個從未到過的城堡的倉庫才會擺滿他熟悉的物品——也只能是他記憶中的物品。

郎秋平靜地看着柯純,揭開了這個夢境的真相。

“城堡、實驗都是真的,不過那發生在八十年前,而我們現在經歷的是你記憶中的事實。”

彩蛋3

“好的,下面讓我們來看一下這幾天備受熱議的直播綜藝《通往歌神之路》。自從昨天和諧電視臺收到來自‘廣大民衆’的抗議信後,《通往歌神之路》節目組宣布,從今天零點開始停止電視直播。我們可以看到,現在和諧電視臺正在播放其他節目。那麽對于《通往歌神之路》的争議,我臺專門通過網絡匿名采訪了幾位觀衆,來聽一下他們都是怎麽說的。”

徐婉如的眼睛木木地盯着電視屏幕,撅起小嘴來。

她今天早晨送走老公孩子之後,習慣性地打開電視機,調到和諧電視臺,卻發現并沒有在放城堡中的故事,這讓她很不開心。她都已經繳了vip的費用,為此沒少受她老公的數落。

關于《通往歌神之路》的争議,徐婉如也有吃這個瓜。

網絡上說《通往歌神之路》其實不單純是一個綜藝,而是一個真實的人體實驗。研究所通過直播這場真實的實驗來獲取資金,繼續支持他們之後的研究經費。

本來這個瓜也就随便吃吃,真相如何徐婉如并不在意,她只要能看節目,能與柯純一起經歷那些新鮮的“感情”就足夠了。

不過,兩天前在一個名為“人腦實驗場”的論壇上,有人放出一張照片。照片拍攝的是一個研究室,透過玻璃窗可以看到房間的中央有三張實驗床,其中最右邊的床是空的,另外兩張床上分別躺着兩位青年,他們頭上帶着頭盔,從頭盔外面又接出無數條線一直連到外面的觀察室,這個畫面很難不讓人想到“實驗現場”。

而這張圖片的配字很簡單——“直播現場”。

徐婉如盯着那張照片看了很久,左邊床上的人穿着節目裏郎秋的衣服,身形大小也和郎秋差不太多,中間那個人……徐婉如很努力地辨別并意圖找到能驗證自己推測的證據。

從身高和體型看确實和那個人很像,只是他穿的是一套素樸的白色睡衣,可是除了他,徐婉如想不到第二個人了。

論壇跟帖的人也和徐婉如一個想法,這更證實了她心中的推測。

中間那個就是柯純。

接下來的事實不難推測,《通往歌神之路》這檔綜藝不是真實存在的,而是通過設備還原出的柯純和(或)郎秋的意識影像——這在這個年代并非什麽難事。

結合之前人體實驗的爆料,很容易就能得出這個結論:研究所正在通過某種技術研究柯純和(或)郎秋的大腦。

目的很簡單。

就連平時對科學技術這一類不感興趣的徐婉如都知道,他們新人類一直在尋找百分百的“再生人腦”。徐婉如自己也很想要一個完全的人腦,因為那樣她就能擁有愛、擁有激情、擁有生活,而不是像現在這種索然無味的“扮家家”。

等等!

徐婉如突然想到了一個驚人的事實,瞬間激動起來。

研究所在研究柯純和(或)郎秋的大腦,這意味着什麽?那正意味着柯純和(或)郎秋的大腦是原生的啊!

這個世界上哪一個人還會擁有原生的大腦?

徐婉如無法抑制自己的激動,站起身來在客廳裏來來回回踱了好幾圈。

柯純是舊人類!

柯純是舊人類!

這個世界上還有舊人類!

這個驚人的事實讓徐婉如坐立難安。

她又撲到PAD前,手指快速往上滑動,她想看看其他人的反應。

這棟樓已經有五百層之高,并且還在以秒為單位的往上疊樓。

徐婉如發現兩派人吵得特別兇。

其中一派是支持人腦實驗的,說這是為了新人類的進化不可避免的決斷,至于舊人類就是比新人類更低等的生物,他們就像牲畜一樣不該享有人權,為了新人類的進化奉獻自己就是他們唯一的價值。

另一派是反對人腦實驗的,他們認為,新人類是從舊人類發展而來,他們之間無法進行割裂,因此舊人類也該享有與新人類同等的權利,不能為了新人類的一己之私而迫害他們。

雙方各列舉了許多的證據、數據、邏輯,在網絡上唇槍舌戰了一輪又一輪,始終無法達成一個共識,誰也說服不了誰。

徐婉如翻了兩頁就沒興趣再翻下去了,她覺得這些讨論很沒有意義,她唯一只關心一個問題——柯純會被怎麽樣?

盡管徐婉如非常想要擁有一個完美的人腦,也對什麽新人類舊人類沒太大興趣,但她對柯純非常有興趣。

有情有義、有喜有怒、有哀有樂,絲毫不會掩飾自己,能全力表達自己的感情,最重要的是,他還是一個會“愛”、會“生活”的人!

這簡直就是徐婉如的理想!

她原本以為這一切都是節目組的劇本,現在她知道了這樣一個有血有肉的人活生生地活在世界的另一個地方,這讓她萌發了一個很大膽的想法。

“我要去見他。”

徐婉如小聲但堅定地說道。

說出口之後,她忽然覺得渾身的血液都在沸騰,她抑制不住自己嘴角的上揚,她覺得自己好像是瘋了,但同時,她覺得自己從未像現在這樣有種強烈的“活着”的感覺。

就在徐婉如思考着怎麽才能見到柯純時,就聽到電視上的新聞主播在說:

“緊急消息!緊急消息!就在剛才市民信箱收到一封來信,署名是‘人腦實驗吃x去’的觀衆,他在信中宣布,将在下周一的早上九點,于不老廣場開啓‘世紀辯論’,如果支持派不到場,他們就會直接沖進和諧電視臺……”

徐婉如的眼睛亮了。

不老廣場就在和諧電視臺的旁邊,過去步行不到十分鐘,雖然不知道“直播現場”是不是就在電視臺,但徐婉如覺得值得一試。

陰暗的小屋內,幾個顯示屏閃着森然詭異的光芒。

案頭前,于小陽瘋狂地敲打着鍵盤,噼裏啪啦一通操作之後,他重重按下了回車鍵,結束了這一輪在鍵盤上的戰鬥。

但他并沒有休息太久,去冰箱拿了罐啤酒咕嘟咕嘟灌了一大口之後,繼續回到電腦前面,兩只手像是蓄勢待發的戰士往鍵盤上一擱。

“啊,不好不好,忘記切賬號了。”

于小陽拍了下腦門,趕緊用鼠标在網頁上點了三五下,順利切換賬號後,又埋入新一輪的戰鬥之中。

讓于小陽如此欲罷不能的是那場“舊人類是否擁有人權”的世紀大辯論。

這個辯題本來根本就不存在,直到兩天前論壇上從天而降的那篇帖子,那張備注着“直播現場”的照片。

看到那張照片的瞬間,于小陽渾身血脈都在贲張,這是他出生以來從未有過的感覺。

這張照片很明顯只有內部人員才能拍到,不由讓于小陽想到了之前那份名單的暴露。他急忙去查了發帖者的IP,不出他所料,IP是假的,對方經過好幾層的中轉服務器僞造了自己的IP,這個手段和名單暴露者一模一樣。

連着兩次的爆料,于小陽懷疑都是出自同一個人。他不抱希望地給發帖者發了一條私信,當然沒有回複。

于小陽并不氣餒,他的腦子飛速運轉,已經開始思考下一步應該怎麽辦。

從上次名單被爆料之後,于小陽一直在調查《通往歌神之路》和八十年前那場實驗的關系。

他一一核實了名單上的人,能被追蹤到名字的人全都出現在失蹤人口裏面,并且是消失在同一場事故中的。

八十年前的那個冬天,天象奇觀,千年一遇的隕石流擦過地球表面,夷平了一座山。在這場天災中,計五十人下落不明。

不止如此,于小陽在調查的過程中還發現,那附近的五年內像這樣的天災人禍頻頻發生!每次都會造成三十人以上的死亡或者失蹤!

這就很耐人尋味了。

如果八十年前那次天災是假的,實際上是實驗失敗導致無人生還呢?

是不是可以推測其他的天災人禍有很大可能也是一次次人體實驗的毀屍滅跡呢?

政府機關每每在發布一項新的替代器官時會無比驕傲地贊揚那些日夜勤勉的研究者,而對于研究的方法和內容卻避而不談。

坊間有很多種說法,譬如實驗被試是征集有意向的志願者,或者監獄的死刑犯,或者精神病院的精神病人(獲得家屬認同),所以一直以來并沒有人糾結這個實驗被試的問題。

可是于小陽從他爺爺的筆記中知道,至少蒯安和是被“騙”過去的,他去之前不知道這是個實驗,而從《通往歌神之路》的其他參賽選手的表現也能知道,他們都以為這是一個很正常的綜藝節目錄制。

更何況,一個合法合理的實驗怎麽會變成迷霧中的傳奇呢?

循着這個想法,于小陽于小陽嘗試過黑進政府系統——這對他而言輕而易舉,然而這種機密文檔絕非一時半刻能夠找到的,于小陽一共試過兩次,第一次無功而返,第二次走到了文檔入口卻被一把鎖擋在了門外。

與此同時,他發現網絡上的輿論以他不可預估的速度發酵開來,很快就形成了人體實驗支持派和反對派兩個派別。但他們大多都是基于腦洞的泛泛而談,畢竟綜藝節目是假的、八十年前的人腦實驗只是傳說,辯論的雙方都把這個題目看成是一道“腦洞題”,誰都沒有落到實處去讨論,直到兩天前這張“直播現場”的照片如同一顆巨型炸彈砸在人們的面前。

原本就不平靜的海面愈發的波濤洶湧。

就連一直調查這件事的于小陽都不曾想過,那場實驗竟然有幸存者?——哦,說幸存恐怕不合适,這根本就是被迫生存!

他的腦中很快就冒出一個推理:《通往歌神之路》發生在柯純的意識中,無疑證明了柯純就是當年那場實驗的幸存者,既然柯純是幸存者,那麽想要搞明白八十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直接問這個當事人就可以了。

這是一個很簡單的邏輯,于小陽一向喜歡簡單的邏輯,就好像他喝咖啡從來不加糖一樣。

但就他一個不起眼的個人要如何才能接觸到被重點看護的柯純?

這問題難不倒于小陽,他一個人不行,那就發動群衆的力量。

兩天來,他一刻不停地在網絡上扮演着各種角色,用鍵盤敲打出各種觀點,引領着輿論的走向。

無比慶幸的是,即使新人類的大腦擁有更大的記憶儲存和更高效的信息處理能力,但《烏合之衆》的理論還是無比适合于群體這個東西。

他只需要輕輕撥一下,輿論的動向就會往一個方向而去,終究人類還是擺脫不了盲目這個屬性。

他只要說一句:“舊人類比新人類更低等,那是不是意味着将來進化的新新人類也能這樣對待我們新人類?”立馬有一群人像池塘的小魚看到面包屑一樣撲過去咬住這個觀點。

這個時候,他再來一句:“世界沒有犧牲就沒有進步,如果沒有前人栽樹,後人拿什麽乘涼?”那群小魚又如同見了新的食物一般一起轉向撲來。

看着小魚兒們撲過來撲過去,于小陽覺得可笑極了。

引以為豪的高機能大腦不同樣免不了一葉障目的毛病?就這還嘲笑舊人類?機腦不比人腦的最大的地方就是在于及時止損——停下來,重新思考問題的真實意義。

于小陽勤勤懇懇親自下場做這一切全都是為了一個目的——

這天早上九點鐘,于小陽打開電視機,新聞上在播送《通往歌神之路》停播的消息,還采訪了幾個不痛不癢的觀衆,發表了一些不痛不癢的言論。

于小陽看了眼電腦屏幕上的時間。

差不多了。

另一邊電腦屏幕的頁面上是一個“市民信箱”的頁面,輸入框內簡短的三行字,落款處寫着“人腦實驗吃x去”。

他知道這個新聞欄目每次快結束的時候會挑選“市民信箱”的消息在屏幕下方滾動,這些消息全都是要經過篩選的,所以發出去的信息一定會被欄目組看到。

于小陽像在做一件神聖事情一樣,緩緩擡起右手,懸于鼠标上方,然後他深深吸了一口氣。

“走你!”

随着這一聲震徹滿屋的聲音,他堅決果斷地按下了“發送”鍵。

一分鐘後,聽到新聞主播緊張的聲音:“緊急消息!緊急消息!就在剛才我們收到了一封匿名來信……”

于小陽揚起唇角,成了!

他喜悅之餘,拿起手機編輯了一條短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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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信人:Z

內容:搞定,看你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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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冷的藍光均勻地分布在這間不足五平米的小屋的角角落落。

這是一間觀察室,前面一個巨大的玻璃窗,對面就看得到三張實驗床,三個人安靜地平躺在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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