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
距唐心雪慘死密道已過了三日, 此時婁一竹正坐在屋裏,用着唐府下人送上來的午膳。
菜式大多為辣口,可以看得出唐明對她這個郡主還是挺上心的。
“小姐, 衙門來了好多人……”小盈一臉慌張地踏進屋內,小聲地驚呼道。
剛夾起來的排骨在空中頓了一下, 婁一竹繼續把它夾進碗裏, 冷靜道:“他們來做什麽?”
說完将排骨放置嘴邊,輕吮了一口上面的湯汁。
小盈看她這副模樣,也平複了下來,這樣一對比覺得自己過于一驚一乍了, 不如小姐冷靜自持, 就讪讪地笑了一下:“嘿嘿, 我也不清楚,只是說來找郡主的。”
婁一竹擡了擡眉, 将空了的排骨放到了盤中。
找她做甚,難不成已經知道她找到真兇了?
這不可能吧,傅骞昨日才被她派走呢。
她拿起手帕擦了擦嘴,站起身來左右檢查過自己的儀态後, 擡頭挺胸地朝大堂去了。
小盈也默默地跟着她挺直了身板。
在堂裏上上下下十幾二十人的注視下,主仆二人氣勢淩人地走了過來。
婁一竹迅速地掃了一眼在場的人,發現衙門頭一次來唐府的人都在, 唐明和幾位姨娘也端正地坐在位上,神色嚴肅。
她還看了一個熟悉的人, 芸竹帶着面紗站在魏斂之身旁, 面無表情地看着她。
“找我何事?”婁一竹掀了下眼皮, 找了個離主位最近的座位坐了下來。
堂內沉寂了一會兒,後來還是大胡子支支吾吾地出聲打破了:“郡主, 關于唐小姐一事…已有了初步結果。”
大胡子說着說着就沒了聲,婁一竹向他投去疑惑的目光,示意他怎麽不繼續說下去。
見大胡子低頭不敢看她,婁一竹只好掃了一圈,發現衙門的一群人裏只有魏斂之和芸竹是擡着頭的。
況且魏斂之收到她的目光後,眼神也躲避了。
這可就太奇怪了,婁一竹抿了抿唇。
芸竹向四周環視了一圈,突然上前一步走到了婁一竹面前,她欠身向衆人行了個禮,言之鑿鑿道:“依衙內衆人接連幾日的勘察結果來看,郡主的殺人嫌隙無法抹除。”
芸竹輕柔的嗓音卻如同洪鐘一般,重重地敲在了當場所有人的耳邊。
唐府的人神色一變就交頭接耳起來,唐明向婁一竹投來半信半疑的目光,雙眉下壓,眼底看不出什麽情緒。
婁一竹頗有意味地挑了挑右邊的眉毛,靜靜地看着芸竹,她舉止不慌不忙,雖被素紗掩住了半邊的臉,但透過紋路她能判斷出芸竹臉上還挂着微笑。
一看便知她有足夠的自信。
“姑娘你胡說些什麽,你可知誣陷郡主是要掉腦袋的!”小盈從婁一竹背後走了上來,雙手合十還端莊地抱在胸前,臉上卻是冷意盡顯。
芸竹像是被吓到一般,往後小小地退了一步。
這一步退的很巧妙,魏斂之幾乎是扒開人沖着過來的,他用手扶了一下芸竹的腰,雙目起火地和小盈對視。
像是小盈欺負了她一樣。
芸竹用手摸了一下鬓邊的碎發,柔聲道:“小女也只不過是替衙內的師傅們傳達罷了,這些都是搜查到的證物痕跡,後面有相關的分析注解。”
她從懷裏掏出一耷紙,轉頭和幾位同僚對視了一眼,點了點頭就把東西遞到了婁一竹手上。
婁一竹一張一張地看過去。
她先前查到的他們幾乎都查到了,這說明單從能力來說,原書女主的團隊是不弱的,同時也警醒了她,接下來的劇情她都得步步小心。
“先不說唐小姐死在郡主的屋裏,以群主二人的關系,群主難道真的對唐小姐假死裝鬼一事真不知情嗎?”芸竹語氣上雖是嬌嬌柔柔,好似不敢沖撞婁一竹,一雙眼睛倒是鋒利至極。
“我早就說過,你定是和那死丫頭商量好來吓我的,你這殺人的惡鬼!”二姨娘再也坐不住了,也不管唐明鐵青的臉色,指着婁一竹憤恨地把桌子敲的哐哐響。
二姨娘罵着罵着就停不下來了,大胡子想插一嘴都插不進去,唐明扶了扶額,咬着牙深吸了一口氣,随即重重一聲一拳錘在了桌上。
聲如驚雷,在場之人心中都難免一跳。
二姨娘被吓到了,激紅的雙眼看到唐明兇煞的目光後迅速沉寂下來,她嗫喏了兩聲,坐了下來。
見堂內都安靜了,芸竹才接着方才的話繼續道:“唐小姐要在密道裏活下去,免不了吃喝和三急,要是沒有郡主配合,恐怕極不容易。”
婁一竹聞言只能無奈搖了搖頭。
這她真的沒辦法,因為她除去睡覺一天呆在院裏的時間都不足一個時辰,院裏還沒其他人,完全就是把院子送到唐心雪手上,說,你拿去用吧。
“斂之在密道內的石壁上發現了一個拳頭大的凹槽,還有十丈長的連續磨痕——經衙內衆人判斷,功力六品朝上的人才能做到一蹬便滑出這麽遠,據小女所知,院內只有郡主的護衛能有此功夫。”
芸竹意有所指地望了望天上,說完便抿唇不語了。
婁一竹聽她話說完了,就随手将手中的一沓紙遞到了唐明面前,讓他自己看看。
四周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衙內衆人相互交流着眼神,按照常理,郡主不該和他們你一言我一語地争辯起來嗎?
“我為何要殺她?”在衆人期盼地目光下,婁一竹憋出了一個問題。
實在是沒辦法,女主這一套邏輯搞得她啞口無言。
她的一切推理都基于婁一竹知道唐心雪假死裝鬼的條件上,然而她雖然沒有任何證據,在外人看來也是言之可信的。
芸竹掠了掠眼皮:“或許郡主與唐小姐生了什麽嫌隙,這我們外人就不可知了。”
婁一竹張了張嘴,竟不知該如何反駁,難道證據沒有只有一句不可知?
落到他人眼裏,就是芸熹郡主被芸竹逼問倒啞口無言,放棄争辯了。
衙內的一衆人不自覺點頭肯定到這個新來的嬌弱仵作。
“算了,你抓我罷。”婁一竹認命地站起身了,走到芸竹面前,自覺的伸出了雙手。
只要傅骞能把那人帶回來,一切都可迎刃而解,她實在是沒有必要花這個閑工夫去澄清自己的清白。
芸竹愣住了,她掀起眼簾看着她,臉上寫着錯愕。
堂裏的人也都錯愕了,一時間沉吟了起來。
看着情況陷入僵局,大胡子哆嗦着站出來打着圓場:“郡主身份高貴,在縣令大人還未下達命令之前,郡主還是自、自由身…”
他做夢都沒想到,自己有一天能押捕郡主!他可是萬萬不敢啊。
婁一竹放下手,轉頭對唐明道:“既然如此,唐伯,你要把我關在屋裏嗎?”
唐明抽了抽嘴角,沉默地喝了口茶。
待衙門的人離去後,唐明才有氣無力地吐出了一句話,吩咐其他人都離開。
小盈擔憂地看了婁一竹一眼,在她的眼神示意下離開了。
轉眼間只剩下她和唐明二人,婁一竹站得累了,随意找了個空位坐下。
唐明遲遲不開口,婁一竹也呆的無聊,盯着自己的手指走神。
也不知道傅骞那邊怎麽樣了。
那個五品的護院早就被唐明趕出了府,消息裏說他住在城外山腳下的李棠村內,為了趕時間,只能讓傅骞獨自前往。
“郡主能否告知唐某,心雪到底是不是郡主殺的?”不知過了多久,唐明突然問出了聲,他的嗓音沙啞,卻聽不出情緒,就像在說一件尋常家事一般。
婁一竹擡起了眼,細細地在唐明臉上打量,希望能找出一絲悲傷或憤怒出來,然而她什麽都沒看到。
她眨了眨眼,狀似猶豫道:“若我說是,唐伯要如何做?”
婁一竹控制着自己的表情,捏出一副心虛且無畏的神情。
唐明掃了她一眼,從主位上站了起來,他親手拿起桌上的茶壺,往空的杯盞裏斟上了兩杯茶。
他兩手舉着一個杯子,走下臺階,一步步朝婁一竹走來。
杯盞被她放在了婁一竹眼前。
“郡主可知,唐某與王爺是何交情?”他在婁一竹旁邊的位子上坐了下來。
婁一竹暗地裏挑了挑眉,兩根手指夾起了杯盞:“唐伯何意,不妨直說。”
“只要郡主今後與我唐府交好,明日唐某便會上告衙門,不再調查心雪之死。”唐明悠悠地朝她晃了晃杯盞,随後放在嘴邊細細一品。
“她是你女兒。”婁一竹笑不見底,眼裏冷的似冰。
“郡主血脈高貴,心雪只是個平凡女子,孰輕孰重,唐某還是分的清的。”唐明沉下了眼,擋住晦暗。
壓住心裏的怒意,婁一竹扯出一個微笑,将杯盞送到自己的唇前,在唐明的注視下喝了下去。
唐明收回目光,唇邊浮着笑意,起身走了。
婁一竹舉着空了的杯盞左右打量着,杯子做工精細,背身還度着一圈薄金,透着光還反射着玉石一樣的通透光澤。
這麽貴的杯子,夠一個普通百姓吃多少年的米?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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